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複仇去(十二)
一直不見亢奮的苶苶蘆葦紫雲嘉穗一會兒隨微風小幅度搖拂起來,烏雲漸漸散去,璀璨迷離的陽光簌簌飄落向了沮洳地上的低矮草菜之間,昆蟲們精神抖擻地飛來飛去著。身邊無數溜子清明瀅泉涓涓細流,銀光閃爍,水蛇般蜿蜒鑽到了蘆葦根底草菜森林中去了,孝婦河穀外的漁屋在縈繞流淌的協奏上旋轉,湖上萬千光輝閃爍的浪花浩若星辰,濟濟一堂,熙熙攘攘,一刻都不安寧拘囿,卻也不激蕩喧騰。天籟之音斷斷續續婆娑入耳,忽而如絲竹琤瑽,忽而似輕歌曼舞。
“碌碡滾子”拿出兩把砍柴刀和一塊磨石,蹲在踩到了蘆葦墊著蓼花、稗子茂盛的水沚邊,左手握著砍刀的把子,右手拿著塊長條油石撩著溝水來回“噌,噌,噌——”地打磨著刀刃子,圓圓的肩膀頭,隨著來回推拉動彈,肌肉一鼓一鼓的,抿抿著黑茸毛的胸膛子挺著,兩條長腿叉開,架勢擺得趁力威武,順手舉到水麵上撩水、衝洗,真是扳著炕沿屙屎——得了大勁。
那咯吱咯吱的刮擦聲回蕩在蘆葦蕩中,好像野老鼠在磨牙,尤其是通過四周水麵的震顫回射,更是牙磣的要命的難聽,加上天燥熱,心裏亦是越發煩躁不安。安碌碡這人頭腦玲瓏,就是嘴氣不濟,按理說他刀磨得那般投入,嘴皮子也該歇歇了吧?可他就是閑不著,雖然低著頭,可大拇橫擋著測試熒光閃閃的刃口的工夫,嘴裏卻又嘰裏呱啦地跟旁邊的弟兄們翻蹬開了。
天賜長得人見人愛,同去的隊員們都願意和他蹭著逗樂。就在他跟刺泥鰍追逐著貓狗踢騰,從猞猁孫身旁竄過時,讓猞猁孫一把抓住攬到了懷裏,“好小子,七月裏藕躥似的,你盡猛拱神鑽的,河崖頭都教你頂出裂紋來了。”
猞猁孫先是額頭緊緊親著他額頭牴著牛,又湊上胡子去連紮帶銼的,拉得天賜吱辣叫著左右仰著脖跟往後躲閃,兩隻手想推開他,卻被他粗壯的四肢箍得牢牢靠靠的。猞猁孫還抬手擰著他柔潤的嫩臉蛋兒揉撚了幾下,好像想查驗一下小舅臉上的肌肉瓷實不瓷實。
“你瞧,去年芒種前後老子看見你時,你才這麽高。”他用平手在胸前來回比劃著,“……是一個半截樁子娃。跟媽媽(魯北方言,奶子)點棍似的,今年倒好,你呀,都他媽的都快頂到老子下巴頜高了。轉眼不見,就像喝飽了肥水的高粱,哢吧吧衝著樹頭長,哼哼,嘴唇上還生出一些淺黃茸毛哩!怎麽,賜兒,教你的哄羊坷垃扔得可有長進麽?”
天賜臉紅了,不好意思地低聲說:“那,那……咱比比?”
“噯嗨!好家夥,敢跟老子宣戰了!”說著他一挽袖子,“賽遠近,還是打連漂?”猞猁孫登時來了勁頭。旁邊百無聊賴的隊員們也向他倆瞅過來。
“連漂!一撇定輸贏咹!”
猞猁孫滿不在乎地拾起塊爛陶瓷碎片來,隨手旋了出去,卻由於使勁過大又偏了方向,隻一著水麵就斜上去迸飛了。有隊員便嘲笑一聲,“啞巴,臭手!”
