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禁閉與療傷（四）

  錦秋湖區蘆葦蕩圍繞的田野裏一望無際的小麥又黃了稍兒，金浪翻滾，扣人心弦，五彩雲霞摻連著漁農家裏冒出的白煙，杜鵑歡啼，柳鶯陣陣啁啾婉轉脆鳴，豐收滿前，盡管那是苦汗澆灌出來的。


  一天上午，晴空萬裏，南風勁吹，漁農們正在埋頭勞動，枝頭的小鳥兒競相唱和。突然，有十多個身背大槍的人出現在蓮花村通往縣城的大道上。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是蓮花村保長馬虎和湖濱鄉長韓墩子。夾在隊伍中間的是一輛拉有近五十杆大小自製槍支的“二混子”驢車。這支隊伍朝著縣城方向緩緩前進，當他們走到蓮花村南賈家屋子的時候，忽聽“砰、砰、砰”，從對麵墳地裏發出三響清脆的槍聲。


  這時，隻見馬虎立即喝令隊伍停止前進，環顧四周綠樹綢直芊綿的曠野，高聲喊道：“大家不要驚慌，看來我們已經遭到了錦秋抗日大部隊的伏擊，剛才好像是鳴槍警告不許反抗，三十六計走者為上，想要性命的趕快往回撤，各自逃命！”


  幫聯莊會員本來就不敢以抗日隊伍為敵，一聽是驍勇善戰的錦秋大部隊來襲，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既然保長、鄉長都不糾纏咱還是趕快跑吧，誰還和自己性命過不去？結果十多個人一呼啦四奔不見了蹤影，誰還去顧那輛拉槍的地排子？


  錦秋獨立自由大隊生鐵牛等隊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驅趕著那輛裝滿槍支的驢車，朝著孝婦河周家碼頭疾馳而去。亂槍聲中，就聽韓墩子“哎喲！”一聲賴貓子叫喚，摔倒在溝沿上。立即有人將他背起，隻見那殷紅的“鮮血”順著韓墩子左腿的褲腳兒往下滴噠噠的直流！幾個人趕快將他扛起，落荒而逃，直接奔醫院去了。


  原來，一個月前，由於姥爺率領錦秋抗日大隊個在利見橋一帶裏應外合端了一個鬼子炮樓，軍威大震，眾口皆碑。同時，三愣為首的三方聯合抗日武工隊逐步駐紮進了小清河以北一帶村莊，向群眾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鎮壓了樂安鎮的趙象錢、張鸝泙、孫鰎洸等幾個死心塌地的拉皮條幫凶、暗娼奸細，偽鄉保長們紛紛主動找到縣區幹部聲討鬼子暴行，表達了為抗日出力幹事的願望。


  不久，日軍發覺他們的偽群眾武裝組織有的不但不打抗日義勇軍，甚至還為八路軍服務，氣憤急了，就召集各鄉長訓話說：“聯莊會的良心大大的壞了，統統的私通八路！”敵人擔心聯莊會的槍會落到八路軍手裏，所以，決定把聯莊會的槍支統統收繳上去。於是，讓偽博興縣政府下令將各大鄉聯莊會的槍支登記造冊，限期上繳。


  一天，駐博城一敵酋井圭野帶領一個中隊的敵人到湖濱鄉召集偽大鄉長開會，規定收槍和上繳槍支的時間地點，為對偽大鄉長施加壓力，放出狠話說：“各鄉一定要按期上繳，有敢違抗者，通通嚴懲不貸，少一隻槍唯鄉長是問！”


  湖濱鄉偽鄉長韓墩子對鬼子恨之入骨，所以，縣、區抗日武工隊一進村，他就找上門建立了聯係，這次，日本鬼子的收槍會剛散，他連家都沒顧上回，就去找知心老江湖、蓮花村保長馬虎，商討如何對付日本鬼子要收槍的事兒。


  馬虎祖上是湖濱鄉臥柳村人，清代文科舉人，其伯父也是當時錦秋湖一帶僅有的幾個大學畢業生之一。他也很有男子漢氣節，恨透了日本人，素與韓墩子誌同道合，經常和韓墩子一起談論國家時政大事，探討抗日救國的途徑。


  身為“兩麵人”的保長的馬虎受伯父長期耳濡目染的教化和韓墩子熏陶，人在曹營心在漢，痛恨鬼子和土頑暴行，對抗日隊伍有一定的好感。當韓墩子一五一十把日寇要收槍的消息敘述了一遍之後，馬虎雖然沒有氣憤地拍案而起卻也口齒要硬地說：“依我說一杆槍也不能白白的交給日本人，錦秋抗日大隊缺家夥，聽說梁公子他們幾個愣頭青為了搞槍還受了傷！”


  韓墩子點點頭說：“你先別急，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就是為了琢磨一個既能騙過日本人，又可把槍交給梁司令他們打鬼子，還不影響往後仍舊敷衍著敵人繼續為抗戰出力的好辦法。”


  當著伯父的麵，兩人考慮了許久，才決定使用假伏擊、真繳械的辦法。可是，行通行不通誰也沒準譜。最後，保馬虎長尋思著提議，立即起身去錦秋湖天鵝洲尋找姥爺隊伍上的人，向他們通氣報告打個譜度過這個難關，不讓槍支落到鬼子手裏。


  韓墩子欣然同意，倆人連中午飯都沒顧上吃，撐上小船下了湖，一路過灣塘穿河溝，蘆葦水蕩裏出沒，樹林、荒野中闖奔，走遍了南陳家、夏七、王橋、傅橋、毛園等村莊，也沒碰到一個錦秋大隊的人影，兩個人精疲力竭地返回，相約明天繼續到起鳳、魚龍一帶村莊大窪尋找，不見到姥爺他們隊伍上的人決不罷休！天色大黑了，三個人才各自回家。


  一進門，韓墩子感到渾身難受得跟散了架似的，又累又餓，胡亂吃了塊涼幹糧，鞋也沒顧上脫，就頭朝裏枕著鋪蓋卷和衣倒下了。就在他朦朦朧朧剛剛迷糊著的時候，忽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家裏人出去開門，沒見到來人，拿進來的是扔進門樓子過道裏的一封信。韓墩子迫不及待地點起煤油燈，拆開信封一看，“嗨！”他高興得一拍大腿，仿佛通紅的火箸就要攮著腚一般，整個人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