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逯大牙再不敢小覷了
一隊羊角溝鬼子開來的十四條對艚裝載著大批軍需用品停泊在傅橋村湖北碼頭旁邊,由近四十名小鬼子管護著,準備開往周村配合那裏的敵人發起掃蕩。機會難得且不可失,但剛剛起家的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那時隻有三五把駁殼槍和八九條老漢陽造,很是寒酸,怎麽辦?梁司令果斷地決定利用現有條件以土槍為主進行智取。他立即派三愣帶了幾人對輪船途徑錦秋湖的航線、日偽兵力配置及周邊環境進行偵察,自己率雁翎隊下午出發潛伏到漁港附近的葦蒲野草荒灣裏。
一切準備停當,姥爺帶領突擊隊員鬥誌昂揚向伏擊點開進。艄公穩站在船尾翹臉裏,有的幹脆立在不足兩拃寬的小船蒙板上,身穿老粗布褲褂,卻一樣挺挺當當和焊成一體似的。
長長的竹篙有手腕粗細,一般為七八米高,有的根部包箍上了一個鐵帽和尖頭,竹篙輕輕拔起來,又使勁執行下去,循環往複,切換自如,每次都是貼著船幫上一道前後貫通的兩三扁指寬的突吻窄舷,盡量往前探著身子,向懷裏扒拉著發力一捅,隨著這個大扇麵的形成,接近動作結束時,竹篙已經持摔到了左腋下一大後,遂狠狠地一搗,由於用力愣怔,船尾順勢往下一沉,船頭卻猝然一崛起,船速一下子猛增了一大下子。
小船就這樣在竹篙輪換不停的起落中,在竹篙探插搏擁中上部清水掛流、下端泥水淋漓的駕馭下,奮突的船頭豁開浩大深廣的湖水,犁出一排排“A”形的傷口裂痕,在船兩側鼓趕起一層層密集皺折的波嶺,仿佛仙鶴、天鵝秀頎漂亮瓷暈迷離的大翅膀,接連不斷地忽搭著扇動振翯激進,船頭發出一陣陣“嘩啦”、“啪啪”的撞擊水麵和水麵乘風拒撲的相互撕打聲。
由於有了前沿船頭的抵擋,船兩旁生出的大鳥翮翼就省事多了,文靜多了,寫意著美麗冉冉誕生、詩情婉婉氤氳的呢喃疊紋、莞爾微笑,發出順暢愜意的“嚶嚶”、“唰唰”的絲弦嬌;到了船尾就隱約蛻變成了幾乎聽不見的水聲喃喃了,倒是旋轉的水流從舟腚下打著滾兒鑽出來,被平展的船尾蕩拓得安靜、溫馴地壓低了嗓門內斂絮叨開著。
常年的謀生勞作早就使他們思維、動力定型地礪練出並強化、習慣了摸爬滾打的各種湖野水旱把式,篙起篙落,水破水合,全都如探囊取物,得心應手,縱橫捭闔,前赴後繼,蜻蜓點水輕盈漂亮瀟灑,鷹擊長空大氣矯健嫻熟,隨心隨遇,遠遠瞧去,就像玩耍一般。隨著河道往南拐彎,艄公們將竹篙向船後往右斜插,小船就心領神會地乖乖調好了前進方向,不過若是偏大了,艄公就緊握尚且後拖在水裏的竹篙,像舵一樣左右戡擺深重水體,按照自己的感覺撥亂反正以確保製造、積攢的動能始終指向奔馳趕赴的目的地。
湖邊的蘆葦野草一片茂棽蓊鬱,密不透風,像楊絮飄落在了重重疊疊的蛛網上,迷離混沌,正好是適合隊員們隱蔽的理想場所。近二十名錦秋抗日獨立自由大隊戰士,在梁司令的吩咐下,趁著黃昏彌漫的河霾四起的煙靄,靜悄悄地隱蔽在了碼頭附近蕩中,架好抬竿、鴨槍嚴陣以待,等待命令與登上敵船的隊員配合攻擊。
晚上八點將到,鬼子站在十四條載著大批軍需用品的日本貨輪上來回巡邏,三愣在湖區維持會內線工作人員引導下,化裝成了碼頭工人,以檢修機械排除故障為名登上了停泊在傅橋漁港碼頭的鬼子船隊。三愣緊走幾步拐到一個桅杆遮擋的旮旯裏,果斷地摸出手槍將港口大門旁高矗的電線杆上兩個探照燈打掉。
緊接著“嗖——”“咚!”一串尖銳的呼嘯擦著水麵疾飛而至,姥爺特別設計製造的蒙了銳角鋼板的衝撞小船被砍斷機關絞索後驟然彈出,啞巴魚雷般撲向瞄準的船隊中間一條。
刹那間,一團巨大的黑影像崩塌的山崖似的壓向鬼子的汽船,帶班的日本番瓜腦袋軍曹就感腳下猛地像地震似的抖動,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不少敵人已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烈衝鋒撞擊得仰麵跌倒在甲板上,有的閃進了涼颼颼的湖水裏,慘叫一聲驚駭著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有的勉強抓住船幫子剛穩下來,可待胡亂伸手去擋搏時,卻是船上帆布跳起來蓋在了頭上,等他鑽出來,甲板上咕騰成了一鍋沸粥。
原來這是三愣他們按照姥爺指點專門伺候偽裝的高速碰擊,以此吸引和分散鬼子的注意力,也打亂敵人的陣腳,好讓旁邊的隊員的小船從蘆葦蕩裏劃過一段空蕩區接近了鬼子再動手。
鬼子帶班軍曹往左邊一看,那船體側幫子已經被碰開了個半月形的口子,“一”字形的船隊對折成了“〉”狀,“八格牙路,好大膽子,機槍掃射啊!”
