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臨危施援手
“跟小日本血戰到底！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抗日殺敵，保家衛國！”師生們齊聲呐喊地動山搖，久久地回蕩在博興城南門外上空。魯北遊擊大隊師生軍戰士們跟著趴在城樓和西南高高的土奎山上向下射擊，“劈裏啪啦”一陣，當即就撂倒了幾個鬼子兵。日軍出人意料地受阻，氣得宮本森咿裏嗚啦地咧嘴怪叫，調來兩門山炮，朝城牆一陣猛轟，炸出了好幾個缺口。日軍乘勢像被捅窩的馬蜂一樣瘋擁而上。
本來，日軍情報顯示守城的中國軍人都逃光了，可以大搖大擺放心地殺人放火，搶劫淫亂，殘害百姓去了。卻不料，好事未成，卻先來了個大餐伺候，宮本森中隊長也不敢再騎在馬上刷派，擔心被穿了靶心，乖乖地翻下地來，帶著衛兵去察看地形。
他從望遠鏡裏發現縣城西南高坡奎山上居然還據守著不怕死的中國軍人！剛才陣亡的士兵就是他們幹的。眼下槍聲正停息著，周圍一片死寂，對麵的中國抵抗者隱藏在灌木叢和蓖麻棵下，根本就發現不了人馬構成和火力配備。過了不久，正在屠城的日軍馬隊士兵聞到槍聲，迂回包抄過來。
吃了虧，怎麽也按耐不住，不等對麵開火，宮本森即叫來一個小隊長組織起了第二波進攻。
“轟隆”、“轟隆隆”，先是九二步兵炮轟擊，隨即輕重機槍“咯咯咯”叫了起來，戰鬥又激烈地打響了。
日軍弓腰瞠目端著三八大蓋，朝土山坡頂和城牆發起了猛攻。等到敵人進到剛剛撤出的前沿陣地時，三愣咬著牙猛一揮手，一北一西同時響起了聲色各異的雜亂射擊，十字交叉地向衝鋒中的日軍士兵猛烈掃射。鬼子被這強有力的火力打得暈頭轉向，隨即放緩了攻擊，又丟下日軍幾具屍體縮了回去。剛才，激烈交火中，宮本森躲在一堵爛牆頭後拿著望遠鏡，驢眼一哆嗦，發現抵抗者至多二三十人，從槍聲和射擊技巧來講不像正規軍。正所謂野兔子舞刀嚇死老雕，這是哪裏飛來的不要命的強悍雜牌隊伍？顯然守備國軍怕死不敢跟皇軍對壘，而地方保安團不可能有這麽強的打法。
“再打打看！”宮本森這樣想。喊殺聲震天動地，雙方展開了殊死搏鬥，戰鬥更激烈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立誌報國的青年學子軍毫不畏懼豪氣幹雲，個個越戰越勇，他們體內男性的天生勇毅和初次參戰的新鮮快感被刺鼻的火藥味和血腥氣息激蕩煥發了出來，漸漸地殺紅了眼。
三愣看到左側瘦弱的學生隊員由於力氣小動作又不熟練，正再壓子彈的空隙裏，一個日本士兵雙手緊握三八大蓋晃著刺刀嗷嗷怪叫已經著搶了上來。
“小鬼子，讓你嚐嚐老子中國大刀的厲害！”他雙腳生風一個箭步衝過去，讓過鬼子衝刺的鋒芒，使勁一挑，鬼子的槍被磕飛了，雙手空空的鬼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大吃一驚，臉色慘白，扭身欲逃，三愣的大刀順勢反轉斜劈回來，“哢嚓”一聲剛烈有力的勁風緊伴著呼嘯而過，右腿根子被斬斷了，當即血流如注，骨頭茬子白花花地爆然一露，一陣針刺般鑽心辣疼閃過，那個日本士兵頓時歪倒了下去。
見前麵的鬼子沒有招架得住，後頭兩個小鬼子索性一塊衝了上來，而三愣鬥誌正旺揚，精神猶抖擻，手裏的大刀掄得銀光閃閃更加威風凜凜，如潑風懸瀑一樣，左劈右砍，上挑下撩，蹦來戳去，鬼子盡管從兩個方向突擊，但一邊倒的武功懸殊，使他們慢慢招架不住了。
