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師生軍打響博興抗日第一槍
一九三七年底，日軍渡過黃河，侵占了濟南、周村，博興國民黨地方政府更是猶如驚弓之鳥，倉皇逃竄，縣長效法韓複榘腚底下抹油棄職南溜，不見了人影。頓時，縣內群龍無首，便推舉出了繼任縣長。
入冬以後，一支裝束酷似日本鬼子的隊伍從黃河北竄入博興，這股號稱“天下第一軍”的土匪，就是臭名昭著的劉黑七自詡為前敵司令的“忠義救國軍”。他們開進博興縣城以後，強行要全縣供應糧草，三天兩頭到農村拉丁派夫，奸淫搶掠，無惡不作。而國民黨博興縣政府開溜得比要挨土槍打的兔子還快，土匪禍害，共產黨勢力還很薄弱，博興一時成了政治上的拚毒地帶。
於是，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即為草頭王，地方頭麵人物紛紛起來拉隊伍、搶地盤。當時有名的縉紳懿士，主要從事著教書、經商、稼穡等，但是都有點文化，“七?七事變”之前，他們為了看家護院，就收集了一些槍支，組織了一些家丁以備不測，眼看時局恓惶，為了自保看家護院，同時，兼顧村寨街坊們的集體安全，他們把人槍集中起來，成立起自衛隊。
那天，會盟城子裏的土頑“窪老鴰”的八個騎兵到錦秋湖區收集槍支，被梁九率領的弟兄打得落荒而逃。“窪老鴰”大為惱怒，揚言要報複，梁九分析盱衡形勢覺得羽翼尚未豐滿，不可硬碰，就聯合了小清河一帶駐紮的十六鄉自衛隊，正月初三，開拔到了錦秋湖天鵝洲住防，可有的人不願意離開自己村子，就與錦秋湖北畔的慣匪驢耳朵商議，圖謀背叛，被梁九識破，他將計就計拉上隊伍深夜奔襲，一舉繳了他們的械。驢耳朵則帶著寥寥親信空手逃回蒲台姨媽家躲藏，偃旗息鼓，幾近潰散解體。
晚秋的一個上午，陰雨連綿，通往博興縣城的小運河上，一支九條小船組成的抗日敢死隊迎著往鄉下撤退的人流匆匆地開進，大家各自懷抱槍械不說話，沒有人張望，盡將所有的氣力用在了撐劃前敢上了，朝那爆炸轟鳴火光衝天的縣城初家碼頭衝去。初生牛犢不怕虎，忘卻了生死，不計代價，義無反顧地要跟小日本血戰到底。
聽說國民黨的博興縣長嚇土竄了，認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占領了博興縣城的日軍先遣隊二十幾個騎兵，從黃河北的濱縣北鎮耀武揚威挺進而來，圖謀乘勝追擊擴大戰果，控製小清河這條通往濟南連接渤海，照應遼東、朝鮮、日本的黃金水道的安全暢通，進而為了大日本帝國盡快切斷華北晉察冀抗日根據地與泰沂山區的聯係，圍殲不怕死的抵抗力量，以便更好地實施徐蚌會戰，乘勝向潰退的國軍發動了猛烈進攻。
然而，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的卻是剛入博興地即遭到了一幫學界師生伢子兵的下馬威的阻擊。山東省政府主席、中將韓複榘私自決定撤退將齊魯大好河山拱手讓給倭寇，國軍主力早已不見了蹤影，士氣受損，抵抗變得無足輕重了，跟日軍交火的盡是些血氣方剛、安土重遷，尚且不忘祖宗傳承、大地恩養的赤化激進分子、地方保安隊、民團等這樣匆匆組建的三教九流拚合雜牌部隊，由於缺乏大反攻的氣勢和氛圍，人心浮動，槍炮寡破，經濟、技術、心裏層麵千瘡百孔，怎不會一觸即潰，望風披靡，樹倒猢猻散？給訓練有素的日軍精銳攆著追打屁股，橫掃一片，人人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但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組建了還不到一月的華北抗日先遣隊魯北遊擊大隊卻不服地瓜漲錢，在國軍後備隊紛紛往後撤的時候，他們迎著危亡困厄艱險迎頭而上，秣馬厲兵，摩拳擦掌，歃酒盟誓，血書祭天：不給日軍一個地道的教訓絕不後退半步。許多師生還不大會打槍扔手榴彈，就匆忙邊切磋討教邊趕上戰場。這些似乎昨天還在教室裏“之乎者也”、“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牛頓三定律……搖頭晃腦的年輕人，書生意氣，熱血沸騰，揮斥方遒，逐鹿中原，解民族於倒懸，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名利避趨之？他們隻有一個信念，痛擊日寇！