而天賜小頭一歪,不急不躁,拿捏好姿勢,水平線著就片了出去,結果是一連串的近二十個圓圈圈一字開排出去,博得了大夥的一陣喝彩。
結果懸殊,囧得猞猁孫大跌臉麵,本來他是想著炫耀一手,耍耍威風的,卻被一個小字輩掀下馬來。
“這次不算,再來一下!”
誰知機靈的小舅哪能給他機會?“說好了一漂定輸贏的!”弄得猞猁孫是上下不是,悶腔著說不出話來,臉色漲得跟猴腚似的。
當著大夥的麵,無地自容的他半天才回上脖來,“小龜兒子,長本事了!”
他上前打算找回場子,就怪不好意思地拍著天賜的肩膀,得寸進尺地用粗糙僵硬的大手掌逮住天賜的青玉米秸似的小胳膊獰笑著說:“小子,你跟咱猞猁姓孫吧,要不給俺當幹兒子,哈哈哈,哈哈哈……”
天賜白了他一眼,抻著小腦袋,喉嚨裏嗚嗚著,拚命掙脫他雙臂樹藤般的纏繞,以及胡子拉碴鐵刷子般在他臉上脖子間的刺啦。可誰知塗鴉規則敗了卻不認輸的猞猁孫哪裏肯罷休?繼續不依不饒地調戲嬉笑著。
“出息小家夥,看美得你,細皮嫩肉的人精,真是正當模子拓不出歪歪坯來。瘦尜牙哎,你,你你,你鳳凰山美玉嬌娘好白暈啊,回家問問想我嗎?睡合被窩行不?”
說著雙根狗熊腿使勁鉗住小舅的細腿使他不能動彈,按住了天賜鼻子尖用力按趴了,“來來,來來,便宜便宜老侄子,喝一壺糨的!”天賜的眼淚噗噗冒了出來。猞猁孫尷尬的臉上這才放開了匹,到底斜招取勝,有些變態地怪聲怪氣“嘎嘎嘎”大笑起來。
猞猁孫像要就此撒手,卻還是餘興未減地彎著身子,雙腿夾著天賜往前帶搭著繼續胡鬧。天賜就一麵身子往後打著墜咕嚕,兩腳耍啦啦蹬著地上的荊棵子草叢,看一時難以逃脫“魔掌”了,就一麵恨恨地盯著規避他汗臭哄哄的黑臉,掌撓踢腳的,一麵猛地低下頭,在他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猞猁孫這才“哎喲”了一聲,立馬鬆開手,天賜照著他褲襠就是一踹,趁機跑開了。
“小拗種!看我不攆到你娘媽媽(魯北方言,即奶子)頭上!”猞猁孫跟殺豬似的吆喝著,身子已經有些蜷縮開了。
天賜的一排小乳牙齒已經發育得十分鋒利,猞猁孫手腕上被咬出了兩排深深的牙印。他的犬齒是像倆毛螃蟹螯兒,猞猁孫的野豬皮肌膚被叮咬出了兩個流血的小洞,疼得他“嗞啦”、“嗞啦”地蹙著額眉激打著眼皮,兩腿緊緊夾著,彎腰撅腚,雙手罩進褲襠捂著,原地打開了轉花。
剛才散坐在周圍的隊員們也不認同猞猁孫輸草雞了以大訛小的不體麵“轉移報複”行為,但礙於情麵和他半鬧半親又半玩弄的含混意思,瞧那副雖然邋遢猥瑣卻嘻嘻嗬嗬的樣子,不像是糗惱了,別人也不便於更沒法子出麵阻止。
這下可好了,隨著戲劇性轉折的現場報應,他們是到底再也顧不上隱蔽待命的要求了,紛紛舉著手裏的家夥齊聲哄笑起來,“好好,好好好!精彩,精彩!”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猞猁啊,瞧你這老師當的!”
“待叫你見好不收手呢!”
