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刀劈宮本森(一)
得看到會盟城主要據點被攻克,奪取縣城光複整個博興已指日可待,姥爺拍了幾把身上的征塵,來到一處清湑的流水旁簡單地洗了一把臉,接著昂起頭來仰天長嘯,向著無限深邃漆潶的夜空,沉默了大半天,好像是在心裏跟誰喃喃祈禱了幾句什麽。
安碌碡一旁衝著一名隊員激打著眼皮子一抖下頜道:“又是上帝保佑,以馬內利神與同在了!嘿嘿!……”兩人相視伸出胳膊擊拳一笑。
首戰告捷,勝券在握,躊躇滿誌的姥爺舒舒服服地撒了泡鬆緩長尿,一邊紮著武裝帶一邊清脆地咳嗽著一邊慢慢自蓬蓬荊棘草叢裏走上來,粗略平定了一下情緒,然後,對三愣和安碌碡分析吩咐說:“眼下戰局正在向著咱預先希望和設計的方向發展,可靠情報顯示宮本森那個死也不擇個好日子的東西,真是‘半夜裏借B,也不管個忙閑。’沒看到老子正殺得兩手血糊淋啦的,騰不出工夫來嘛?還不瞪畜類眼的非得專程往老子刀刃上送死不中。他老奶奶的趕來湊熱鬧——到底是出嘍王八窩子了呀!爛婊子操的宮本森,難道怕你不成?傳我命令,部隊跑步前進,迎頭痛擊,管他又出啥症候,即使全部出動,老子也不會激打半下眼皮,這還沒出錦秋湖地盤呢,就欺負到咱炕頭上了,非起他三遍皮,捏出肝花腸子苦膽來喂狗不可。閻王爺剛禦筆朱批了,他倒自己蹭上門來了,給老子一鍋燴嘍!這邊你麻麻利利打掃幹淨,俺急行軍先去伺候從縣城出來的宮本森鬼子和偽軍主力,同時,派拴寶帶一部分人去支脈河南岸截斷他們回撤的後路。你們處理完這邊隨後就趕緊跟過來吧。切記千萬不能拖泥帶水啊!”
三愣看看眼下迅速發展的殺敵形勢,對姥爺表態說:“隻要司令能擋住鬼子和偽軍大半個小時,我和弟兄們肅清了‘窪老鴰’殘部就能馬上趕到。”
姥爺顧不上鬆口氣,連忙調轉龍頭,帶領著大部隊浩浩蕩蕩地向北開拔。一路上隊員們馬不停蹄地小跑前進,姥爺還不斷地給連排戰士鼓勁道:“咱們的老冤家就在前麵,大夥加速行軍,一定要把鬼子和偽軍消滅在蓮花村東北大窪裏,決不能讓一個漏網。但是,有一條你們都給我聽明白,記好嘍——那就是發現宮本森,誰都不許動他一根汗毛,老子不信邪,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俺要親手劈了這畜生!”他命令部隊丟掉所有的行李,隻帶槍支彈藥,輕裝突擊前進。
宮本森帶領著一個精銳中隊的駐博城鬼子步兵趁著夜色分乘十八輛大卡車,八輛摩托開道,一個小隊的鬼子騎兵緊隨其後,巴狗子日牛般稀裏唬弄興衝衝地就趕出了縣城南門,他如意地盤算著自己跟老對手錦秋湖抗日大隊鬥了這麽多年,今次終於可以和“萬老刮”南北夾擊一舉將其主力消滅掉,根絕後患了。遂殺氣騰騰一路沿著博桓公路直奔蓮花村而來。
鬼子在離老槐樹還有二裏多路的時候,前麵出現了小清河,一向傲慢的他回想起了剛進入博興時,乳臭味幹的學生老師武裝就拚出性命給他來了個下馬威,隊伍被阻擊了大半下午,造成了近三十名帝國軍人陣亡,後來各種抵抗力量從未讓自己過個“安分”日子,難道腳下這片土地下麵蝸藏著一座巨大的火山嗎?一樁樁一件件血淋淋的往事曆曆在目,無數跟隨他征戰的武士命殞異鄉,特別是每逢中國老百姓張羅著過大年、元宵節和仲秋節的時候,他和他的士兵一個個便像被霜打了似的低摟頭耷拉角,如喪考妣兀自啜泣著,偷偷抹開了眼淚,熱騰騰的飯菜幾乎無人去吃。當他作為他們最大的長官裝作若無其事一樣板著臉虎吼著手下用餐,可自己內心深處那種無法名狀的雜俎滋味又是多麽難以承受啊,錦秋湖的美麗喚起了他一次次對於帶給他真切回憶的魂牽夢縈的北海道的緬懷和神往,想到了體弱多病的母親和自己貧困與孤寂的童年。
