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刀劈宮本森(六)
正趁手之間,冷不丁,一個鬼子從車後閃出,直挺著槍刺劃破了他的右胳膊薄襖,嶄新的棉袖子“嗤啦“一聲清脆地被挑開,黃爛棉絮呲綻而出,三愣強忍住猝然爆發的一陣肌肉紮裂的痛苦,緊縮身體運足力氣,甩掉崩出的淚花,左手抓住鬼子的步槍槍筒,右手艱難地舉起大刀對著鬼子的腦袋又砍了過去。
鬼子連忙恐慌地放開了槍身,本能地後退著用胳膊去擋大刀,大刀將鬼子手腕砍斷了,卡進了鬼子的脖根和鎖骨之間。一個腿上受傷的鬼子一瘸一拐的躥上來,重重地將刺刀又捅進了另一個背對著他們朝北射擊的隊員肚子裏。一股血水順著刺刀流了出來,那個隊員伸出了右手,抓住了鬼子的步槍,兩眼瞋視著鬼子。鬼子想把槍刺拔出來,但是那個隊員的手比鐵鉗還結實,眼裏噴出了無窮的怒火。鬼子膽寒了,無論他怎樣使勁往後抻,除了晃悠都沒有結果。
三愣顧不上包紮趕了過來,踩著鬼子的腦袋,將大刀拽了出來,向點腿鬼子奔去,鬼子嚇地丟開了槍,撤腿就跑。三愣使勁將大刀擲了過去,大刀從鬼子的後心插進去,從前胸出來,鮮血也順著大刀流了下來,鬼子一個趔趄跌倒了,扭曲的身體在地上翻滾著,大刀跟著在鬼子的身體裏攪動著,鬼子的身體終於不動了,三愣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慢慢用扯爛的布條纏繞著胳膊,蹌踉著往前走去。
猞猁孫動作稍慢了一點,被嚎叫著的對方一刀尖梢在了腰上,要不是衣服裏麵的一排飛刀擋著,那把倏忽冷峻的戰刀很可能已砍進了自己的肚子。
他嚇出一身涼汗,虛晃一刀,一個箭步跳開。褂子毛衣已被劈開,斜跨著的駁殼槍槍套皮帶被撩斷掉在了地上。他索性脫去上衣露出飛刀,對待這樣窮凶極惡的對手如果不使出看家的本領很可能就性命不保了。鬼子武士不屑一顧地撇著嘴角把刀插在腳下的泥土裏,整理了一下軍裝和帽子,見猞猁孫準備好了才重新殺過來。兩人又廝殺了十幾個回合,猞猁孫感覺刀沉腳重有些跟不上節奏,情緒不免有點慌亂,稍不留神竟然被鬼子軍官的大皮靴窩心一腳踹出去好幾米遠。猞猁孫倒在地上刀已脫手,胸口鑽心地疼痛。鬼子武士一個箭步跳過來,東洋刀在半空劃出一道閃電劈向他,猞猁孫猛地雙手連甩兩把飛刀射向敵人。
鬼子武士急忙用刀打飛射過來的暗器,躲過了進攻。這一連環動作為自己贏得了喘息的一刹那,猞猁孫才得以重新撿起了大刀。敵人也已瞅出了對手體力不支的倪端,遂狼狽為奸加緊了進攻節奏,戰刀舞得飛快。一不留神猞猁孫被一個對手一刀刺進左屁股,他大喊一聲腳步向前斷然一跨,大刀跟著削向了敵人腦袋,帶了塊頭皮的一片頭發像滑板一樣飛了出去。剃了個小平頭的鬼子嚇傻了,一股涼寒立馬傳遍了全身,一腚癱坐在了地上,正要無奈地側身飛起一腳踢去,反抗著保命,突然胸口一陣風癢透心,低頭看見一把飛刀已經顫鳴著插在了那裏跳起了搖擺舞。
猞猁孫腚尖子中刀不退反進就是要一擊致命做最後的精彩一搏。削向敵人腦袋的那一刀是假,左手的飛刀才是真。隻可惜這一刀既沒使上力氣又沒刺中要害。一比二的激烈對決,使猞猁孫耗盡了力氣,他胸口發悶生機寥落,後座的傷口血流如注。他瞥了一眼兩個殺氣騰騰的鬼子武士一前一後再次向自己撲來,一邊無助地挓挲著雙臂揮砍,一邊嗔睨著雙眼不放。就在日本戰刀衝著他頭頂砍下的一刻,一個黑影飛將過來,速度快得的幾乎趕得上出膛的炮彈,使兩個鬼子武士來不及收手,一刀砍在拋物上。
定睛一看卻是一具同伴的無腿屍首,誰能把七八米外百十幾斤的半截矬粗死狗像扔玉米錘一樣輕鬆地投過來?心裏第一反應已經集中到了姥爺那裏,再定睛一看不遠處現實中的姥爺無事一樣吧嗒了兩下手掌,往後腚一擦熬糊了的糖稀般的黑暗血汙,扶正了頭上的軍帽,一抬腳踢起雁翎龍瞳玄鐵大刀,微笑著伸手接住,驚魂未定的猞猁孫心裏明白了一切,雙眼瞪得牛鈴鐺似的,投去萬分感激的目光。