“咹蹓貓!唉嗨嗨……天賜啊,中,中,中,本事人,本事人!”
……
姥爺聽見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一看就明白了為什麽,虎了臉對著小舅罵道:“兔崽子,你孫叔稀罕你呐!”
“猞猁!不要緊吧?”
此時的猞猁孫是啞巴吃了黃連芯子湯圓,想恣恣不起來,想哭又礙於麵子,而被梁司令這麽一問,更是紅臉撲塌的,啥子也說不出來,隻咬著牙故作鎮靜地強擠出一絲苦笑,點了一下頭。
天賜害怕姥爺摑腚,委屈地變了調說:“他要和俺娘困覺。”
一聽這話,隊員們就又轉過脖根瞧瞧那“攮業”挨了“算計”的“倒槽”手猞猁孫,猛地呲牙想笑,但怯於梁司令正緊扒著此事,都不敢再樂,紛紛低下頭使勁抑製住情緒,矜持嚴肅好了才敢抬起腦袋瓜子來,正色看著梁司令。
“好樣的,是該給他點顏色瞧瞧,像我的種!不過,沒叼疼吧?再就是不能輕易蹶人褲襠,會踢死人的!除非打鬼子,對自己人絕對不能用這一招!”
安碌碡從綠油油、紫嘟嘟的蓬蒿叢裏直起腰來,抹了一把汗水,打了一個香醉的山響噴嚏,然後,猛重地飽吸幾口大湖裏被毒辣辣的太陽曬得蔫蔫著頭顱但卻依舊散發著濃鬱得讓人頭暈的花草幽馨,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皺著臉皮忿忿地罵了一句:“他娘的,什麽樣的鬼天氣,賊辣辣的毒熱!”
天上沒有哪怕一片樹葉大的雲影子,地上也沒有一絲哪怕輕浮絮話般羸薄潦草的涼風。雖然不是盛夏炎炎的正午,但八月裏的魯北大地,滿地流火鑠金餘威當烈,秋老虎依然厲害著呢!
姥爺蹚著草叢邁過水溝,沿了曲蛇阡陌走到大夥身旁的一棵歪脖子老柳樹下,掏出旱煙袋,挖了一鍋煙關東煙絲,那是羅伯特從教友那裏獲贈送給他的,還一直沒舍得抽,也是恓惶得慌,就點上了解悶,想把自己誑得個美眯眯,遂下了神似的滋溜溜“吧嗒噠”嘬了起來,其實盡管一副齁齁思睡的賴洋洋神態,可蹙皺的眉頭說明他並未放下坯子,心裏依舊在反複琢磨著即將到來難以預測的激烈戰鬥。
天賜坐在一棵巨大的繁蕪蓖麻下麵,雙手抱住折疊的小腿,下頜略歪著抵在蜷豎的膝蓋上,他不耐煩地東瞅瞅西看看,一會兒,瞧著發愁的梁司令和雖說嚴陣以待卻因著苦盼和燠燥燜煎熬早已東倒西歪散漫倦怠了的隊員們,一會兒,拾起塊坷垃去扔一隻中指大小的蚱蜢,他很知道那東西插在一根小枝子上衝著火烘烤後爆出的噴香滋味。
可他不明白為什麽日本人遠遠道道來中國,還那麽反客為主地黑虎、為難中國人,他不明白為什麽梁司令他們不懼生死地奮起反抗日本人。那倒黴的惡鬼子也是的,你在日本殃你的我在中國玩我的,請你來了嗎?你就反客為主地不拿東家當個柿子!賴著不走不要緊,還為啥殺人放火,又號得俺們熱燥燥的難受活?惹得俺東拚西湊來打伏擊,俺“一把聯子”開襠褲屁孩都說俺中國地裏還挑不出這麽死不要臉的呢!
