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機關算盡難逃自斃 內外夾擊一舉成擒(五)
一夜緊張果然無事。大夥先自舒了口氣,卻不敢放鬆警惕。吃過早飯,門口衛兵前來報告:“有輛老牛車來到,上麵一個修女和一個老娘婆前來求見。”
“莫非自己找的接生老娘婆登門了?”
張瑪麗一想回答說:“還不快請!愣什麽?”
不一會兒,吐嚕酸帶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老娘婆和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修女走了進來。一身黑袍的掩麵修女一見了她,抬起右手在胸前劃了兩遍十字說道:“上帝保佑!到底讓我進了寨門,見到了您!”
正覺得蹊蹺的瑪麗,先是和老娘婆搭話說:“啊,楊大姐,可把你盼來了,你可好啊!俺這身子不便也沒到大門口接你,對不起了!這位是?”老娘婆楊美媛向左右望了一望,張瑪麗立即使眼色讓丫鬟和其他人退了出去。熟人相見,又在火線上,尤其是女人們,自然有一肚子話要說,可現在誰都顧不上拉悄悄話了,立馬直奔主題。
她又望望門外方才低聲說道:“前天接到你口信,我就想來探探胎位做一下接生前的準備,正巧高指導員遵了梁大當家的命令,就派尕子到蓮花村找到鬼火套上黃牛木軲轆車,自己扮作天主教堂羅伯特牧師手下的祈福修女隨著一塊來麵見太太和三孬、胡鱸、高舸等他們幾個,來傳梁司令的指示。”
胡鱸迫不及待地問道:“梁司令有何吩咐?”
高靈芝低聲莞爾道:“梁司令很想念你們,要大家隱蔽好,千萬不能暴露真實,越是關鍵時候越要提防細節變故,協助胡鱸大隊長裏應外合一舉拿下城外營子,具體安排是趁著飆子出鎮攻打安碌碡、鍾排長他們設誘餌的崔家莊子時,使用雷霆手段控製營子指揮權,待飆子敗北而歸時將他們拒之門外,策應追擊隊伍將其合圍命令投降或就地殲滅。”
將皇甫老夫子押解送往博興縣城的孫硬糯一夥土頑們半路上就被宋鯰魚帶領的巡邏船隊盯上,在駛到孝婦河和烏河交匯處的劉家屋子以北時,包抄繳了械,皇甫老夫子順利獲救。
飆子忙得團團轉,可他忘不了“穩妥”安排受寨子和出征的“大事”,如何把二者都處理好?胡鱸不失時機地“進言”道:“你想保住起鳳鎮,那麽,你去前邊搞掂安碌碡他們一夥,可不能把帶去的人馬全部硬拚上。一看局勢不妙,你就趕快退回,不傷元氣大,回來守住寨子等日本人前來就行了。”飆子聽了胡鱸的話,感到胡鱸在目前患難時候不愧是自己的親信,句句都講到了自己心上。
本來已經考慮叫“長頸鹿”主持守寨的,此刻他覺得還是胡鱸更為合適又趁勁。於是,他一拍胡鱸的肩膀頭放心地說道:“我出城去拾掇對手,你負責守寨子,讓三孬全力協助你!”
胡鱸起身打了個敬禮感激地說:“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是向著你的,就多謝處長信任栽培了,我一定全力來幫你守寨。”
聽了胡鱸說出的話,飆子更覺心頭一寬連忙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當飆子來見胡鱸的時候,侯南屋、“長頸鹿”等三個人都坐在飆子的屋子中秘密商議。他們認為守寨的兵權必須交給“長頸鹿”才能放心。不過,臉色冷峻的飆子一句話最後定住了——“軍情緊急,你們各自多握兵權,行政事務少去操心,守城是個空職,也好考驗一下胡鱸,又有三孬監視著,你們就放心好了。”
原本心中七上八下想著反映意見的侯南屋他們三個琢磨著飆子說的也有道理,不到嘴邊就改了主意。
飆子同親信們商量一下,又來到胡鱸這裏。飆子接著說:“你仨即合人馬跟我出戰去偷襲安碌碡。”
當日下午,飆子率領二百多人從起鳳鎮出發。將要天明的時候,飆子離起鳳鎮三十裏以外同安碌碡、鍾排長他們打了一仗了。
胡鱸得到這個消息,立刻將張三孬、穆鐵錘、”瓷老倌”三人叫到麵前,說出了他內心糾結已久又拿定了的主張。三人聽了都大吃一驚,無不佩服他如此深明大義,運籌縝密,果斷行事,不顧私情,同時又感到也正是他們盼望的,隻是一直都不敢向胡鱸說出,於是,便心甘情願地立刻按照胡鱸的吩咐各自準備去了。