此刻,從莽野縱深樹林裏傳來的乖戾幽嚎的貓頭鷹的陣陣號哮回旋在曠漻的夜空裏,在他聽來卻是似曾相識冥冥惶惶……“廣袤的雪地上,屹立著幾株僅剩殘枝頂著白雪的白樺,模樣可愛的小狐狸從雪地探出頭來,橙紅的太陽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一串清淚慢慢掛上了眼角。啊,戰爭,可怕的戰爭,盡管自己是抱著建立王道樂土和大東亞共榮圈而來的,但由於自己和他一樣的軍人對中國的血腥入侵,不僅使那麽多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更讓中國無端蒙受了何等沉重的民族犧牲,作孽蹂躪釀就的災難和理所當然的報應疊加起來漸漸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原本掛在西天的月兒早就不見了,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快要亮起來了,璀璨的繁星也悄然隱退,天地之間好似捏開一道細縫的河蚌殼,光線朦朧,遠山近樹,逶迤的蘆葦蕩,明晃晃的湖水,依稀可辨。灰白顏色的公路模模糊糊地看得出路麵,石子、車轍溝子、碎磚頭、牲畜糞便……遠遠的,鬼子的汽車摩托馬達聲像一條條冰柱,打出一道明亮的掃帚燈光,斜直地掃過田野山巒蜿蜒而來。“小心使得萬年船!”他在心裏這樣琢磨著出國前夕離開家鄉時滿頭白發的父親依依不舍叮嚀的這句中國古話。由於擔心前麵大堤下可能會有抗日部隊埋伏阻擊,他連忙把汽車停了下來,派了十幾個偽軍三個小鬼子前去探路。
鬼子和偽軍們穿過黃枯白幹的蘆葦蕩邊沿摸了上來,越來越近了,皮鞋撞擊著久旱幹硬的土疙瘩路麵發出了“嗒嗒”的聲響,三八大蓋上挑著的太陽旗被潮濕的夜風吹動地“嘩嘩”作響。敵人貓了腰端著槍,東張西望地沿博桓公路向前悄悄走著,可哪裏逃得過放哨戰士銳利的目光,當即開槍報警,擊斃了領頭的一個大胖漢奸。宮本森一見偷襲陰謀敗露,立即命令前哨鬼子展開戰鬥隊形,與偽軍一起,向他曾經久攻不克的蓮花村方向猛撲過來。
聽到了槍聲,姥爺立即帶領弟兄們進行阻擊,在馬家廟子附近與打頭陣的鬼子偽軍展開了激烈戰鬥。他先是指揮著一排排臥倒在地的二十多名弟兄們先操著土槍、漢陽造、老套筒等不同的陳舊家夥開火,迷惑敵人,冒著硝煙的子彈飛向了公路,驚慌失措的鬼子先是打了個愣怔,剛剛想到了躲開,還沒有來得及趴下,混雜的槍聲就咬住了前麵的十多個鬼子,像一棵棵砍斷了主根的樹木般廝跟著相繼摔倒在了地上。五六個沒有中彈的鬼子毛手毛腳地連忙蜷曲到了身邊的障礙物後,激打著眵糊眼皮尋找著目標,胡亂射擊壯著膽子。幾枚錦秋抗日隊員的手榴彈扔了過來,由於天色黑魆魆的,目標模糊,彈著點不準確,偏向了敵人右側七八米,鬼子們急忙連滾帶爬地藏到了路旁樹墩頭和土臌堆後麵,沒有造成傷亡,但劇烈的爆炸聲把怯於夜戰的他們炸得膽戰心驚暈頭轉向,由於害怕無從察覺的手榴彈再次神耩到跟前,小鬼子們是大氣不敢喘一口,冬眠的狗獾一般老實龜縮著。
宮本森遠遠地坐在小汽車裏在鬼子隊伍的中間行走著,前麵有三輛摩托車開路,後麵有鬼子的十八輛大卡車,兩麵都有鬼子的騎兵。他聽見了嘈懵雜亂破聲撒拉氣的槍聲,心裏高興了起來,搖下車玻璃驕橫跋扈地揮動帶著白手套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豬脖跟傲慢地搖晃著猛一梗梗像塗抹了艾菲迪克膏油似的,對著旁邊的一個鬼子少佐說道:“哈哈哈!一群烏合之眾,土八路的幹活,你聽這幾十條燒火棍子能擋住我們世界一流的大日本帝國神風軍團出擊會剿的鐵蹄嗎?這些個東亞病夫也太不自量力了!擲彈筒、迫擊炮準備,你帶領你的小隊,衝上前去,給我把這夥跳梁小醜、草班匪兵徹底從地球上抹掉,用他們不自量力的屍體首捷祭旗!”
