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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痛打落水狗(三)

  掉進湖水裏的鬼子,有一個水性看來不賴,他借助於水中蘆葦和荷葉的遮擋,總算躲過滾鉤陣,飛快遊到對岸,手腳並用,像狗刨似的拽悠著腚拚命地往岸上爬。眼看著半個身子已經扒上了沚灘,半裸胸膛上麵掛滿了碧綠的苲草和浮萍。他鑽進荊棘叢中緊跑了一段路,摻雜進了一部分嚇得暈頭轉向,抱頭鼠竄,像無頭蒼蠅似的,懵懵呆呆不辨東西南北,曆經躲藏折蹬,他蹡蹡踉踉一頭拱進了離散了落荒的鬼子堆裏,朝著天鵝洲正東方向奔去。


  隱藏在草叢中的守株待兔的隊員們,見小鬼子遠離了漁鉤陣,雖然慌不擇路地到處潰逃,都全都表情不那麽緊張倉皇了,有的還呲著牙露出了終於得以勝利逃亡出來的一些興奮,卻被迎頭痛擊,“咚”——就是一鴨槍,一家夥撂倒五六個個。剩餘的幾個扭頭跳進了路旁水裏,又鑽到漁鉤陣裏“哎喲”去了。


  落在最後邊的鬼子,剛從密如蛛網的蒲蘆蕩裏臉脹毛蓬、衣斜褲破、豺躪狼顛地跑到湖邊,看到下水的鬼子紛紛被無形的魔掌撕扯著、擄裂著、糟蹋著,殺豬般聲嘶力竭地哭爹叫娘,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無不驚慌失措,以為水裏有鬼,便喊著“替死鬼,水鬼!”嚇得屁滾尿流,轉身向後猛跑。


  這時,義憤填膺的隊員們搖櫓撐船四下裏包圍過來,舉著漁叉、竹篙、河鐮、大刀、破冰榔頭、櫓棹等家什,一齊上前饋贈個甕中捉鱉,痛打落水狗,直把不可一世小鬼子一頓天昏地暗出氣泄憤地混打,累了才罷下手來,喘口勻挺氣,撿撿沒死的,七手八腳像撈魚鱉蝦蟹一樣,將陷入天理劫數報應的鬼子擒拿活捉。??這時蘆葦蕩裏也傳來了一陣敲起襥罩上響板子的聲音,真是好不熱鬧,刺泥鰍舉著天賜那把不輕易露使的心愛的雞腿擼子,不無驕傲地率領著萍子他們兒童團和民兵們揮篙舞槳,高揚魚叉攥著釤鐮,從蘆葦蕩、荷花塘和水草叢藪裏,紛紛劃船出來,自大小門中衝進漁鉤陣加入了圍殲戰。被鉤咬住的鬼子,越反抗越難受已淹死了不少。


  有個挎指揮刀的老鬼子不知在蘆葦蕩裏蹲藏了多久,看看戰勢稀疏了,就狡猾刁頑地探出頭來,雙手抱頭順著湖邊阡陌,跑得比野兔子還快。誰知卻闖入了一個死葫蘆頭,沒了去向,抬頭見到合圍追趕的錦秋獨立自由大隊隊員們端著刀槍,吆喝著殺了過來,也就不顧一切地蹚進了一側湖水了,竟然也和他的同伴一樣靠攏投奔進了一個攔截的小魚鉤陣,被接待得熱情周到,火辣冒血,兜了一倉狼心狗下貨的便便大腹臃膘上,勳章一樣踞了一團滾鉤,越踢蹬越受活,不多時已被清甜的錦秋湖水喂得白瞪了眼。


  那幾個肌皮上刺繡了無數滾鉤還撲棱不止的小鬼子漢奸,看見漁船駛來,連聲哀叫著:“好,好,好漁家的,送我們到蓮花周家碼頭,大大的有賞!”


  刺泥鰍就學著鬼子陰陽怪氣的腔調說:“沒問題,幫人幫到底,放心吧,給梁大媽報仇,馬上送你們統統的回老家!”


  說話間,拔出後腰間的擼子,“叭叭叭”就是一頓暴打,當場三個鬼子“咕嚕嚕”一歪翻身子,漂了爛柳葉子。


  騾駒袁大爺一看,裏麵還有倆多次搶他魚的鬼子,恨得他用受傷的左臂一指,飛著唾沫憤怒地說:“光掠去魚哪裏行啊?回獎老夫一記魚叉!”說完,他右臂鋼叉一舉飛鏢“嗖”地射出,向著作惡多端的鬼子後腚、脖根猛刺過去。


  距離魚龍灣伏擊戰場不到四裏的起鳳橋橋據點裏的日軍馬隊遠遠地出動下深湖裏前來增援助戰了。


  連紮了兩個鬼子的騾駒袁大爺既高興又解恨他兩手拤腰站在河堤上一叢濕漉漉的好像才出了淌汗的紫穗綿槐條子後頭高聲叱罵著。


  ?“小日本,老子操你血祖宗,你過得了山海關,過不了我的網鉤迷魂關!”?

  罵完了便一捶光著上身的肩膀頭大笑:“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他得意忘形的歡號聲還沒落下,就聽“叭”、“叭”兩槍,頭頂上的一穗紫蘆花被打暴出去,另一根植株斷折了倒掛下來。


  騾駒袁大爺嚇得一縮腦袋,彎下了身子,透過杞柳縫隙小心地朝前瞄去,隻見對麵蒲灣圍堤下荒灘上,一躥一縮齊刷刷顛嗒著地冒出了一片頂著風簾忽搭著的黃帽子來。


  幾十個騎著高頭蒙古大馬的鬼子兵魚貫趕來,雖然隔著幾百米,但或許是出於不共戴天的民族仇恨冥冥之中的本能遣使,他昏花的老眼竟然看得真真切切??,“日本鬼子增援兵倒底來!”


