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皇軍落水嘍！（四）

  不一會兒，山本二十四得意忘形地卷起臭涎漓啦的狗舌頭舔著嘴唇，邊係著武裝帶邊走了出來。


  門外、甲板上表情詭秘淫邪難持的其他鬼子兵早就放下了槍械，群狼圍獵羔羊似的狂奔著、擁擠著，跳躍著，跌倒地的被後麵的踐踏著，衝進了蒲香躺著的鐵床……


  歐陽蒲香跌跌撞撞走在汽艇甲板上，頭發蓬亂，下體洇血腫脹亂刀子犁般鑽心的戕傷疼害，她簡直挪不動步子，兩腿一劈一瘸，感覺火辣辣、麻嗖嗖、痛慘慘地勉強拖拉著來到船舷邊，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伸了三次手才抓住鐵扶欄，險些跌到河裏，一步一住地艱難踱了下來，勉強落腳來到了自己的小木船上。


  一名看上去頂多二十歲的小鬼子，跟著她不遠將藕籃、扁擔輕輕放到了她眼前，解開了連接大小船的纜繩。


  “哈哈哈哈哈！回家跟老袁好說，改天皇軍再去拜訪，請他喝酒……哈哈哈哈哈！”山本二十四鬼似的站在了船尾，傷天害理地對著蒲香喊道。


  “吐吐吐吐……”鬼子的巡邏汽艇噴著一溜黑煙若無其事地開跑了。


  蒲香木然地癱坐在自己的小船頭，此時他才明白原來山本二十四他們一趟趟煞有介事地登門比酒量、買魚蝦水菜，名義上是犯酒癮找朋友玩，實際上是要蹂躪自己。


  然而，她醒悟地太晚了。


  蒲香生硬地轉動了一下被糟蹋的身子，麵對著浩渺碩大，翻騰著簸籮漩渦的澄澈涼冽的孝婦河水，一股股冷鎮鎮的混合著水草芳香的長風呼啦啦從下遊河筒子裏奔襲而來，蒲香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自己的清白之軀就這樣被一幫東洋野驢殘酷糟蹋了，她的尊嚴被塗鴉，她的貞操被猥褻，她感覺更對不起自己風裏來雨裏去恩愛過活相依為命的丈夫，本來蒲柳莊戶人家一向貧窮清苦的她沒有什麽可以給丈夫的，有的隻是自己十幾年小家碧玉的執著簡潔之身和彼此耿忠廝守奔日子的篤信，以及琤瑽湧泉、朗麗流雲般瘦窈俊弱、清純靜美，看似淡泊實則珍貴的黎庶緣分。


  而眼下，這一切都被黑饜厄瀾吞沒了，齷齪歹毒的鱷魚頃刻嚼碎了她精心構築的與世無爭的象牙之塔，驀地，蒲香心底晃過的投水自盡的念頭越來越明晰了。她撩了一把蕩到娥眉間的飄逸秀發，仔細審視著清幽幽、明晃晃流淌的孝婦河水裏那張嬌豔標致的臉蛋，難道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百姓注定無法逃脫被欺壓強暴的命運嗎？剛強高邁的她決定寧為玉碎絕不苟延殘喘。


  可是，正當她整理儀容衣裳眯上晶瑩婆娑的淚眼，意識綿濛地將欲往前低頭傾斜著即赴洸洋之約，就在她百般繾綣鯁持，千番流連依戀，萬分難舍難離地睜開一道小縫最後打量著這片生她養她的天然家園時，那條世界上最有靈性的河流之一的孝婦河，陡然喚起了她真切清明的巍峨眷戀，它那樣優雅淑麗地帶來了魯中山脈璞玉靈泉的卓傑滋潤關照，使錦秋湖更加華韻豐蔚、滃勃矞驕，而自己實在不忍心離開那神奇的蒞臨與穿越，為渾厚的魯北大地注入了翹楚聖美的湯湯脈動……


  猛然間，她看到了倒映在湫漻浹滐、渙爛猗猗的孝婦河水中的，魯中山脈與黃河三角洲之間，疇昔強盛齊國胡公建都的那片水鄉澤郭頂戴之湛藍美麗、紛紛翼翼、波湧影射、矞幻綽約的傳奇蒼穹。


  天空中遊蕩著幾隊棉花山般皎潔隆皓、悠逸慵懶的雪獅子威猛軍團；無數蘆花一樣羽毛的大葦鶯在淠淠蘢茸的蘆葦蕩逶迤起伏的鯨帳駝峰裏抑揚頓挫有條不紊天樂神愉地鳴叫著，開懷閑適地簡譜著風謠。


  一隻嫩綠色的青蛙從滾動著白花花水晶珍珠的睡蓮葉子上連續跳過，契合著優雅的旋律閣閣串唱著，忽地另一隻巧克力色的花斑青蛙矯健地飛跳過來，咕嘟著乳白色的下頜騙上它的後腚緊緊抓住它的脖頸掙紮著交配起來，發出鬧春騷昂的嬌賴野號。


  一群通體透明，魚刺和五髒一目了然的小魚兒，頭角上頂著兩盞碘鎢燈一樣的璀璨精細燈泡，不停地翕動著身子，前後排列有序地咬著尾巴在白雲奶汁間一聳一聳地吸吮、遊弋、嬉戲著。


  風從棲身的大湖深處老窩子裏跑來，一路飄翔高舉。水鴙褐色蹼爪貼著水皮疾倏忽嗒著翅膀，劃開串串波痕向前衝去；啄飽了蛤藻的白鷺擺出它認為怡愉的舞姿，馳情八遐的鷹隼淩空灑下幾聲囈語。


  一切的發生都遵循著固有的規律持續著必然的變化，然而，覆蓋眾生的蒼天不管這些，依舊還是那麽彷徨馮閎窕邃徹悟，銀輝月影照樣那麽傲慢懶洋，神凝秋波。大地綠錦沒有因為天鹿的撒歡踢蹬而停止翠馨；天紳沒有因為神龍的漫卷捭闔而停止垂蕩；新荷哪堪鳳凰的啄鳴而怯於馝馞盛開；彩虹也不會由於霪雨的滂沱而餒於霽後的爛漫輝煌。


  漸漸地，歐陽蒲香依稀感到屈辱的心胸透進了一縷敷腴的棽麗陽光。她伏在船舷邊，仔細瞅著苲草流嵐水族優哉遊哉的逍遙中，自己淚痕累累的模糊容顏，委屈地捧起幾把淦湍崔巍的偉大孝德亢爽的姁姁河水，撩到被野獸們黵了的臉上，濺向被畜生們侮辱了的喋血黯啞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