這麽悶得慌,不能逗小花狗了,不能打木翹了,還不能撐著小船去挖藕躥找鳥蛋了,但他也朦朦朧朧曉得日本鬼子絕對不是啥好鳥,聽說還殺了不少博興客、中國人,據老人們講比滿清時期淄川蒲鬆齡大師筆下小說裏“黑心爛腸子”吃人不吐核,連骨頭都嚼黏了的魑魅魍魎還殘忍若幹倍!……那麽,梁司令他們毫無疑問是在為父老鄉親中國人出力流汗,打仗報仇呢!?
遠處不斷傳來大葦鶯?嘰嘰嘰,喳喳喳?清脆瀏亮節奏鮮明的婉轉鳴唱,那聲音仿佛是被玉液瓊汁浸泡洗刷過了,水靈靈、玲玎玎的,宛如黃銅舌簧悠揚、激昂的鏗鏘彈撥。
天賜想起和小夥伴們挎著葦子筐子,隨便找個小溝窩摸上一陣子就會逮住一些巴掌大小的鯽魚和麥穗似的大青蝦,再小的就隨手扔了,如果不怕沉,還可以帶回許多碗口般甚至更大的河蚌,放到大鍋裏一煮,張開了彩熒璀璨白口子,扒出來拿刀切成絲,用紅辣椒爆炒韭菜寸子,獨特的噴香味兒立時彌漫了幾條胡同,直讓人打饞噴嚏,暗自垂涎汩汩難抑。
安碌碡日曬加上嗜酒,臉是古銅色的,神情顯得有些迂腐、憨厚了,可古銅膚色卻依舊油光瓷亮著呢。少白頭的他像吹起的洋茄子似的臌脹脹的額頂大部早已牛山濯濯,加上一臉的笑容、臉上多皺,像極了福祿壽三星中的老壽星。
姥爺讓他承擔著雁翎隊的日常教練?帶著雁翎隊員們出操、訓練、射擊……忙活完了?他就和大家一起吃藕塊、嚼葦根、拱窩棚、睡船板。晚上潮濕湖風勁吹?他就抱來一大堆葦毛絨穗、幹葦葉給弟兄們遮蓋上?還不忘把小舅天賜摟在懷裏。天賜知道?他怕涼著自己。
而睡不著的時候老安就編歌教他唱:“郎裏格朗,郎裏格郎,邊‘掃蕩’西邊藏,岸上不行蹲葦塘。駕著排子打伏擊,東洋汽船遭了秧。急得鬼子團團轉,咱們又回老地方。瞅準機會教訓他,狠揍一個冷不防,郎裏格郎,郎裏個郎……”
一席順口溜,也逗得隊員們個個樂章一樣情緒平平仄仄漲潮高興起來。因此,姥爺經常拍著他肩膀頭說:“有了碌碡滾子這塊鎮湖旺縣活寶,再苦再累也不悶得慌!”
這不是,閑得無聊,安碌碡就又來琢磨開了聾巴艮,隻見他來回摸著聾巴艮的頭說:“我給大夥講個笑話。”
話音未落,卻“哎呀!”一聲。原來,他一直蜷著臉難受地撓著脊梁的指頭無意間碰到了一對虱子,本來莊戶人家就常年洗不了幾次澡,虼蚤跳、虱子癢在所難免,可這話一到了他的嘴裏就開謊花變了味——快看啊還是一公一母呢!了不得了,咬疼了我的老根子了。旁邊王鯽調侃說:“人家正在‘瘋狗子’(博興土話,交配)辦好事,看讓你給攪和的,還不咬你咬誰呀?”
安碌碡更逗趣說:“哪裏咹?‘號貓子’(也是博興土話貓配)呢。快看,大肚子的正降小虱子呢!一個、倆、仨,生下來就會奉迎拍馬,踩著我指甲尖巴結著往上爬呢,兩公一母的。”一下子引蹬得湊過來了好幾個人要覷個究竟嘍。
梁司令不屑地一撇嘴笑了:“你們聽他在那裏淨吃了苗子(香蒲草)拉蒲扇——現編現誤,胡裏咄咄的瞎整不是的?!”
