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刀劈宮本森(二)
失去控製的戰馬拖著鬼子的屍體在原野上到處亂跑,有的抖擻著亂麻一樣的肮髒鬃毛瞎竄,有的“吭吭吭吭”地驚恐咳嗽著,有的彎曲後腿,拉出了一泡嘩啦稀屎,掀起的塵土鋪天蓋地,戰場被黃色的塵土覆蓋著,久久不肯散去。剩餘的鬼子還沒有衝到姥爺陣地前,隊員們又舉起了大三八、中正步槍和老套筒,一陣點射過後,鬼子紛紛從馬上摔了下來,戰馬向交通壕前衝了過來。
領頭的戰馬一到,迫不及待的猞猁孫飛身躍上馬背,戰馬群飛奔了一百多米之後,在他控製引領下,一匹匹地停止了奔跑,站在那裏揚了脖子噦噦叫著直喘粗氣。隊員們看見火挾頭上一陣緊急搶救、領引表現,不由得對猞猁孫豎起了大拇指,興奮佩服地高聲說:“名師出高徒呀?身手的確不凡!”
經過片刻喘息,短暫調整,被打得暈頭轉向,焦頭爛額的宮本森狼狽不堪地皺擠著方塊胡子,就像閻王爺尿壺上撅裂著的黑商標隨風忽嗒著。他氣急敗壞再次展開部署,集結兵力,命令擲彈筒、迫擊炮在路旁溝灘裏發射。精心修築的工事被鬼子的炮彈給炸得殘缺不全,幾名英勇的戰士們消失在這片黎明前故鄉的熱土上,觀察哨的戰士幾乎全體陣亡。
躲在戰壕貓耳洞裏聽著一陣接一陣的爆炸聲的戰士們都不禁心裏怒罵:“狗日的,死到臨頭了還敢逞強!他媽的要是俺有那麽多好炮,一響非讓你陪上十五六個不行!”鬼子猛烈的炮擊持續了一袋煙的工夫,終於漸漸出毒流膿停了下來。盲目的炮火把姥爺掩體的土堆炸翻了幾遍,背後村裏的房子打得歪歪斜斜的,有的轟然倒塌了,不少燃起了熊熊大火。炫光映照著姥爺“雪花”雜俎的頭發,姥爺原本粗黑油亮的滿頭烏發,在短短七年硝煙彌漫、腥風血雨的抗戰生涯裏,白去了將近一大半。炮彈把幾個抗日弟兄炸得殘肢爛體拋向空中,支離破碎的骨肉塊和焦糊衣服殘片混雜著泥土沙石在空中滿天飛舞,然後又稀裏嘩啦掉落在大夥眼前,一團團嗆人的火藥和慘烈的血腥味到處彌漫開來。
一顆顆炮彈狠狠砸落在陣地上,腳下頓時就象發生了地震一樣不停抖動,大大小小的火球瞬間從崖溝、蘆葦和荊蓬間猛然騰起,濃重的硝煙到處蔓延,不少臥倒的弟兄被紛紛揚落下的泥土掩蓋了一層,有的被炮彈三棱子片直接擊中,被炸得頭斷肢折殘缺不全地飛上了半空。炮彈呼嘯著從戰士們頭頂樹梢上飛過去,落到了身後林子裏,小樹被攔腰炸斷,轟隆隆地的爆炸夾雜著格格叭叭的枝椏斷裂聲響成了一片。幾隻平常專事嚇人的貓頭鷹,被駭得噗啦啦扇著翅膀,掉折著羽毛,飛逃出了林子。鬼子又衝了過來,離陣地還有四五十米的距離。
宮本森大佐拔出指揮刀舞挓著,歇斯底裏地喊道:“殺嘎嘎!”作災蝗蟲般的鬼子兵,頓時窮凶極惡地齊聲嚎叫起來,端著步槍排著散兵扇朝姥爺他們精心布置的口袋陣腳衝殺了過來。
目睹此情此景姥爺心裏想:小樹林裏可遮擋能回旋出擊,一旦讓鬼子得手,弟兄們就會失去主動權了。於是,他手腕往外一翻甩,扣著駁殼槍扳機,“打!”隨著一聲令下,他率先對著前麵衝過來的一個鬼子就是一梭子,緊接著輕重機槍一起發出了怒吼,流星般的子彈“吱吱”、“噗噗”鑽進了鬼子的軀體裏。
宮本森萬萬沒有料到“土八路”能有如此強大的火力,前麵的二十幾個鬼子還沒有施展拳腳就爭先恐後地到閻羅殿報了到。此時,宮本森看到輕重機槍在這陰冷的夜晚高低奏鳴著綿長悲挽的巨大恐怖,立即意識到跟自己交手的絕已不是一般的土八路,可能遇到了八路的“正規軍”了,便立即躲到了一棵老柳樹後觀察了起來:可對麵的陣地上哪裏有“正規軍”的半拿影子?
