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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痛打落水狗(四)

  有一個身上躥火的外行小鬼子,沒有就地打滾,而是被緊貼著身體燃燒的衣服燎燙著嗷嗷地叫著,風風火火往前胡顛亂跑,突然被泥壩絆倒了,一頭紮到水塘裏,砸得水花四濺。


  火是熄了,可全身烏黑像漚了幾年的樹幹又被燒成了木炭,溷水淋漓,水蛇一樣搖擺蠕動著,把水底沉澱多年的腐臭氣味攪動起來,待他酒足飯飽地狠狠抓住麵前的蘆葦站起身來,頭上臉上拱了一層厚厚的爛泥,蹦躂著小魚鬼和青蝦的胖苔棉、柳葉荇掛了一頭,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眼,乍一看跟個踩圈的髒豬似的,腮上彎曲著一條細小的嗜血螞蝗。


  剛才為了不至於憋死,他匍匐著踞滿疥疙瘩的身子過癮地喝飽了泥湯後,豎著從上至下抹了幾把爬著蛤喇、水馬的臉頰,破生燥氣地哭叫著:“噯,親娘,淹死我啦!”


  一句話還沒說完,幾個連環套的穢響如甕聲翁氣的癩蛤蟆怪叫的撲人噴嚏,逮扥著伴了咳嗽一齊黑風沙雨,暴滾出來,一條黏糊糊腥溜溜的金黃泥鰍乘機從他嘴裏蹦鑽了出來。


  皮膚黧黑的胖墩隊員舉起老套筒就著香蒲——中間的“勝利”V形葉開叉對準日本人馬隊開了一槍,一朵小小的青煙裏,騎在馬上的一個小鬼子被打爆心窩,上身一激靈昂挺,噴血趵突,染紅了馬鬃,隨即前傾俯臥著崴了下來,馬鐙拽拉著死屍在水草裏“嘩啦啦”拖曵向前。


  他滿意地瘸著一條腿歪歪扭扭地向五六棵小榆樹跑過來,因為沒了子彈,正準備甩下背著的鳥槍裝填黑藥鐵砂。誰知一匹杏黃大馬斜刺裏衝過來,騎馬的日本兵揚起戰刀,聲嘶力竭地向他劈下。他身體前撲,猛一躲閃,一道黑風“嗚”——梢著耳輪刮過,一縷頭發和右肩上一塊巴掌大的肉被削飛了,落在了一墩密匝匝的紫紅棵杆的小葉灰菜上。


  跟著一隻受驚彈躍的青蛙,血糊瀝拉地抖動,學跳了幾下,便顫巍巍慢了下去。黑隊員沒人聲的哀鳴著,疼得打了個趔趄滾。


  日本兵勒轉馬頭踅回來,對著那個滿臉著急驚恐,有心開火卻無法舉槍還擊,耷拉著右胳膊,左手緊握一把殺豬刀子作朝前欲捅狀的黑隊員發出猙獰得意的一笑。


  日本兵幻想著策馬奮蹄,跟咳嗽一聲似的,將他白菜幫一樣踩個稀爛,接著,撩下身去一刀把他的腦袋劈成兩半。然後,握著黏滿白色腦漿子和紅色血液的風光戰刀,踏著他的屍體揚而去。


  可是,驀地,從一側灌木叢中掄過來一根檁條似的黑鐵管子,他不敢用戰刀招架,害怕砂礫碰石頭一樣磕飛了,隻得往旁勒馬一蹦。


  他看清了那是一個摟著中抬竿的漁農漢子,驚駭之餘,暗自樂了,他知道瞧上去那中抬竿過於笨重,要不漢子會那麽吃力嗎?於是,便懷著瞎子擤鼻子——把裏攥的想法,獰笑著重整戰姿,發揮自己坐騎矯健靈活的討伐優勢,猛一個老辣的海底探月,亮著冷颼颼的戰刀攔腰砍了過來。


  眼看著那漢子就要身首異處,卻見他孤注一擲地,先是轉身三百六十五度,兩手拤著中抬竿輪了一圈,又繼續就著慣性加力,旋了第二圈,鬼子騎兵光腚子看打鐵似的,正傻乎乎地畏懼著慢吞了下來,愣愣瞧著不知道此人是犯了病還是玩什麽魔術戲法,卻當那漢子孤注一擲困獸猶鬥地加速疾轉到第三圈時,突然往前蹭了三四步,照著馬腿就打了過去,隻聽“噗通”一聲戰馬腿折跪地歪倒,鬼子騎兵被踢出的毽子似的撂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當嘴啃泥的鬼子兵捂著摔暈的腦袋勉強站了起來,來回擦了幾把豬拱嘴,這檔口倘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就生擒罷了,而奸佞的倭寇騎兵仍舊賊心不死,繼續撤著架子,將窄長耀眼的戰刀高高直豎著舉過頭頂,嗷嗷狂叫著,旋風般嘯卷了過來。


  隻見漁農漢子處變不驚,巋然不動,不緊不慢地就鄙夷地嬉笑著點上了小抬竿擊發藥疤——“噝噝噝”,引信火速燃燒過後,“咚”震耳欲聾的一家夥裂響,驚得近處的一大團紫蘆花觳觫地搖晃成塊。