安碌碡猾黠地絞咧著大嘴:“哈哈,哈哈……啥也逃不過司令的火眼金睛啊!”他一巴掌拍在聾巴艮胳膊上,將一撮蠢蠢欲動的三角體肥胖虱子摑粘了,雙掌對著來回一搓,又抬手抹了一下鼻涕,來回一搓,扣一把頭發,書歸正傳道:“傻子偷乞丐的錢包,被瞎子看到了,啞巴大吼一聲,把聾子嚇了一跳,駝子挺身而出,瘸子飛起一腳,瘋子忙說:大家要理智!罪犯要拉他去警察局,麻子說,啥大不了的事?大家都看在我的麵子就算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隊員們紛紛捧腹咧著嘴放聲大笑了。
苦熬的孤獨寂寞也讓人難受,天色尚早,借著空閑隊員們有的配對下起了四把頂、攔、“咚晃”和驢D三個眼等土棋,有的就掰開了手腕子什麽的……而安碌碡還在興頭上,就又不依不饒地把大夥的注意力“啪“地扭到了自己熱衷的頻道上了——“一天,瞎子老大‘大出血’要請一幫瞎子吃魚,可隻有一捏小魚鬼兒。魚少人多,怎麽辦?隻好用大鍋熬麵子椒喝,讓大家嚐嚐魚粥的鮮味也挺好。瞎子們已經很久都沒粘過魚腥味了,高興地不得了。可做飯魚時,小魚活蹦亂跳的,就顛到了鍋台上,眾瞎子也不知道。麵子椒燒開了,大家圍在鍋前,一邊仔細品嚐,一邊齊聲讚歎:“好鮮的麵抹椒啊!好鮮的抹麵椒!真解饞!再來一碗!
可是那魚還在鍋台上來回蹦躂,誰知一下子躍到一個瞎子手上。他伸手一摸,吃驚地呼道:“魚沒下到鍋裏!”眾瞎子一聽,先是詫異接著就紛紛齊聲附和著感歎道:“阿彌陀佛!幸虧魚在鍋外,要是在鍋裏,我們都真要鮮死了呀!”這下子隊員們更是笑得前仰後合的,滿堂喝彩,有的還抬手擦著泚出的眼淚。
“老安!”
“哎?哎呀!到!”
“瞧你那慫樣!屬磨火爐子的(欠敲!)嗎?”
“嘿嘿,嘿嘿!”
安碌碡辦起事來,筢子很上柴禾,可人卻懈怠慣了,疲疲溜溜的。他知道姥爺的性格脾氣,因此好耍膠皮,來軟的,姥爺至多也隻有呲噠幾句,就是生不起氣來。安碌碡總是嘿嘿傻笑幾聲,大錯沒有,姥爺也常拿他沒轍。
“咳,咳,牛嘴光編!你是來幹什麽的?‘扒灰公’!你老蔫別半夜裏借B不管個忙閑噢,都啥時候了?還在這嘍窮嚼?還不趕快給我閉上你那烏鴉嘴,貽誤了戰機,先剡了你黑老叫驢的十斤半雞巴蛋子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姥爺這一指責引得隊員們又是哄哄一陣大笑。安碌碡少見的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拿獨眼緊瞪狠剜辣著弟兄們。姥爺猛踩急刹車,安碌碡一個跟扥,兩眼發指,心性短了路,暫時不再轉悠了。
大夥很快知趣給麵子地低下了頭。而安碌碡嘴裏卻還是“嗤嗤”繃不住地發笑。
末了,安碌碡一想不能再讓姥爺訓自己帶暈頭了,即就勢正顏厲聲怏怏地咋呼著:“都給我回去,樂嗬也有了,各就各位,準備著跟鬼子愣愣怔怔幹吧!”
隊員們意猶未盡各自垂頭晃膀子戀戀不舍地退到了每兩三人一組借助於葦草偽裝挖成的魚鱗戰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