盡是些老百姓模樣的驍勇漢子,從手段風格來看無疑是多年跟自己交手的梁九手下的那幫亡命徒們,過去一直把他們定位到了小規模破襲上,眼下才領教了他們潛在的整體陣地戰威力,但是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輕敵、盲動枉火蒙眼,他自己將自己逼入了宿命的死胡同,今次難道真是凶多吉少?他不禁在心裏僽僽臭罵了起來:“萬老發呀,操你血娘的,你揣的什麽南北夾擊的鳥計劃啊?這才出門就要被八路九他們快給包了餃子啦。你藏到你哪個狗奶奶爛B裏去了?”
然而,宮本森就是宮本森,這個關東軍特高課第四課出身久經沙場經驗豐富的中年鬼子,一陣慌亂後馬上就冷靜了下來,他分辨出對麵射擊的大概方位,立即調整火力向姥爺抗日隊伍埋伏的遮擋裏橫掃,暴風雨般的密集子彈傾瀉下來,掩體旁的石頭磚瓦被子彈打得迸出串串金花,壓得弟兄們無法抬頭。
正危急中,鍾連長帶領的小隊弟兄往這邊靠攏,呈品字形朝鬼子開火,逼得鬼子不得不分散火力胡亂應付。灰頭土臉的日軍少佐知道自己可能沒有扳敗反斬的可能性了,隻有成仁盡忠的份了。
丟開忡忡顧慮,他反而更加大膽了,誰知剛夯憨地站起身來,舉起指揮刀咋呼了“衝……”一個字,幾顆催命符似的子彈就怪叫著飛來,他當即無奈地乜斜著胸前鮮血直噴的黑洞,雙手無力地丟下了指揮刀,一個前撲,死豬般倒地蹬腿而亡。這時,姥爺竄到了鯰魚崖主陣地上,見弟兄們扔出的手榴彈把衝到最前麵的偽軍、鬼子炸得血肉橫飛,成片倒下,心裏踏實了不少。可不久,宮本森讓一少佐又逼迫著一排偽軍借助於小溝和樹木的遮擋向崖頂慢騰騰地拱了上來。大漢奸穆魚濤在後麵揮舞著駁殼槍聲嘶力竭地喊著:“弟兄們,衝呀,打死一個八路九匪徒賞大洋十塊,活捉一個賞大洋二十。”靠近了打著解恨,姥爺心裏盤算著。等敵人離陣地還有二三十米時,他用鐵銼磨甕沿的低沉痧瘮聲音喊道:“給老子往死嘍打!”