姥爺人刀仿佛已經溶為一體,慘烈無比的殺氣迎麵刮來,正對刀氣的鬼子紛紛後仰,如朔風夾雪霰撲麵,根本無法睜眼。
他刀法詭奇得凜懼,進退有如幽靈,飄飛捷似鬼影,森森然戾氣沸騰,銀龍咆哮而過,無數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與折斷的兵刃橫七豎八地散落在上麵,展現出煉獄法場一般的繁忙景象。盡管驢蹄子皮靴踏得秸稈、坷垃咯崩崩直響,髀肉複生的宮本森已顯然不是姥爺的對手,連續的血雨腥風使宮本森精疲力竭章法大亂,幾個所謂優秀的日本武士幫凶的倒斃更讓他感覺心灰意冷大勢已去,終於,姥爺一刀磕飛了宮本森手裏的指揮刀。
疲憊不堪的宮本森狗坐起臃腫的身子來,急劇忽嗒著破風箱般的喉嚨破聲灑啦氣的絕望喘息著,雙手撕抓著燥熱憋悶怒氣鼓蕩的胸脯,圓睜著一雙蛇蠍般毒辣辣的刺勾眼,繼而充滿了恐懼和悔恨,用布滿無力回天卻依然陰鷙倔強不事反悔的目光死王八鐵嘴似的咬著姥爺,他想自己今輩子肯定是再也回不去北海道了,再也見不到家鄉的夕陽了……豬脖根像是再也駝不動作惡多端的球了,那磨盤樣沉重的腦袋耷拉在胸前,歪斜的嘴裏長雞瘟似的流著臭烘烘的哈喇子。
此刻,姥爺耳邊傳來了無數被鬼子殘害的鄉親們的血腥哭泣,眼前浮現出姥姥被鬼子的巡邏汽艇機槍掃射仆倒的哀鳴,他仿佛看到了義兄曹直正慷慨就義的悲壯……
姥爺烈火填膺,積仇咆哮,呼喊著:“天作孽尚可過,人作孽不可活!滾回到伊勢宮照照八咫鏡子,看看你們還有人性嗎?”
他怒不可遏義無反顧地舉起了血跡斑斑的雁翎龍瞳玄鐵大刀,隻聽“噗嗤”一聲,瀵泉樣的黑血直冒出一人高,飛濺得到處都是。
姥爺致命的一刀將宮本森的頭顱咕嚕嚕斬到了大道旁的臭水溝子裏,泚起了一團濁浪汙湯稀泥。其餘的小鬼子親睹驚心動魄的一幕,紛紛嚇得目瞪口呆,雙腿癱軟跪地,高高舉起三八大蓋,哇啦啦哭喊求饒,繳械投降,全無了昔日殺氣騰騰的“威嚴”。
姥爺氣喘籲籲地將那把捭闔核反應進程的硼鎘控製棒般,將順著鋒刃下流淋淋汙血的雁翎龍瞳玄鐵大刀猛拚在地上,他抬起黑紅模糊的雙手猛擦了幾把渾淚汪汪的眼睛,兩臂呈“V”形向著天空挺直伸出,仰天長歎:“大哥,曹胡子,曹參謀長,戰士們,孩子他娘,鄉親們,你們的大仇我梁九給你報了呀!……”
姥爺磅礴洪亮、歡泣感憤的聲音如黃鍾大呂久久回蕩在遼闊的錦秋湖平原縱深……
旁邊的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和湖海遊擊大隊隊員們歡呼雀躍,擊掌扳腕,掄拳捶胸,相擁握手,奔走相告慶祝著自己的輝煌勝利。
這時,姥爺走到一旁低聲吩咐安碌碡道:“取我看家寶貝三石老皇弓來!”安碌碡知道凡是用到老皇弓的時候和地方必有好戲看,他最理解姥爺的心情,便打馬疾馳而去。
不一會兒,老皇弓取到。姥爺像對待自己的寶馬座駕一樣,伸出寬厚的老趼糙手仔細愛撫著這套跟隨自己多年,見證了無數風風雨雨的“老夥計”,他試著拉了幾把粗韌矯健的牛皮匝子弦,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翻身上馬,安碌碡、猞猁孫、三愣、黃鱔等十幾個親兵緊隨其後,一路飛奔,來到了博興縣城南門外,隨手一箭射斷了挑著膏藥旗的旗杆頸部,那麵象征著惡魔般占領博興的侵略者引以為榮的相攻塘村偽保長老婆的又一“傑作”無頭的蒼蠅似的歪歪斜斜跌了下來。
直至駐博鬼子正式投降,苟延殘喘的渡邊再也沒敢把肮髒褯子掛起來。
大夥看著自己出生入死忘我拚殺浴血奮戰即將換來的獨立自由國度就要在滿身創傷的哀矜民眾熱切巴望中站立起來了,禁不住一個個激動地抹起了萬分激動的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