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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機關算盡難逃自斃 內外夾擊一舉成擒(六)

  錦秋抗日大隊的人馬暫時受阻,停止了追擊,雙方不依不饒地僵持著。忽然,他發現一個瘦高個子伏在一匹白馬上顛簸著插到了一片林帶北邊,隨即認出來那騎馬的人正是飆子,可是他的左胳膊呆滯地垂著,顯然是受了傷,軍帽也沒有了。趁著手下追兵在起鳳橋南混戰,他直往城外營子南門奔來。


  胡鱸扭曲著臉咬緊牙關,再一次下了狠心,從旁邊人手裏接過一支大三八,“哢嚓”一聲,子彈上膛。然而,就在他舉起槍身瞄準的時候,姐姐那嫻淑可愛的麵容再次在眼前晃動起來。他望著飆子狼狽奔竄來,不覺手指微微打顫,一層汗珠熱津津地爬滿了額頭,手裏開始打滑,心頭一陣尖銳的刺痛,他不知道端在雙手裏的槍為什何會那麽沉重,雖然他曉得總會有這麽一次淩厲的較量,但是,當著最後的徹底攤牌,不容回避的遭遇戰,終於毋容置疑地到來的時候,朝夕相處的親分不斷幹擾著他的理智抉擇,他還是幾乎難以承受正視、應對必然的黑白拐點,分道揚鑣的心理衝擊和承受力考驗,雖然趨赴於民族大義剛正不阿的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燒著……


  狼狽的飆子白馬衝在前邊,風馳電掣般的就落荒逃遁到了吊橋前,仰頭望著頭衝著城頭上的內弟他們,焦急萬分地大聲呼喚著:“快放吊橋!開城門!”


  胡鱸石柱子一樣杵在寨垛裏邊,望著姐夫,無動於衷,一言不發,漸漸地痛苦的臉上漾起了一絲鄙夷的嘲笑,“瓷老倌”和手下們暗中舉起槍來瞄準,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但是誰也不敢開,等候胡鱸下令。騎在馬上的飆子暴跳如雷,白駒也急得四蹄捯地,團團打轉,他一麵勒轉馬頭一麵簡直是歇斯底裏地又一次扯起嘶啞了的嗓子吆喝道:“他媽的,一群飯桶,都犯傻了?還不趕快迎接老子?‘八路九’馬上就追上來了,快快點啊!”


  胡鱸到底鼓足勇氣顫聲答道:“你不用進寨了,趕快離開吧。這寨子已經歸了抗日的梁司令,你勾結鬼子大逆不道,我不能讓你進來。”


  飆子氣勢一下子軟了,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你,你,你說什麽來,來,來,來著?咹,咹,咹?你不,你不,你不認這麽多年咱們的兄弟情分,你難道不念及我和你姐姐的夫妻,夫妻,夫妻之情?”


  胡鱸恨恨地冷笑著咬牙切齒聳聳膀子說:“正是看到過去的滋味上,我不打你,你趕快走吧。我真實身份是一名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的救亡戰士,我要對得起腳下的錦秋湖大地,對得起梁司令。你當初不該不聽我直諫,投靠鬼子,背叛父老鄉親,當了漢奸,咱們已經恩斷義絕。最後叫你一次姐夫,你現在趕快走還來得及!你是我的姐夫,我不忍心殺死你,你再不走我就要不客氣了!”


  飆子抱著一線希望,想著他斷不肯向自己開槍讓他姐姐成了寡婦,便繼續懇求說:“好兄弟,你不要忘了我們是一家人呀!你不要對不起你姐姐。你不要忘記,她既嫁了我,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火速放下吊橋,開門!開門!”


  胡鱸見鬥嘴無用,索性舉槍警告,他下決心要讓飆子明白自己的主意,可是親假不了,他心尖不免還是一動,特別是想起平日裏慈母般照顧自己的姐姐,不禁泛起一股酸楚。然而,呂端大事不糊塗,他稍微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壓低聲音毅然說道:“舉起你的馬鞭子來!”


  飆子現在所用的魚形馬鞭子原來和胡鱸心愛的馬鞭子是一對“孿生弟兄”,還是在他尚未背叛時,梁司令托了錦秋湖上最好的牛皮匠人用上等的黃牛脊背皮編織,贈送他們的。


  他趕快舉起鞭子,大聲懇求:“請念及一家人情分,火速救你姐夫啊!”


