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機關算盡難逃自斃 內外夾擊一舉成擒（三）
吃晚飯時，高舸對飆子和大家說：“綜合各方麵情況分析局勢十分緊急，可能一兩天之內，騰龍寨那邊就會派兵來攻打起鳳鎮了。”飆子和孫硬糯聽後都十分驚慌。
飆子兩眼狡黠地轉了幾轉，歎了口氣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哇！你肚裏墨水深，我也不願與梁司令兵戎相見，要不就麻煩老弟寫封信給梁司令，請求他寬恕。”
張三孬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中一喜，難道飆子終於想通了？就連忙蹲搭著核實道：“你可是真心？”誰知飆子卻一副玩世不恭的漂浮神色，卻不想著回答直麵詰問。倒是他的心腹孫硬糯驢腚裏存不住馬尿，可也不耐煩卻直率地搖搖頭說：“緩兵之計！”三孬心中猛然一頹，果不出所憂。
一旁的高舸感覺滋味雜俎便討厭地回避說：“你們哥倆拿主意！那一頭又是梁司令如何辦，好好斟酌吧。”說完以後，回頭就出去了。
口渴的吐嚕酸走進屋子喝水，順便問了句：“高大哥剛才咋了？我看他的氣色很憋氣。”見他們兄弟二人還有嫂子都沉默不語，猜想必是大事意見擱淺，就咕咚咚逮了幾口溫和飯湯裝作啥也沒發現退了出去。
飆子皺了皺眉頭說：“事到如今，我怎麽還能重新回到梁司令旗下？縱然梁司令不加罪於我，他手下的那些人，豈肯饒我不死？”
張三孬傷心地說：“倘若你老兄回心轉意，我願意和姐姐到梁司令麵前跪下求情。他們如不開恩，我就哭死在他們麵前，決不起來。隻要能保住城外營上下幾百條性命，我跪下去七天七夜都甘心情願。你聽我的勸告，快回頭吧，如今回頭還來得及呀……”
昨天，當屋裏隻剩下張瑪麗和飆子兩個人時，瑪麗表現出一個年輕妻子所能表現的一切溫柔和體貼，為的是打動丈夫的心，好聽他的勸告。有好幾次，她拉著丈夫的手放在自己膨脹的肚皮上，讓他感覺到胎兒在腹中的蠕動；同時噙著眼淚，勸飆子千萬要為胎兒著想，這會兒，弟弟也說著和她幾乎同樣的話，她聽著聽著就抑製不住感情湓湧地哭了起來。
飆子看見如此也有點動心，但是他還是頑固地擺擺頭說：“你一個婦道人家，男人們的事情你不清楚。哪有那麽容易得到梁司令寬恕？我既然多次打過他們，又死了那麽多人，這疙瘩算是綰結實了，縱然再回頭，即使他暫時不會計較，日後必然嚴厲懲罰。你可以保住我一時不死，保不住過後，瞅個機會加我一個罪名做掉。哪一個打天下的武夫不是心狠手辣？”
張三孬站起身爭辯說：“梁司令不是這樣的人。雖然手狠但人厚道，你不招惹他，他怎麽會拾掇你？裴對艚那樣對他，他不還是以德報怨，關鍵時刻從日本人手裏救出了紅槍會弟兄們？要不他們可就全軍覆沒了！”
飆子一皺眉頭說：“你不明白，那是因為有擔保，梁司令才不殺……反而給他立功贖罪的機會。可是誰能夠保我飆子呢？”
為了再挽救他一把，張三孬理直氣壯地說：“我擔保。如果梁司令要殺害你，我先死在梁司令和夫人麵前。”
誰知飆子冷冷一笑說：“裴對艚雖然屬於流匪，不說是兵強馬壯吧，可是狗頭蛤蟆眼的獺貓子一二百號，十幾年沒被官府剿滅嘍，應該也算錦秋湖上炙手可熱的人物，梁九因為要擴大隊伍才要拉他。他若是離梁司令遠了，不管是同萬旅長軋了夥，還是投降了日本，對梁九都大大不利。而你勢單力薄，支不起人家眼皮來。所以，你不要以為你的一顆紅心熱場，幾滴眼淚、一條尕牙命就可保住我飆子不被除掉。”
事情有僵局的危險，張三孬就放低了身段婉轉地說：“你既然這麽不相信梁司令勸你回頭是出自真心實意，我寫信更沒有用了。你倒不如派我和姐姐去到騰龍寨，當麵向梁司令說明、求情。他們要是還有害你之意，我們決不讓你回去。他們確實無害你之意，我們再回來，陪你一起前去。你看這樣如何？”
