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機關算盡難逃自斃 內外夾擊一舉成擒(四)
見飆子沒了言語,好像是有點動心,張瑪麗就忽然止了哭說道:“你有誠意重投梁司令旗下,我就有誠意寫信,勸梁司令寬大為懷。你沒有誠意,我寫一百封也沒用。梁司令不是傻子,不是容易受騙的。你不要專聽孫硬糯的慫恿,走上絕路。你聽我一句話,難道不行麽?你若是打敗了,被消滅了,孫硬糯會另找主子,可是我永遠是你的人。難道你想不通麽?”
誰知道剛說到這裏,飆子瞟了他一眼,居然哼著“蛤喇悠”無事一樣轉身走了。
張瑪麗終於鐵了心,她想到沒用的,一切都是白費心血,而自己必須當斷則斷,否則,難逃反受其亂。
飆子從城牆上檢查哨位回來,滿身疲憊地剛躺到床上準備歇息,忽然,孫硬糯、侯南屋你一言我一語唧唧喳喳地走了進來,於是,他直腰坐了起來,三人密議了一袋煙功夫,卻還是商量不出一個好辦法來。這時,門崗進來稟報說梁九派的那位皇甫老夫子又來了,已到了前排會議室等候。他們立刻搜腸刮肚冥思苦想著如何加以應付。
起初飆子琢磨著,不妨仍像上次那樣撒個謊,假意答應願回到梁司令抗日大旗下,以拖延時日,另尋良策。可是,老謀深算的侯南屋說道:“我跟梁九打過若幹次交道了,那高手絕對不會再相信咱們的小兒科了。正在緊撓頭皮左右為難之間,忽然,飆子眉頭猛皺,冷笑一聲,一挽袖子,眼中露出兩道凶光說道:“有主意了。”
侯南屋連忙問:“啥高見?”飆子望著孫侯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一陣直樂,卻故作大來頭似的,不肯當麵直言而出。他重新挎上手槍,整理好軍容風紀,惡狠狠地撂了一句:“跟我走。”孫硬糯跟著飆子最近,哈巴狗一般貼著飆子屁股寸步不離。飆子來到院子裏的大梧桐樹下,有意避著侯南屋咬著耳朵。孫硬糯起初好像沒聽清楚,但當飆子幹脆做了個伸手斬的動作後,他臉上當即泛起猥瑣的訕笑,一呲黃黑門牙附和道:“就這樣辦。一不做,二不休!他娘的那個臭B的,收拾一個算一個!”
他們三人快要走近會議室的時候,侯南屋緊走了幾步問孫硬糯道:“處長想出了啥主意?”
故弄親分優越感的孫硬糯有意拿他一把,便不予理睬,翹著個扁夜壺掏開了耳朵。
飆子接過話題說:“先不用管是何計謀,大會議室裏款待客人去,看我眼色行事。”
侯南屋被邊緣化地心中老大地不高興,就索性不再問了。飆子腳下生風,七八步已經到了大會議室門口,衛兵推開門,他一看皇甫老夫子端坐在裏麵沙發上,就假裝熱情地脆生生撲上前去,伸出雙手說道:“啊,哈哈!皇甫老夫子啊,貴客光臨,有失遠迎,幸會幸會!”
他拉著皇甫老夫子雙手像久別重逢的密友滔滔不絕地拉了起來。“皇甫先生二次光臨敝舍,為了起鳳鎮父老和營子上下官兵安慰福祉奔波,實在令在下感佩之至,錦秋獨立自由大隊不愧是抗日先鋒,我等楷模。想想從前所做的事情,有不少真是辜負了梁司令期望,實在如芒刺在身,慚愧,慚愧!”
皇甫老夫子撩了一下頭發坦然而語:“哎,哎!人非神仙孰能無過?即便聖賢也難脫缺憾。一切向前看,著眼大局,興利除弊,揚長避短,既往不咎,來日方長,人心齊,泰山移,隻要處長真正回頭,致力於抗日救亡,就都是好朋友,梁司令也一定歡迎支持的。”
飆子兩眼拱擠成了一對豆角,不無快慰地哈哈大笑說:“托老夫子吉言,但願如此!”
皇甫老夫子從懷中掏出了梁司令寫的親筆信,飆子假裝恭敬地上前接過撕開看了起來。飆子讀著表情舒展坦然起來,禁不住抬頭瞧了一下侯五月。
“感謝梁司令知遇賞識抬愛!起鳳鎮全體不勝感戴,矢誌不忘!”
皇甫老夫子並沒有被飆子的捧賀衝昏了頭腦,跟著也說了些矜持自謙的話。他進而話鋒一轉就切入了城外營棄暗投明的大事。
然而,“讓讓是一禮,鍋裏沒有米”的飆子心不在焉地說道:“稍安勿躁,等會兒酒菜端上來,咱們一麵推杯換盞,一麵商談大是,有心情有業務豈不更好?”
不一會兒,幾個勤務兵托來六菜二湯,老燒斟滿了酒盅。一番寒暄敬奉,雙方打開了話題。
皇甫老夫子懇切地說道:“關於營子歸屬到抗日旗下的事,我首先代表梁司令和全體獨立自由抗日大隊戰士以示衷心的感謝和真誠地歡迎。梁司令為人各位都知道的,豁達大度,不拘小節,有度量有膽量,為了及早趕跑小鬼子他付出了幾多心血何等努力。他之所以再次命愚弟兩次前來敦促,完全處於打鬼子之不可懈怠之機遇,望崔處長拿出具體合作方案,說說下一步迎接大隊戰士入城的行動計劃!”