  突然,“叭”,飆子手中的鞭子魚頭被一槍打飛。


  驚駭瑟縮的他本能地一低頭,就聽胡鱸在寨牆上說道:“你背叛抗日的梁司令,投敵賣國求榮,又不聽我的苦勸回頭。我現在隻有大義滅親,為著姐姐,我不願親手殺你。可是倘若還不知趣,那鞭子就是你的下場!”


  飆子一看事已至此,遂破罐子破摔大罵起來,指揮手下殘兵敗將道:“攻城!趕快奪回營。”


  雖然這麽咋呼著,但他的手下沒有一個敢開槍的,因為一旦接了火,胡鱸城牆上幾十條槍就會居高臨下像暴風驟雨似的將完全暴露在開闊地上的他們席卷殆盡。飆子垂頭喪氣地一拽馬頭,後麵跟著那幫所剩不多的隨從,裹挾著躲在一旁的幾十名日本兵悻悻離去。


  然而,不一會兒,飆子在一幫鬼子的簇擁下將自己的嶽父張筌押到了城門樓之下。


  “三孬!你看老爺子在這裏呢,今回你乖乖地給我聽話點了吧!”


  “飆子!你個披著人皮的狼,認賊作父,幫著小鬼子殘害中國人,你就不怕報應?”


  “這我都做不了主啊,也是身不由己,有日本人,不不,不,不,都是太君的主意啊!”


  “你少給我放屁!傷天害理還假充善人,你給我把老爺子送回去!”


  “既來之則安之。閑話少說,你給我馬上放吊橋開城門!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敢?想不到你心比蛇蠍還毒,連老爺子也不肯放過!”


  “好老弟,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啊,請你體諒我的難處!”


  “我算是看透你了,為了自己前程不惜賣國求榮,辱沒祖宗的事也幹得出來。”


  “八格牙路!你的要不乖乖地聽話,他的死啦死啦的!”突然,後麵的一個鬼子軍曹“嗖”地拔出了指揮刀,惡狠狠地架到了張筌脖子上。


  此刻,一直麵不改色泰然自若的張筌鄙夷地怒乜著鬼子軍曹,然後抬起頭衝著城樓子上喊道:“孬兒!孬兒!甭聽沒那脊梁骨的胡說八道,也甭管他狼心狗肺的東洋鬼子耍什麽花招,咱是中國人,俺爺們站得正立得直,頭頂天腳踩地,對得起父老鄉親,沒有窩囊祖宗袍裔,想讓咱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先揭嘍苶身人皮!”說完脖子猛地一梗梗一副大義凜然寧折勿曲的神情。


  飆子臉色一陣灰白一陣青黃一陣紅紫,羞愧難當無地自容。跟在他身後的侯南屋蹀躞著走到鬼子軍曹麵前點頭哈腰地說道:“太君,好鞋不軋臭狗屎,這老不死的滿嘴亂唚,您可別當真。”


  “八格!良心的大大的壞了,壞了的!我看他是死有餘辜,不見棺材不落淚!”


  張筌仰天長嘯義正辭嚴道:“動手吧!老子誓死不當賣國賊!”


  鬼子軍曹近乎歇斯底裏地吼叫著:“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說著揚起東洋刀高高舉著就要落下。


  “住手!爹,爹,孩兒來晚了!”


  隨著喊聲城門樓垛子後麵閃出了一個腆著大肚子的婦人,她就是飆子的內人,張三孬的大姐張瑪麗,她已經身懷六甲,從前天起,因著無力勸說飆子執迷不悟孤注一擲的鋌而走險,她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淚,而目睹城外營的人馬調動的緊張氣氛,他既為自己弟弟深明大義棄暗投明的壯舉寬心興慰,又恨不爭氣的丈夫倒行逆施的罪惡行徑,可作為自己的丈夫她多麽盼望著他能夠良心發現轉意悔過重新做人呐,她害怕他遭天譴被抗日隊伍打死,更不願意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沒有父親,但是,當貼身丫鬟慌裏慌張地跑來向她稟告了飆子敗退下來的壞消息,她獨倚床頭揩眼淚,腹中的胎兒又輕輕蠕動起來,使他越發滿懷惆悵,摹然一陣心酸。


  她似乎早就覺得遲早會有這麽一劫的,就在她萬念俱灰低聲抽泣的時候,再次雪上加霜的不幸向她襲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為了自己飛黃騰達,竟然那樣喪心病狂地公開和日本人同流合汙,並且,恩將仇報喪盡天良地把自己的嶽父卷進危局當做人質向自己的內弟瘋狂要挾。她猛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撥開丫鬟和鎮子內士兵的阻攔,一路小跑著衝到了城門樓子上。


  “爹爹!爹爹!不孝女瑪麗來晚了!讓您老人家無辜跟著受苦了!”


