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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勾當(九)

  一個新媳婦子家哪經受得了如此從未見識過的難為、刁淩、欺辱和虐待?連不平加委屈帶生氣,姥姥麵色先落紅,繼而由白黃到凝滯鐵青,眼眶裏看著由一絲至迅速噙滿了澇漶的淚水,她鬱悶來到這麽一個轉瞬破敗的家庭,更後悔怎麽遇到了一個詆心狡毒的母夜叉似的怪戾婆婆。她就像凍僵了的樹一樣呆呆地釘在那裏了……


  最後,新媳婦深長地歎了一聲氣,盡管人格是不容討價還價的,但她曉得跟婆婆這種死皺皮獗咧人無論如何是講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的,看在她身為長輩,又一把子“年紀”的份上,委曲求全,息事寧人吧,誰叫自己攤上了這麽一案子事呢?吃虧是福啊,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家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就權當是伺候個神經病人吧,真個“一歲不成驢,到老是驢駒子。”


  啊!於是,她像接聖旨一樣,雙手從那個封建禮教中毒匪淺,且發揚踔厲得畸形異端,走火入魔,抱殘守缺,除了人事啥都懂的另類婆婆手裏托回煙袋,實實地裝上一鍋子煙,再恭恭敬敬地遞給盤腿端坐,斜著眼審視自己梳洗穿戴是否合乎本家規範、舉止行動是否稱心如意的婆婆。張曉麗接過煙袋,叼在嘴上,細腰直板板地執持著,脖子傲慢地直直梗梗,故意把長長的杆兒一端的煙袋鍋放在炕沿上。


  由於杆兒長,三尺三,新媳婦到不了婆婆跟前,又因了煙袋鍋兒低,姥姥給她點煙時,就得大彎了腰,每每這時,張曉麗似乎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嘴角上就爆出一般女人沒有疑似淫樂匪夷所思的歡笑。


  一副婆尊媳卑敬煙圖就活靈活現了封建倫理頑劣腐朽的一麵。張曉麗閉著眼睛和太上老君下神一樣自我陶醉玄秘著不說話。


  而梅玉蓮這時卻不敢走,低眉順眼地站在炕沿邊兒,等著她吩咐一天的活。而張曉麗呢,深深地,美美地,猛吸幾口,胸脯極大地擴張隆起,鼓鼓囊囊著,沉了一會兒,待肺泡充分地饕餮徹底後,從鼻孔裏輕輕地呼出氣來,煙抽舒服了,睜開眼,一股令人惡心的口水用舌頭從牙縫裏像箭一樣,“嗞”地一下子擠打到六尺之外的地上,然後才開口說話,也不知道她啥時候錘煉就的這一功,真有她的。


  錦秋湖區有個民歌叫《沒事兒在那兒立規矩》就是說的上述此番情景:

  “問了好,請了安,隨後裝上一袋煙,沒事在那兒立規矩,好像閻王殿裏去站班。


  活的泥像不易當,兩腳麻木兩腿酸。


  公婆若是不說話,一直站到月亮彎。


  若是腳兒長得小,地皮也得杵進三尺三……”


  她知道《孔雀東南飛》即使“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的堅貞愛情,在遭遇惡婆婆以後,也隻能難逃自掛東南枝的悲劇結局。盡管曆史已進入了現代社會,但根深蒂固的封建餘毒在落後農村角落裏仍然興風作浪。


  而婆媳關係亦難逃其祟,婆媳大戰似乎永不落幕。婆婆看媳婦不順眼是不需要原因的,即便你再美貌再勤惠賢淑再忍辱負重,也一樣會雞飛狗跳地永無寧日。


  可怕的是這一切都頂著愛的名義,“孝”是一把雙刃刀,保護了婆婆就要傷害到媳婦。兩個女人一台戲,婆婆與媳婦,是親人還是仇人,同路還是異己?

  婆媳關係問題似乎是中國家庭永遠難解的哥德巴赫猜想,那是一場躲不開訴不明,時時處處存在,事無巨細到雞毛蒜皮,曠日持久沒有硝煙卻盡是雞毛蒜皮的內部無聊自戕“戰爭”,是刀不血刃的軸心拉鋸對抗,真是清官難斷家務案,不是冤家不聚頭,多少辛酸多少淚,一個好媳婦幾世輪回才能修來一個好婆婆?


  惡婆婆的夜裏盯著新媳婦做針線,其“壽光縣裏的門子——裝板”的虛偽德性,揮舞大煙袋行的“調教”徑練,一般好人真是學幾年都拿捏不出來的啊!


  到了晚上,刷鍋洗碗停當之後,一進孫家屋門就會看到這樣的場麵:北邊炕頭上,張曉麗人魔狗樣地盤腿弓腰地坐著,這工夫的她不像早晨那樣腰板拔得溜直地坐了,因為那種坐法太累,隻能堅持一會兒,叼著長長的大煙袋,閉著眼抽煙。


  炕南,新媳婦圍著一盞跳動如螢的小油燈做針線。地獄監工似的張曉麗,心眼子都長到肋茬骨尖上了,好像新媳婦欠了她八輩子冤枉賴帳不還似的,若兒新媳婦哪會兒困得犯磕睡,不等她磕頭蟲般打幾下盹,那長長的大煙袋便會從炕頭上一下子伸過來,敲在頭上,不造出個雞蛋大的疙瘩才怪呢?


  有人就問那婆婆不是閉著眼昏昏欲睡地抽煙嗎?她哪裏是迷瞪啊?簡直像蒲鬆齡《聊齋》裏寫的中山狼那樣“目似瞑,意暇甚”,完全是在玩“假寐”“蓋以誘敵”,心裏的花花腸子,說不定在攀扯啥呢!其實,那眼珠子像電鍍圖釘似的在聾拉著的大鬆眼皮下麵賊亮著,死死地瞅著兒媳婦,大有伺機捕食之意。


  按理一個婦道人家像她這樣作道的,光家裏忙也就算了,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她居然還不嫌累地大搞“外交關係”,和一些遠離正兒八經言行,不三不四,做派脫規悖矩的滲瀨危險之徒,攪扯在一起,眉來眼去,拉拉扯扯,甚至勾勾搭搭,也不知在鼓搗些啥,估計也飜不出什麽好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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