飆子早就猜到胡鱸會有這個意思和言語冒出來，笑一笑說：“你們還一塊？我看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張瑪麗一旁真誠地巴望他道：“我既然嫁給你，不管怎麽說都是你崔家的人。不回來，難道我忍心麽？何況我現在懷著你的骨血，你不為大人考慮，也得替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啊，跟日本人竄，有幾個是好下場的？咱不求榮華富貴，隻願全家上下平平安安過日子，這整天提心吊膽的怎麽行啊！刀尖上添血給個狗頭金俺也不要，真受不了啊！俺打算挺過這一陣之後回娘家去住一陣子。懷孕以後，我找人替我算過兩次命，都說頭胎是個男的。還有我聽說，懷的要是一個女孩，做母親的氣色就不好看，有時發暗；要是一個男孩，母親的氣色就特別好看。你看我現在氣色是不是比過去還要好看？”
飆子心中一喜，轉過身忙湊上去，跟沒見過麵似的反反複複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張瑪麗好一陣子，瞅得她都不好意思地扭捏起來，不過，到底他確是覺得自己極少關心過的妻子竟是這麽的鮮豔動人，遂忍不住要伸手摟住他的腰想把他抱在懷裏。
妻子害羞地輕輕推脫著紅了臉低聲說道：“三孬都看著呢！”
飆子這才想起自己一高興竟然忘了內弟在場。張三孬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故意高聲咳嗽了一下，提醒他這是議事場活。
飆子離開妻子兩步，誇張地聳聳身子，恢複了常態說：“聽說你二胎是個男孩，俺心裏真是高興。有了小棉襖又有著丫頭片子，你，你，你這能！為了咱們的好光景，我就讓他舅給梁九寫封信，暫卻打成堆，然後我就同孫硬糯他們幾個再商議一下子，你看這樣好麽？”
“你這是緩兵之計，軍中無兒戲，你可為自己為咱們找準後路啊，不能欺騙梁司令他們。”
“信我不能寫。如果你真有回頭誠意，就讓我親自去見梁司令當麵說明白。”
“我決不能放你離開我。”
張三孬想了一下說：“既然你不放心我去，我也不是非去不可。俺完全是替你和營子裏的眾弟兄著想啊！當然，你可以派孫硬糯去梁司令那裏去試試，他的嘴巴很會說話啊。”
“我靠的就是老孫，他離開我，萬一被梁九拾起來嘍，我同誰商量主意？”
張三孬無奈地喟歎道：“你連孫硬糯都不肯派，你還有什麽誠心實意？”
“我不是為著別的，實在是因為目前這事態，軍中大事小事一天也不能離開老孫。沒有他，我就好像沒有了魂兒一樣。”
胡鱸聽到這裏，滿心燃起怒火。他非常憎恨孫硬糯——他一肚子壞水，好給飆子出些壞主意，想著一有條件非得先把他剪除了不行。不過，這時真想撅出幾句，他盡了很大的力量，才克製住自己沒曾罵出。
張瑪麗馬上接住：“你說我們是好夫妻，你就不肯聽我一句勸告，怎麽算好夫妻？是前世冤家！”
飆子又嬉皮笑臉地湊上來說：“不是好二口子，我們同枕共被？”
他的話沒有說完，瑪麗又接著說：“你懷著一番什麽心思，我完全知道。我是你的妻子，當然要跟你一心；可是在對待戰還是和的問題上，我們是同床異夢。”
“不管是不是同床異夢，夫妻總是夫妻，這是五倫之一，天經地義，不能更改。”
張瑪麗狠狠地跺著腳抽咽起來，邊流淚邊說：“正因為是天經地義，我永遠都是你的妻子，所以，我才苦口勸你回頭，為你打算，也為我們兒女打算。你這樣讓俺成天提心吊膽的究竟為了啥啊？你自己說說，我求求你，聽我一句話吧！如今你回心轉意還來得及，再遲一步，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梁司令戰鬥一打響，大軍殺來，你是沒法抵擋的。你被消滅，我也活不下去。這是何苦呢？官人，我求求你，放下屠刀吧吧！……”
她不禁痛哭，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