瞅準一個破綻，三愣高聲怒吼，一刀把一個鬼子連肩帶臂削去了一半，疼得他野豬一樣哇哇亂叫。另一個小鬼子身手遲緩了，被他攔腰一刀，砍成了兩截，鮮紅慘白的破肚斷腸“嘩啦”撒了一地。三愣連斬仨鬼子，血濺麵堂，卻氣色不改，直嚇得其他鬼子驚慌中隻窩在崖頭後開槍，不敢再出來逞凶了。
三愣帶領突擊隊迅速突破敵人前沿陣地，他們馬上找準了射擊掩體和崗位，正待繼續向縱深“蛙跳”推進發展時，鬼子實行“鐵鉗”戰術，正麵敵人穩住陣腳不動，兩側敵人迂回包圍，合力反撲。在腹背受敵的危急時刻，他立即組織拚命反擊，身先士卒地衝鋒陷陣，手提大刀，帶領十幾個師生戰士向右翼敵人突去，又一連砍死兩個敵人，當砍向第六個敵人時，鋼刀卡入入肩胛骨，拔不出來，敵人背著大刀慘叫掙逃，而自此，“大刀英雄”三愣的名字便傳揚開來。
看見一隊鬼子順著北灣崖，斜挑著如林的三八大蓋向東北角集中，雞飛狗跳地拉開了決戰的架勢。刹那間，後麵大道上鬼子的迫擊炮、擲彈筒競相向陣地上猛烈地轟擊，隆隆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空氣被彈片撕得綹綹角角，千瘡百孔。城牆延伸部一聳一聳地抖動著垮塌下去。隊員們有的被甩了出去，摔在壕溝裏，或跌轟了腦，四仰八叉的胡亂斜躺著，或本能地抽搐打滾，蜷縮爬行。
炮擊後鬼子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黃鴉鴉地造災蝗蟲一樣向他們撲來。眼看鬼子距圍牆隻有二十多米遠了，三愣指揮著錦秋湖上漁農助戰的大抬杆一齊噴出怒火，煙霧滾滾中，鬼子丟下了八九具屍體，又退了回去。
就在這時，西路鬼子利用師生戰員們給土火炮裝藥的機會，又在擲彈筒、迫擊炮和輕重機槍的掩護下，從溝底下撲了上來，衝在前麵的鬼子已爬到了崖頂下，多虧了不放心跟來看護、助戰的老漁農、獵手唐留住、騾駒袁、鬼火等人立即點燃了大抬竿，“轟轟”“轟轟”的巨響在鬼子群裏開花。
接著隊員們又把早已準備好的石塊推下圍牆，砸向正在梯子上往牆頭爬的鬼子。三愣拋出的那塊青石正好棱尖擊中了爬在前頭的鬼子，頭顱隔著大耳帽子在嘭騰一聲悶響裏迸裂開來，血如泉湧，直竄上了牆垛子，又細雨一般淋了下去，叭嘰叭嘰地落了下麵蠢蠢上爬的鬼子一臉，兩腮的肌肉不自主地寒磣著痙攣起來，搖搖晃晃，哇啦高叫一聲跌了下去。
“砰砰”，“砰砰”，子彈雨點一樣飛了過來，三愣身體一擺動，左臂受傷，趕緊躲向一棵大國槐樹下，仍舊右手緊握大刀，怒目圓睜，正視著前方。一陣機槍子彈“噠噠噠噠”地射進大樹和旁邊蒿草中，崩得枝草飄飛，葉塵濺揚。
鬼子的衝鋒撕殺，雖然被打得退退進進，左右躲閃，一片混亂，前沿陣地上丟下了大量屍體。然而，師生軍彈藥快要消耗殆盡了，隊員們早已傷亡過半。盡管如此，宮本森部隊仍然突不上去，孤軍深入，雙方陷入膠著戰。宮本森不敢往濟南總部實報，隻得向巡邏在小清河上的山本二十四清渤特遣隊求救，通過無線電發報機呼叫，他們的汽艇半小時就能及時趕到援助。
立秋以後好久沒落雨雪了，到處都顯得幹枯旱冷。土坡丘坳上幾棵楊樹的幹枝頂端尚舉著極少量金黃的葉片，像是不屈的旗幟在冽風中發出“刷剌刷剌”的嘯響。陣地不時被黃黑色濃重的硝霧和柴草燃燒的煙霾嚴嚴實實地蒙蓋住了，炮彈和手榴彈爆炸瞬間迸發出的強大力量把土石撚成齏粉、拋上天空。一陣機槍掃來，前麵的土石坎迸起嗆人的屑塵。三愣伏在坎後，碎坷垃落滿了頭上。
不斷有褐氣柱團隨著劇烈的爆炸聲浪突鼓起來，遠遠看去就像似有多少個妖怪躲地洞裏向外吹著氣泡泡。