  再瞧眼前的小鬼子早已不見了蹤影,爾後,聽到周圍十幾米開外的蘆葦叢裏、水塘中,接二連三,跟揚場似的稀稀拉拉掉下許許多多爛肉塊、斷骨頭茬子和破衣服片子來,想必那小鬼子一個人獨吞了巨大的烈焰衝擊波,登時被撕得粉身碎骨,飛爆淩遲四分五裂,一命嗚呼了。


  被隱藏在沮洳地表草叢裏縱橫交織的繩索阻攔絆著,一匹匹戰馬向前撲倒下去,許多鬼子中彈摔下了馬來,接著後麵的戰馬又踩踏上去,在混亂中被地上的屍體磕倒。


  鬼子騎兵在東倒西歪的蘆葦蕩裏推擠、衝撞,倒下的戰馬和騎兵躺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


  一名趕來參戰褲褂補丁摞補丁的愣頭青手握一把打土坯用的箍錘,在那根黑色的木棍頂端,固定著一顆比人頭還大的圓形青石錘頭。木柄在他手裏得心應手地旋轉著,顯露著赫赫仇恨殺機。


  一個身材細矮的小鬼子慌張得脖跟上出了一層汗,一哆嗦沒紮著安碌碡,卻將大三八刺刀插進了他身旁一棵榆樹身裏。


  一個鬼子騎兵放慢了速度,左手在戰馬脖子上輕輕拍了一下,戰馬兩隻眼睛裏暗淡的紅光開始變得鮮豔無比,高昂揚起了頭來,人立而起,一聲冗長的嘶吼在野坡裏久久激蕩。


  突然,戰馬後腿稍稍彎曲,後腿向後退了一步,鬼子騎兵舉起閃光的馬刀,徑直向安碌碡撲來,那愣頭青不失時機地趕忙掄圓了戰錘橫掃而過,鬼子的馬刀斷裂,大半截被石錘的力量撞擊向一側掠飛了出去。


  戰馬低下頭去,驚得已經無力奔跑,帶著鬼子拖拉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安碌碡順手扔出石錘,將鬼子的肩膀打裂,頭盔砸癟了,鮮血如水流般噴湧,濺滿了周圍的葦草,無助地倒在了戰馬旁。


  夕陽熔金返照裏,幾棵像小棗樹一樣粗壯,鼓囊著羅漢竹般的骨節的水蓼,莖稈通紅,肥大的葉片鮮嫩的鵝黃色,梢頭高挑著一束束柔軟多孽的粉紅色花序穗頭,熠熠生輝,婆娑靚麗。一群尾巴剛剛褪掉的半大小青蛙從苲草叢中撲撲楞楞地跳出來,好奇謹慎地打量著遠不如自己恬適幸福的落魄情節。幾隻潔白的正在稗子葉背產卵的蜻蜓輕飄飄地自由拉飛起來,消逝在紫蘆花頤懿迷離裏,好像被瀟灑婉約的輝煌綿化了。


  慌不擇路陷入了沼澤地帶的鬼子騎兵,原本撿幹道行進,被一陣痛大吼,方寸盡亂,四麵楚歌,難以自拔,成了北岸錦秋抗日大隊隊員們乘勝圍獵的活靶子,遇到各式落後武器的猛烈痛擊,被迅猛的穿插截成了數段,前後不能相顧。蚰蜒隊伍大成了一圈泥水踢蹬豬,沒人樣的滾來爬出,進退不得,在四下裏火力網交叉攢射下,互相衝撞,喊爹叫娘。


  硝煙稀薄起來,漸漸地,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了天賜和萍子他們從未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景象:平靜優美的淺水窪被日寇的馬蹄踐踏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堤外大灣水中央裏倒著的黑馬,河水衝擊著馬屍緩緩移動、翻滾,被迷魂陣擋住了,湍急水流偶然地使它的四肢朝上嚇人地直豎起來,不一會兒,馬腿便又歪到一邊掄在了水裏,那龐大的身軀令人惋惜揪心地控訴著侵略戰爭的殘酷無道。


  殘斷淩亂的蘆葦蕩散發出好聞的焦香味兒。無數的蒼蠅不知從何處相約趕來從空而降,落在被馬蹄踩得遍地打的傷員身上,叮在東洋鬼子黑糟糟的殘肢血肉上,刺在脫離了征伐夢想炸下軀體的馬腿後腚上,折騰在一息尚存間或嘶鳴哀嚎的不幸戰馬上,舞蹈在兩腿間垂縮著的猥瑣不典穢物和騾子漆黑碩蛋一樣鼓脹著的倭賊屍體間。


  偶爾夜貓子似的“咕嘔嘔”怪叫撅著方塊胡子的人頭上,還有幾條生著纖細的小腿在麵前的胡麻稈上跳來跳去的罕見小娃魚兒。


  萍子他們幾個心靈手巧的隊員帶來的土炸彈發揮了威力,雷得剩餘的敵人暈頭轉向,不知遇到了什麽新式武器,轟得膽戰心驚,落荒逃竄。


  戰鬥已接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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