話音剛落,那個少佐立刻像草驢見了大腚母驢般,梗梗著變得硬梆梆的長脖根尖腦袋衝著部下誇張地劃了一道長弧線,朝前猛擺一晃,全部鬼子步兵還有一個小隊的騎兵就風風火火壓了上去。
一見鬼子的汽車進入了伏擊圈,姥爺輕蔑得意地冷笑一聲,衝著蹲在右側的三疙茬說道:“傳我的命令:輕重機槍瞄準鬼子的騎兵射擊,不要打戰馬,大抬竿開火一定要遠離馬群,其餘人員向鬼子的汽車裏打。聽我的信號一齊狠狠地揍!”
十幾個洋鐵桶裏一掛掛鞭炮“劈裏啪啦”炸響成洶湧的陣勢,英勇頑強的戰士們得令使出吃奶的力氣呐喊助威,嘯叫得一片喧囂,地動山搖的殺聲在黎明前的曠野裏回蕩著,顯得格外響亮,聲勢軒昂。鬼子衝鋒的一陣槍響,“砰砰砰砰……”又脆又響在黎明前的夜空中回蕩……隨著姥爺緊握二十響毛瑟長苗大鏡麵“就弄你”,揮槍如振綺,毫不費力,輕盈似點厾,隻一聲爆響,那個張牙舞爪的鬼子中佐指揮官就腦漿迸裂,蹡踉著摔倒地,擔在了溝沿上。
生鐵牛咬牙切齒地罵著:“操他娘的,虱子多了不咬得慌,一個也是趕著,一群也是放著,小鬼子來吧,老子心裏這股子邪氣憋屈了多時了!”當即,他和另外幾名射手猛扣扳機,輕重機槍猛然一起向著鬼子的馬隊射了過去。子彈冰雹一樣橫飛起來,鬼子的騎兵於噦噦嘶鳴中急忙揮舞著雪亮的東洋刀狂飆似的向交通壕撲了過來,但密集的槍林彈雨比鬼子的戰馬更迅捷殘酷無情,還沒等接近,一個小隊的鬼子騎兵就被那挺剛退去槍衣,突然怒吼起來的M1919勃朗寧氣冷式重機槍暴風驟雨橫掃落葉般打得人仰馬翻七零八落了。
鬼子騎兵丟盔卸甲被壓縮到了狹窄的路旁幹涸大溝底施展不開。可憐了那一匹匹活生生的蒙古戰馬有的不幸被密集的子彈射中,渾身痙攣著倒在了地上。小汽車被亂槍打成了馬蜂窩,呼嘯的子彈穿過了汽車擋體,迅速鑽進了鬼子身子,鮮血立即從汽車裏麵流了出來,一汪汪的灑落在公路上。受到了長短槍猛不丁地踴躍招待,顛簸的汽車紛紛停了下來。鬼子司機被打死後,身體重重地壓到了方向盤上,白花腦漿和烏紅血液衝著破碎的擋風玻璃噴流了下來,形成了一幅幅扭曲的爛熟櫻花糊塗季節混沌暮煙圖。
有的鬼子被擊斃時腳上踩著油門,有的鬼子踏了刹車板,汽車在狹窄的土路上發生連環追尾咬身點頭碰,激烈的橫衝直撞聲響成了一片。鬼子和偽軍在汽車上被劇烈地搖擺磕擊搞得鼻青臉腫,有許多鬼子和偽軍被從汽車上摔了下來,又被後麵的汽車碾在了車輪下,公路上驚叫哀號傷殘送命聲響成了橫亂烏糟的一大片。有的還雙腿沒等落地,有的一腳著地,就被子彈射中了,從汽車上重重地摔到地上,有的倒掛或爬伏在車廂豎欄上。
但狡猾的宮本森在兩個貼身衛兵的保護下拉開外側的車門,逃出熊熊燃燒的汽車,就勢往路旁蓬草縝紛的大道溝子裏一滾,隱蔽了起來。後麵幾輛卡車上的鬼子紛紛從車上跳了下來,負隅頑抗,邊跑邊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