畢竟師生半路貨色，手忙腳亂，軍事素養差池太大，難以和正規軍抗衡，三愣此時左臂又被彈片劃破，兩三處傷口讓他胳膊動彈不得了，眼看著自己剛剛組建的學子老師兵，一個個先後倒在了無名的魯北荒郊小城前，他整個的心都快要撕碎了。跟小日本鬼子硬拚到底，必然會全軍覆沒，雖然算死得其所，是一種無上的榮耀，但往後抗日使命怎麽完成，他覺得無法向華北學聯抗日先遣總隊交待，更對不起帶來的莘莘學子及其父母家庭。有心想帶著殘餘突圍，可人生地不熟，他後悔起來，不該不聽梁司令勸說，不該自作主張不打招呼，不該僅僅在錦秋湖裏一處荒灘蘆葦蕩裏寥寥草草集訓了幾天就心急火燎的單獨出擊。悔不該貿然出擊，盡管師生軍個個都進了最大努力打得英勇頑強，可在裝備精良的鬼子一波比一波猛烈的衝鋒下，眼下卻難逃全軍覆沒的危險了。
“年輕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盲動！”現在可好，真的無能為力了。
正氣餒自責之間，遠遠的聽到鬼子陣地的後麵想起了一陣陣爆炸和槍聲。待他定睛仔細瞧去，原來首先豎起獨立自由抗日大旗不久的姥爺率領大隊人馬及時趕到了。
絕望中的三愣高喊一聲，“有救了！給我衝！”剩餘的師生隊員們從血泊中抬起頭來，士氣大振，即刻發起了反攻。三愣和梁司令帶領的師生軍和漁農子弟兵隊伍兩麵猛烈夾擊，很快扭轉了戰場被動態勢。鬼子被突如其來的槍聲幾乎打懵了。聽著四處殺聲震天的搖旗呐喊，宮本森急躁得焦頭爛額，冷汗直流，為避免被全殲的命運，他當即下令收縮兵力，撤出戰鬥，倉惶向小清北岸上逃竄，迎接援軍來到，伺機再殺個回馬槍。
黃昏，河麵才傳來突突突地馬達聲，幾艘汽艘姍姍來遲。兩股敵人重整旗鼓，張牙舞爪地氣勢洶洶地向縣城撲來。
國難臨頭，此時，本該是萬家燈火的秀雅北方小城卻落得死一般地沉寂。寒風肆虐野獸般的咆哮聲掠過半天殘月撞擊每一個沒有來得及逃遁，“豁出去了！”暫時住在城裏的百姓的心扉，茫茫黑夜空曠蒼野裏不斷傳來貓頭鷹不停的恐瘮唳叫。城西塋地老樹林裏偶爾響起老烏鴉的淒涼哀鳴。姥爺和三愣武器落後人單勢孤，難以扭轉戰局，被迫暫時撤退。
除了西南角戰場上成堆的兩軍屍體之外，各商家農戶四門緊閉，不等太陽偏西就打烊上擋板不敢再營業了，更不敢生火做飯，因為鬼子看到哪裏冒煙就往誰家開槍。鬼子把機槍架在城樓上對著城裏恣意胡亂掃射以示淫威。往日裏百姓們滿臉渴望收獲行色匆匆，或悠閑逛蕩，或拿著東西談笑風生，雖說不上快樂優哉，但幾天來，這樣的平常安寧祥和情景不見了。
小鬼子們一個個麵孔猙獰獐頭鼠目凶神惡煞般大搖大擺魚貫進城，刺刀雪亮，滿臉橫肉、殺氣逼人。“八嘎！統統地燒掉！燒掉！”之類的恫嚇吼叫聲不絕於耳，想到才進博興就遭遇了“開門黑”戰鬥中的死傷，鬼子們氣急敗壞地像發怒的群狼鬣狗一樣，將一支支一火把搶過扔向了一排排房屋。他們在縣城肆意殺人放火取樂，頃刻，熊熊烈火翻滾咆哮，滾滾黑煙直衝雲霄，一座座祖傳古樸風格的民房店鋪屋子和裏麵的家具什物被大火吞噬了，發出劈叭痛苦的爆節聲，來不及逃走人們紛紛葬身火海，砸門破窗聲，大人孩子鬼哭狼嚎的驚叫，鬼子瘋狂報複百姓的密集槍殺和陰陽怪氣地發泄詛咒歡呼聲，此起彼伏。
千百年來嫻淑簪靚在黃河三角洲頂鬢之錦秋湖明眸芳息湉湉裏的一顆珍珠——魯北博興縣城頓時罹舛禍害變成了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