三愣坐在船隊最前頭，他腰裏插著那把左輪手槍和一把繳獲鬼子的雞腿擼子，旁邊和後麵船上的師生和參戰獵戶手握一把土槍、大刀、老套筒、手榴彈、長矛、抬竿等所能拚湊起來的武器，密切注視著前麵和岸上的動靜。
托大帶小逃難的城裏人看到這支穿著各式老百姓服裝的隊伍很是詫異，一開始，還以為是又有土匪乘火打劫，混水摸魚，正在心裏犯嘀咕，猜測著是劉二怪的嘍囉還是裴對艚的紅槍會？因為見了“兒怪”，隻丟錢物不要命；而一旦遇到了“賠糟”，據說是財命麵子都丟。盡管背井離鄉心裏苦不堪言，但大家為了能揀條命，保住老小，就像逃避瘟疫一樣，禁不住加快了腳步，即刻竟跑了起來，抱頭鼠竄地四散開了。
三愣發現勢頭很不對勁，就喊著“老鄉，老鄉，別慌啊！跑啥來？”
他覺得應該向他們了解一下情況，便將船靠了岸，一步跳上了崖頭，來到一位手推車老人麵前，“大爺，幹啥去？他們為什麽不搭理我們呢？”，老人原本剛賣了蓮藕出城，也是低著頭隻管往前猛拱的，他當然不敢說實話，怕遭了打劫，並不停下，隻是說：“我腿腳子慢，跑不動，你們看我也不襯個啥，沒油水可軋啊。”
三愣摸清了老人心態，就緊跟了幾步說：“老鄉們可能都讓土匪禍害怕了，俺們不是明火。是抗日的隊伍，專替老百姓出氣。”
老人這才敢抬起頭來正視著他，慢條斯理地問道：“小夥子，你們是哪一部分的？小日本來了，怎麽還往上撞？”他納悶這年頭還真有不怕死的隊伍麽？“韓複榘跑了，縣長不見了個孩，據說被部下打死了，可也沒有擋住日寇進城，你們有啥本事上刀山下火海？不是送死還怎的？”老人打量了一下河裏的幾隻小船，搖了一下頭，“小日鬼子比狼還凶殘，你們打得過他們？”
“大爺，我們是梁九的錦秋湖獨立自由大隊，就是專門為了打鬼子才成立的。怎麽能東躲西藏呢？”
“梁九？那‘傲海蛟’啊，我聽說過，名字很響，行俠仗義，打富濟貧，有兩把刷子！他領著打鬼子準能贏！可怎麽不見他來，就你們幾個人？”
梁九豎起旗幟打小鬼子的消息在逃難的人群中傳開了，大家不再緊張，眼色沉穩了許多，臉上了泛起了自然安泰的踏實神情。因為姥爺在博興、桓台、高苑三縣毗連的百裏錦秋湖上乃至魯中北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簡直成了老百姓心目中扶危助困的英雄豪傑，他那些令枉強劣紳脖根竄涼風的事跡大快人心，像早已鑄就了的公平正義的寶劍，放在那裏閃閃發光，震懾鬼怪，握在手裏呼風喚雨降妖服魔，撒豆成兵，隊伍越打越大，越打越強。
這些一腔熱血錚錚鐵骨的學界師生伢子兵按照三愣的指揮，轟然一聲迅速占領了縣城西南的土奎山，等待著從小清河北岸登陸的宮本森的到來。
受命前往與先遣隊匯合進駐博興縣城的是日寇一一七師團的宮本森中隊的一部分。宮本森中隊充當前鋒攻打張店未果，便接到聯隊長的作戰命令，為了拱衛濟南，確保小清河航運水道安全，必須盡快回頭占領小縣城，強化通行秩序。
宮本森雖然心裏清楚部隊連續一個月作戰已經疲憊不堪，應作適當的休整，不然，非拖垮不可。但是軍人的天性，就是服從命令，為帝國作戰，死而無怨。再說區區一個小縣城，根本沒有支起他眼皮，下屬建議他博興一代民風強悍不要輕敵，等著去廣饒的部分人回來，集合齊了全中隊士兵，再發動進攻更穩當，可是，他埋怨那簡直是小題大作，遂剛愎自用大意冒進，盲目服從上級武斷，竟然吹噓彈丸之地三十名精兵用不了半天就能手到擒來，一舉拿下。
此刻，宮本森站在小清河北岸一望無際的洋槐、楊柳混合林裏，騎著東洋大馬上，睞眼前眺，一座明清建築風格古色古香的精致雍容的蔥倩魯北小縣城在藍天流雲下逸奕生輝，曆曆在目。他想到一路上守軍幾乎聞風而逃，一觸即潰，禁不住眯上了眼皮陶醉在了自己“大日本皇軍不可戰勝”的美夢之中。
他手下的士兵更是氣焰囂張，距離縣城二裏多地就開槍，試圖震懾逃亡的百姓，進一步製造恐慌。接近外圍即一陣疲疲遝遝的衝鋒，因為守城的國軍部隊早撤了，隻留下幾個看家護院的當地民團負責通風報信，所以，他們輕而易舉地就衝垮了形同虛設的外圍防線，如入無人之境，趕集似地湧到了南門外城牆根下。
這時，三愣滿臉剛毅劍眉虎目，雙眸射出一道憤怒光芒，心中怒火騰的燃燒起來，他率先一個點射打中了跑在前麵的兩個敵人，身後的樹林裏隨即響起了鬼子擲彈筒發射的劇烈爆炸聲，高大的城牆瞬間像被威猛無比的天外之獸掏空了一樣，磚瓦土塊一齊飛上天，巨大的推力撲向陣地，把他和隊員們壓在了塵土裏。他抖了抖頭和身上的土屑，嘴裏往外吐了口帶土粒兒的黑色唾沫，朝兩邊的圍牆架子上的隊員喊了聲“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