  有意避開義勇軍火器射殺,日本馬兵沒有走塘堤顯眼處,而是選擇了蘆葦掩映的羊腸小路,幾十匹高頭大馬頭腚相碰笨拙地廝跟著,一轉眼便到了跟前。


  他們故伎重演地先行一陣排子馬槍開路,然後,嘰哩咕嚕地吆喝著,馬兒噅噅地嘶鳴著,衝入一片稗草、蓼秸密布的清淺河水,準備跋涉過來,包圍了正在收拾鬼子的隊員們。


  密布著氣泡的綠色湖水剛剛淹沒馬小腿,低窪處至多讓鼓脹的肚皮剛掃著浮萍。馬上的日本人都坐得端正,腰挺直,頭微仰。一張張黑黃臉都被陽光照得糟花花的,反射的波光草影塗滿腦袋,漫漶了五官分野。


  有幾匹馬仰抻著脖子不停地聳動,發出“噅噅噅”的叫聲,騎手踩著馬蹬的雙腿八字形劈開,執得筆直,一勒韁繩,抖動得嚼環嘩啦啦響,可勁前進的大馬禁不住抬起兩根前腿,翹起了身子,激起一簇簇雪梨花,一副急於奔跑的勢頭,然而,底層縝密厚實的葳蕤荇藻像濃稠的糖漿馬匹像中了蠱一樣艱難晃悠著,就是吝嗇於移動,騎在馬上日本鬼子一時身體滑脫險些被撩了出去。


  “打呀,弟兄們!”左側蘆葦叢中有沙啞著喉嚨人嗡吼了一聲,隨即便是一聲撕裂麻布般的鳥槍悶響。然後是一陣厚薄不等老舊快槍聲。


  一顆“嗤嗤”地冒著白煙的手榴彈滾落到水裏,“咕嚕”著冒了幾下翻花以後,就聽“轟隆”一聲,掀起一團汙泥、草梗葉子混雜的濁渾水蘑菇。


  有個棕馬騎手身體猛地往上顛起,隨即便往後仰折,兩隻粗短的胳膊胡亂揮舞著尋找著平衡和抓扭著什麽,額角黑血忽刺刺地濺出來,噴到了大馬臉上,受驚的坐騎抖了一下身子,轉彎側馳,摔倒掛在馬腚上的鬼子慣性的砸到了泥水裏。


  白馬上的日本兵前蹄失控,整個人被鐵砂掃中,馬蜂窩樣的前胸貼在馬背上,兩根胳膊垂掛悠蕩著,掉了帽子的地瓜蛋腦袋歪在馬脖子上,一股黑血順著馬肚子嘩嘩流到河水中。


  水窪裏一片碰撞混亂,失主的馬嘶鳴著,四處奔突掙紮。其餘的日本兵雙腿夾緊馬肚,端起油亮的馬槍,對著蘆葦蕩開火。十幾匹戰馬呼隆鬧騰,搖頭甩尾,拖泥汙帶水草爭先恐後地地衝過了淺水潭。


  一匹額頭上生著一撮紅毛黃鬃灰褐的斑花馬,跳躍數下刨著笨重亮蹄,旋掉泥濘,打著響鼻,馱著的那個絡腮胡子的粗壯鬼子兵,咬緊牙關,右手高舉著一把銀光閃閃的長刀,兩腿抖夾著馬身子,左手拍打著馬腚,對著射擊的隊員們撲了過來。


  突然,他的肋骨間飛來了一根長杆的魚叉,“噗哧”暴起了一股血水,劇烈衝擊著的身體前傾著僵住了,胳膊腿猛然軟了下去,被狂躥的戰馬跌拋到了一墩宿茬挓挲的紅柳下,嚇得兩隻黃鼬噴著奇臊酸尿鑽沒影子。


  日本鬼子的馬隊被四周不辨方位的慢快槍打擊衝得一片混亂著,沿著沮洳地往西跑下去,穿過三道半杞柳叢爬上了烏河南大堤。


  那斑花馬孤單地撒開腿狂奔起來,錦秋湖蒼茫遼闊的荒窪大野正好成了它放縱被強擄來壓抑了許久的蠻玩稟賦,自由馳騁的舞台,眼前的一切仿佛讓它又回到了水草豐美的蒙古高原,恢複了縱橫灑脫的天性。


  可是,那些仍舊被小鬼子騎在胯下的戰馬就沒那麽幸運快活了。躥在前麵的一匹棗紅馬顯然是被鳥槍糊瞎雙眼了,漫無出路地兜著圈子將不深的水潭攪踏得泥浪飛濺,連續碰倒了四匹馬後,被一個舉槍射擊的自己的騎兵一撞打斜誤傷。


  它碩大的頭顱倔強地等呲著一隻不停往外汩汩流血淚的黑色的臌眼珠子,悲涼地瞪著博興縣西南部錦秋湖上湛藍明媚的天空,無限留戀地歪倒了下去,騎在他背上的日本兵半截身子壓在馬腹下,趴在淤泥水草中,動彈不得被幾口泥湯水嗆得白瞪了眼,活活淹死了,一隻長臂猿般過膝的右手絕望的舉向空中,好像要向錦秋湖來人呼喊著救助和要表白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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