輕重機槍、步槍、駁殼槍、手榴彈立即對著偽軍開火了。呼嘯的熔岩樣的子彈瞬間就將鬼子的隊形給徹底地撕裂了開來,幾秒鍾前還保持整齊步伐向前跑的日軍士兵很快地就撂倒下了一大片,紛飛的子彈和鋒利的彈片在暗夜裏以各種不同的角度打入日軍士兵的身體,很多受傷的日軍士兵更是被慌亂中的自己人所踩踏,於是,哀嚎聲迅疾地痛苦漫衍開來。所有的隊員都是趴在早就挖好的戰壕裏對著鬼子射擊,良好的保護讓隊員們絲毫不懼黑暗中鬼子偶爾的幾槍零散的回擊,而就這可憐的槍響還會遭到隊員們更猛烈的還擊。
前麵的偽軍硬著頭皮躁紅著眵疤眼,做夢都盼望著拿到大洋,就沒命的上前衝著,可子彈不斷地收割著這些敗類們的狗命。後麵的偽軍們不禁嚇破了膽,拘拘儒儒地不敢上前湊,還是生命重要呀,心裏想著白花花的大洋恐怕拿不到了,一個個慌忙地趴到地上,毫無目標地打著糊塗槍,草率應付著汪汪直咬的缸門村弑父逆子穆魚濤。一陣手榴彈在偽軍的身後爆炸了,十多個鬼子來不及慘叫就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了。色厲內荏的穆魚濤更是魂飛魄散,嚇得雙腿打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有幾串子彈打過來,濺起了的碎石將他的額頭擊破,鮮血順著臉就流了下來,一股股漫過捂上的右手指,擋住了他本來就有奶便是娘,隻看得見金錢女色的猥瑣視線。又一發子彈打來,貼著腦袋鑽了個粗耳環孔,他“哎呀”一聲嚎啕大哭著,不顧一切地向後撒腿就顛。
有一個黧黑帥氣的鬼子被手榴彈炸下了半塊大胯來,還連帶著兩綹子皮筋,拖拖拉拉的,血流如注,疼得他殺豬似的沒人聲的嘶嚎著。他那一層灰絨的稚嫩胡毛上濺滿了血珠子,正要甩扣扳機的姥爺猶豫地垂下了手槍口,衝著遠處樹後的衛生員一招手,示意他們前去為他搶救包紮。可等他剛回過頭來,就聽迸出一聲“媽呀!”的驚號,同時,隨著更柔鈍的“噗嗤”,一把梭鏢就透心刺過了小鬼子的胸膛,那根美眉才會有的細挑的脖頸被箍錘樣的頭抻著耷拉到了梭鏢杆子上,又蹭到了一側。旁邊的劉根子一抹被血水泚成半邊倒扣紫洋蔥的脹發齉鼻子,傻乎乎搐溜回了兩根冰淩樣躥過嘴唇的臃鼻涕,小醜似地咧開猴腚紅嘴,露出了兩排腳趾甲藏垢般的大牙板子。
借助於土坎的遮擋,宮本森氣急敗壞地哇哇直叫著,揮舞了東洋刀,逼迫著嚇得鎖著龜頭的鬼子偽軍繼續衝鋒。姥爺指揮著幾個槍法好的戰士,瞄準了左顧右盼的鬼子,彈無虛發地點著名。沒被打死的鬼子偽軍被壓得抬不起頭來,蜷縮在小清河岸背裏一分洪水閘的河隈子裏負隅頑抗。正在準備撤回博興縣城,隻見後麵塵土飛揚,一隊急速前進的隊伍已經把後路堵死了,宮本森幾次派了最精良的小隊往北倒退著打,都被拴寶帶領的錦秋抗日大隊隊員和逯大牙的湖海遊擊大隊硬給擋住了,碰得頭破血流,剛才還搞不明白為什麽跟自己交手的隊伍竟如此有浩氣有殺氣有霸氣有底氣。
正對特務們獲取的有關梁九負傷外出就醫治療,錦秋抗日大隊群龍無首,軍紀嚴重腐敗,一群流寇劣匪烏合之眾,邋遢渙散,不堪一擊的情報懷疑氣憤著,至此,他已經有充分的理由不得不堅信這前前後後不過是梁九釋放的煙幕彈,精心下的一個套,而自己就瘋狂一跳而入了墮落的泥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他感覺命運的黑網在一步步收緊,知道自己恐怕是難以再回到自己營造經年的安樂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