  她怒不可遏地轉向飆子道:“飆子!你的良心讓狗給吃了?沒想到我們夫妻一場,你卻幹出這等沒心沒肺禽獸不如的事來。飆子!你長沒長頭芯纓子啊?你還知道他是你嶽丈,你孩子的姥爺嗎?你要不馬上放了他老人家,我就死給你看,可憐這尚未出世的寶寶好命苦呀!”


  說完她不顧城樓子上一幹人等的勸阻,就要翻身跳下來。


  張三孬急得兩眼冒火,搶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姐姐!姐姐!”又回過頭來對著城門樓子下麵嗬斥道:“飆子!你個豬狗不如的!看我不先宰了你!”


  他氣憤暈暈地奪過旁邊士兵手裏的一杆步槍就要開火。就在他撒開手的當口,張瑪麗趁著攙扶她的丫鬟和士兵沒注意,一把抽出了藏在腰間的剪子,向著樓子下的飆子喊道:“飆子!我讓你家破人亡!”邊說著邊揚起剪子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刺去。


  “夫人!”


  “女兒!”吊橋前飆子和張筌發出厲聲驚叫。


  鬼子軍曹瞪著一雙血紅的眵眼,瞧瞧城頭上,打量一下跟前,又往南望望就要追擊過來的錦秋抗日大隊衝鋒戰士,突然,像急瘋了的野狗,獠牙一呲,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一刀砍向張筌肩頭。


  “啊!——”一攢尖利的哀鳴從老人嘴裏射出,好在緊急關頭他本能地抬臂擋閃,然而,右胳膊卻還是當下被斬了下來,全場人馬頓時駭呆了。


  城頭上的張瑪麗也呼號著——“爹爹!”縱身一躍想躥出城牆自盡,卻因妊娠笨拙和心裏虛弱,竟昏厥著張倒,幸虧丫鬟和旁邊士兵手疾眼快才沒有從城牆垛子間甩出去。


  “小日本!我操你姥姥!”最後一刻,泯滅了人格的飆子被悲慘的傷害震撼而幡然醒悟,他大嚎一聲,舉槍對著鬼子軍曹就開了火。


  立馬雙方士兵“呯呯乓乓”對射起來,頃刻之間,硝煙驟起,馬嘶人喊,血水橫濺,一場混戰直殺得鬼哭狼嚎屍橫遍地……


  就在這時,就聽低沉滂沱的海螺號響起,跟著嘹亮的銅號也吹得滴滴答答,被阻擊在起鳳大橋以南的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隊員齊聲呐喊著,仿佛破堤而下洪水洶湧澎湃著席卷過來。在一片震天動地的“繳槍不殺!”怒吼聲裏,飆子手下的士兵、城樓上胡鱸指揮的眾弟兄與排山倒海般猛撲過來的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戰士一道亂槍齊射,將麵前的小鬼子殺得橫七豎八血流成河,最後,剩下的全部舉起雙手跪倒在地,當了俘虜。


  站在樓子上的胡鱸迅速跑下來指揮著士兵們七手八腳打開城門,奮戰之後的雙方官名歡呼著擊掌握手擁抱著。


  剛才按著飆子的授意,侯南屋領著一小隊人馬繞到了城外營東門,正欲偷襲,就聽一陣亂槍打過來,猶貓腰攻城的手下紛紛倒地。原來,見到飆子和鬼子軍曹詭秘地嘀咕,胡鱸也擔心著“長頸鹿”會開東門放他們進寨,便吩咐拐子楊、穆鐵錘立刻帶領一批麻利兵從寨牆上向跑著東門殺去。於是,穆鐵錘率等二十多名弟兄都隨著他向東門奔去。軍情重大,胡鱸又不放心地讓吐露酸走下寨牆,跨上戰馬,帶領一隊輕騎兵來呼喊著:“趕快給我固守東門!”


  果然不出胡鱸所料,飆子的一夥死黨“長頸鹿”正要打開東門,幸虧“瓷老倌”和吐露酸兩隊人馬及時殺到,在東門過道裏外發生激戰。“瓷老倌”也帶著十幾個弟兄從主街上殺到。略作拚打,加上喊話助威,很快,便將東門控製到了手中,並打開城門迎接三愣帶領的另一隊抗日大軍進城。至此,土頑經營多年的城外營被奪回到了人民手中,起鳳鎮成了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進攻會盟城萬老發老巢的東南前哨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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