“這個……我們下想聽聽梁司令的高見和先生的意思!”飆子為掩飾內心的空虛,一下子又把皇甫先生傳過來的球,踢了回去。他有些支吾地尋思著再準備應付的話,孫硬糯卻用從桌子底下抬起腳尖連連直蹭飆子的鞋子,又厲勾著三角眼催他。飆子很快站了起來,幹咳嗽兩聲,忽然,門外進來兩個士兵,走到他的背後。
孫硬糯獰笑著說道:“皇甫先生淵博宿儒相比知道鴻門宴吧!來呀給我架起老夫子來,他喝高了別讓他張倒地磕巴著!”
倆馬弁不由分說,四根胳膊將皇甫老夫子拤了起來。皇甫老夫子大驚問道:“處長!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飆子揭去一臉做作,露出鐵青本相冷冷笑道:“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決不會投靠梁九。今天很對不起你,要借先生臉麵以壯軍威,你不是滿腹經綸嗎,在我們莽夫粗漢子堆裏也是大材小用,憋屈得很,我呢愛惜人才就盤算著推薦你去宮本森中佐那裏一塊討論大東亞共榮圈建設的問題。”
皇甫老夫子駁斥道:“你們一群白眼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反攻倒算,這樣對待前來雪中送炭的救命使者。我看不出數日之內,你們一定全全部被梁司令收拾嘍!”
孫硬糯上前摑了他一個嘴巴說:“再胡說割了你的舌頭!”轉而向手下吩咐說:“帶下去!”
侯南屋事先都不知他們會這麽做,一時懵了,忽地站起來向飆子建議道:“都喝醉了?請處長三思後行,這是自掘墳墓啊,還嫌死得慢哇!”
不等飆子說話,孫硬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你糊塗了?為何阻撓大計?”
“目今形勢,用計緩兵我不反對,可千萬齁火上澆油啊!”
誰知孫硬糯氣勢洶洶地說:“這是處長的決定,已經上報萬旅長批準了的,你不必多管。”
侯南屋被堵得啞口無言,索性掄了個瘋,大步出門而去,一邊撂了句話——“真是在劫難逃,等著樹倒猢猻散吧!”
飆子不理會侯南屋的急諫,繼續我行我素道:“硬糯老弟,上一次是你到博興縣城裏拜見的宮本森先生,你從城裏來,又是圍城四隅人,和他們熟悉,關係廣有門道,如今還需要你火速再去辛苦一趟,將這些寶貝疙瘩獻上。以表誠意,至於日本人咋處理他就看他的造化了。目前未同梁九交火,一時還無法捉到負責人。
皇甫東風是梁司令的軍師,京師大學堂的副教授,是華北學聯抗日先遣隊魯北分支的第一批成員,是他們那幫土麅子的理論教父,作用不次於安碌碡、梁三愣、粱拴寶等幫凶,我看夠些分量,相信宮本森太君會明白我的苦心。送上這老頭,總可以表明我們與梁司令已完全決絕,一心歸順打日本皇軍。事不宜遲,你現在就準備動身吧。務必請中佐多派清渤航運保安特遣總隊錦秋湖巡邏大隊汽艇前來援助接防,屆時我們城外營一定會固若金湯如虎添翼,我願意肝腦塗地,決不讓他梁九一人一騎一船渡過孝婦河踏進起鳳鎮半步。”
“請處長放心,我此刻就去準備一下,連夜動身。”
孫硬糯走後,侯南屋在自己的宿舍悶著發呆,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像這樣的大動作,飆子根本不同他商量,明著不拿自己當棵蔥,使他的心中十分不快惱悔。
當時高舸就從飆子的老營中探聽到這件事情,悄悄地告訴了胡鱸和張三孬,又匆匆喚出吐嚕酸,讓他趕快再去打聽消息。
張三孬非常震驚,但是覺得毫無辦法,想了片刻,歎了口氣,流著淚說:“不是我要往絕路上想,實在是沒有辦法。如今兩方麵把我夾在中間:一方麵是梁司令,我不能背叛他們;另一方麵是我姐夫。”
胡鱸寬解他說:“事已至此,我們等著瞧吧,看來非跟他決裂不行了。”
高舸又見到了飆子老營中一個與他常有來往的頭目,在裝作隨便閑談中知道了飆子一麵等候博興縣城鬼子回音,一麵準備出擊跟梁九隊伍打仗,並且確知飆子對城外營很不放心。
高舸隨即把穆鐵錘叫出來,秘密囑咐他讓親近士兵夜間多加小心,睡覺時不許脫去衣服,人不離槍,槍不離人,時刻提防侯飆子狗急跳牆搞清晰下毒手。同時,他又把此話告訴了“瓷老倌”。”瓷老倌”老江湖了,應付事變有的是心眼。於是,他將所有親信和小頭目叫到裏屋,仔細囑咐大家,夜間睡覺要警醒,比平常對安排兩個放哨的,隨時準備對付可能的不測。
“倘若是處長親自帶兵前來咋辦啊?”
“瓷老倌”一時有些犯難,過了片刻,憤憤地說:“不管是誰,一律講是紀律規定誰也不準靠近,否則,就要開火,先朝天一槍,第二槍直接打人,全身部位隨意宰,毫不留情,不讓他有還手的機會。我們奉裴大當家的之命前來潛伏協助胡鱸大隊長策劃起鳳鎮弟兄們反正,在絕對保密的前提下,隻聽我一人的話。其餘不論什麽人,一概不管,隻要有人敢朝著胡大隊長動手,記住先下手為強,見血封喉,一擊斃命,心慈手軟等於自殺。”
胡鱸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據我推測,今夜他們還不會動手。他們總想著利用日本人提供的武器教訓一下錦秋大隊,正臌熗著和個事樣,不知道自己扒幾碗幹飯,興頭上意淫著呢!看來不碰個頭破血流,出毒流膿不散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