他剛大吼出來。大舅迅速舉起手槍,對著天空扣動信號槍板機,隻見彩色的鎂光信號騰空開放。
姥爺揮動手槍對著那個急頭賴臉的鬼子軍曹一掄,一彈丸帶著仇恨飛出,打碎了那家夥的肩胛骨,好像背後挨了一記飛腿,連慘叫都來不及,就一個倒栽蔥被射進了湖水裏。
繃足了勁的小船若離弦之箭紛紛疾躍而出,隊員們站起在小船上,十幾杆鴨槍抬竿同時向港裏的船隻開火了,恚懣的猩紅白燦鐵流洶湧著一起裹向守敵,噴射而出巨大的火焰卷著猛烈的氣浪,三十幾個如驚弓之鳥抱頭鼠竄的日本押運兵全部被火藥爆炸轟出的細碎金屬顆粒灼熱的豪雨鋪頭蓋臉吞噬在了毀滅的爐火裏,狂飆似的掃倒在船上,推進了水塘裏。
苟延殘喘的鬼子押護兵漫無目標地打槍,這時右邊船舷上又打來了幾個冒著煙的火罐,劃了一個個長弧,砸到船艙裏的貨物上,頓時呼應著土槍烘然燒起了一片大火。
其餘的鬼子有的從舷尾翻著筋鬥跟了下去,有的疼得哇哇大叫,有的本能地端槍負隅頑抗,但沒打幾槍便雙腿跪地,兩手像緊握哭喪恩杖似的橫舉起了燒火棍子投降了。更多一息尚存的小鬼子則撲打著被鐵砂糊得稀巴爛的身子從貨輪上跳進水中逃命,卻立馬被飛來的魚叉刺中了。驕橫一時的日軍清渤航運保安特遣隊巡邏大隊井圭野小隊除了兩個重感生病六名到煙台港務局押運掠奪物資的外全部被殲。
短暫的襲奪戰開始的迅猛打得急結束得快。事不遲疑,為防止鬼子趕來支援,姥爺立即指揮隊員們和事先安排的民船一道借著漁港一片慌亂和夜幕大霧的掩護將大批的醫藥、糧食、棉花、布匹、食鹽、煙葉、糖果、肥皂等物質搶搬到小船上抓緊運走,剩餘搬不開的全部放火燒毀。
戰鬥還未結束,消息就傳到湖海遊擊大隊駐地,逯平陽簡直不相信那一對幹楊葉耳朵是不是還長在自己坑窪不平的歪歪冬瓜上,當他再派人核實得到進一步肯定時,根本動搖了他原本就脫離實際的夾生思維模式,更為自己水上漂的幼稚心態愧悔得渾身遭了芒刺般難受。
第二天下午,當姥爺讓手下撐了兩小船棉衣和生活用品給友軍逯大牙送去時,他被姥爺的果敢機智善戰勇贏所感動,同時更為他熱心大方的出手救濟羞慚得紅臉撲嗒無地自容,因為八路軍一直供應緊張又單薄的禦寒衣裳還遲遲不見蹤跡,不少戰士都被前幾天的兩場冷雨澆得感冒發燒萎靡不振,為早晚的霜風吹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凍得鼻涕連連說話變了調,他正愁眉苦臉悶悶不樂著,唯恐上級再讓他們自行解決,遂一個勁地對錦秋抗日大隊雪中送炭表示致謝,伸出拇指誇不絕口。
從此,他對錦秋湖上的鴨槍、抬竿不得不刮目相看了,更不敢小覷使著鴨槍、抬竿的那些其貌不揚的漁農子弟兵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