不一會兒,十幾個小頭目紛紛來到堂屋裏,隻有“長頸鹿”推說事忙,分不開身,派他一個手下代他參會。進來後他們依照老規矩圍在大爐子旁烤火喝茶。高舸、穆鐵錘、“瓷老倌”三人早來等候了,一切跟往常沒啥區別,隻是氣氛顯得有點肅靜無聲。
胡鱸從裏間走出,他盡量掩飾著自己的緊張神態,盡管心情分外激動,但還是保持了起碼的鎮靜。小頭目們隻管在穆鐵錘和“瓷老倌”的攪合下談笑風生地逗弄著黃色段子耳聞著隋唐演義直發樂,沒有看出來張三孬細微的麵色異常。胡鱸坐定以後望了一下大夥說道:“處長外出戰敗,正在往鎮子裏奔來,後邊梁九的隊伍的咬住不放。如今咱們必須奮力抵擋,待處長進寨以後,就要死守待援,以期和城子旅長以及駐紮張店的日本人裏外夾擊共圖大勝。”
小頭目們先是麵麵相覷,憂慮重重,跟著紛紛點頭說:“和處長一塊堅守,鎮子裏糧草槍彈都能狠撐一火的。”胡鱸聽了裝作信心倍增笑眯眯地說道:“可是我接連得到匯報說我們營子軍心不穩,不少人私下懈怠渙散,打退堂鼓,到底具體情況怎麽樣,我正在安排分頭密查。你們各位營子的骨幹危難之際挑大梁,更是我的依靠,大家精誠團結擰成一股繩一定能創造奇跡,我知道弟兄們對我忠心耿耿,那就聽我一句呆在堂屋裏作伴消遣,暫時兩耳不聞窗外事,請大夥放心玩,一切由我頂著,等處長回來後,自然一塊出去,你們是我多年的好弟兄自身安全不必擔憂。那麽,現在請各位就把刀槍交給專人負責保管吧。”
他說著一擺手,站在門外的十幾個五大三粗的手槍隊員威嚴麻利而又彬彬有禮地走了進來,眾頭目剛才聽著就都一下子拉長了臉,從繪聲繪色的瞎胡侃變得鴉雀無聲陡然矜持冷峻起來,表情尷尬緊張焦躁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打算直起身抗拒,但是,插在他們中主持拉呱的穆鐵錘、“瓷老倌”不知何時隨著所講的故事拔槍在手,拉開著表演射擊的架勢,他們這才自溫水煮青蛙的麻木和沉醉於津津樂道的動人情節中幡然醒悟過來,至此,個個目瞪口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往槍口上撞。高舸和穆鐵錘也打住“口技”,慢慢掖起手槍,目睹十幾個小頭目的家夥被收了,又勤快地給自己的“顧客”麵前重新填滿了茶水。張三孬微笑著高叉手說道:“弟兄們,這可是大當家的捎給胡大隊長的特級雲南普洱啊,梁司令早就分付好了各位回頭人均五塊二十年老餅子,一番好心意咱得領情啊!”
幾位小頭目先後生硬地點著頭回答:“是,是,是啊!”
胡鱸趁熱打鐵道:“我不是不相信大家,可你們手裏的武器不是小孩們哈哈(魯北方言,玩具),不能不多加小心。軍中無戲言,還得委屈大家暫時集中到我的裏間屋,那嘍有床有椅子有象棋撲克還有花生米和錦秋串香老燒……還算舒服,等消停了,我再來配大夥。”
為了更進一步震懾實靠了初見成效的局麵,胡鱸一回頭殺雞給猴看地放大嗓門嚴厲嗬斥著命令手槍隊員道:“你們都給我伺候好嘍,出了叉劈砍你們的頭!”
處理妥當後,張三孬帶領穆鐵錘、高舸、”瓷老倌”等跟隨在胡鱸左右串巷過街奔上圍牆城頭。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聽得城門外伴著零星的槍響,一路塵土飛揚馬蹄聲吆喝聲噪噪雜雜、亂亂哄哄由遠而近,似乎已快到“城外營”南門附近了。胡鱸長出一口氣仁立城頭,蒿目西南遠處。天空中,烏雲散去,大霧見稀,紅通通的太陽普照大地,白嵐罩映下的村落、樹林樹枝一片黛青。而通往腳下的大路上出現了潰不成軍正在奔逃而來的人馬影子。胡鱸的思想不覺有些荒蕪起來,一句話不說,隻是俯身出神地使勁凝望分辨,想從退下來的人馬中找到自己盛氣淩人剛愎自用的姐夫飆子。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卻沒有看見,他的心頭猛然一嘬,不免有點淒涼,“是不是早被打死了?”但是差不多就在同時,他又暗覺寬慰,心中說道:“天呀,報應!這樣倒幹淨些,省得扯扯拉拉難受!”
逃回的人馬更近了,瞧上去約有百十號,正在相互擁擠踐踏著衝過了二裏外的起鳳大橋。借著南橋頭堡掩護,敗兵們在侯南屋聲嘶力竭鳴槍示威下,回頭向著追兵射擊,發生混戰,剛從張店小鬼子那裏領來的兩挺歪把子機槍突突突噴著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