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機關算盡難逃自斃 內外夾擊一舉成擒(二)
高舸誠懇地笑著說:“這最關鍵的是要看你是否有口有心。隻要處長確實出自誠意,他自然會寫。如果處長依然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他怕你出爾反爾開罪於騰龍寨反累自己被劃為定點清除對象就不敢寫。這事情不怨人家,關鍵是看你的誠意。”
飆子知道高舸不敢接這個擔子,便無趣地自己找台階下說道:“這樣也好,我自己去求他看他有啥得瑟。不過,你先做鋪墊跟他說一聲,我再去效果會更佳。”
高舸連忙跟進道:“我給他透露一下處長的意思,順便對處長瞻前顧後審時度勢的苦心和舉措美言幾句,力爭玉成此事。不過,我隻是敲邊鼓咹,俺身份沒你高貴,誰出話來一定婉轉,絕不會打破鑼。那樣不但對不住崔處長,更於起鳳鎮不好,也有損我的為人。”
飆子點點頭沉吟著:“那就請你先去給他熱熱身吧。”
通過長期的觀察考驗,胡鱸後來漸次確認了高舸是梁司令發展的心腹,可是後來轉而一琢磨卻又不敢完全相信,因為他知道飆子和孫硬糯原來想殺害高舸,後來改變了主意,變得和顏悅色體恤有加,百般協調拉攏,還明裏暗裏施以小恩小惠。這些情況,使胡鱸不能不生了不悅和戒心。高舸也怕胡鱸瞧著不順眼,顧忌著生疑久而久之越描越黑,對於飆子和孫硬糯如何套近乎的事,從不躲閃隱瞞,隨時都悄悄地向胡鱸反映,而且把飆子和孫硬糯贈送他的好處都交給胡鱸以示清白。而胡鱸則絕不斤斤計較一概不留,隻要他保存起來以備照顧家用。
有一次,高舸又將孫硬糯送給他的十塊大洋掖到胡鱸麵前,胡鱸對他說:“高哥,我猜測你是那邊派來的,也就是娘家親人,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俺早過夠了,我不會不放心你。既然他們給錢財,我看也是不要白不要,反正都是黑錢,你就假裝推讓一下最後收了,將來回到騰龍寨,你對梁司令一交,說明白就是了。我相信你會對得起他倡導的錦秋湖抗日大業的。”
說到這裏,胡鱸不覺有些動容起來,因為在“城外營”中,他確實再沒有真正可以推心置腹商量事情的嫡係了。高舸也被他的一片赤誠感染,他走到門口當著倒水往左右看了看,便大步跨到胡鱸麵前,摸著胸口低聲說道:“胡大哥,我是錦秋湖裏的娃娃,喝著母親湖的水長大,斷不會和姓崔的那樣專幹欺宗悖祖的勾當,我隻有一條心,那就是——跟著梁司令殺鬼子,斷無二意。寨子裏那麽多人,許多都是,沒有派他們,偏偏派我跟著你,還不是相信我有一顆忠心?想當初騰龍寨被日偽軍圍攻的時候,我都設法給大當家的傳了信,他不顧死活主動引開敵人,掩護弟兄們衝殺出來,身負重傷,城子裏派我們去追,正好我暗地裏指東打西旁敲側擊拖拖拉拉了事鬼差事。我要是投井下石,不用耗到今日,早就吃穿不愁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了。”
忽然,他覺得自己有些慷慨激昂的高聲了,遂馬上拉低分貝,略停片刻,繼續敞開心扉說道:“如今張大哥在患難之中,我不盡心替你做事,如何對得起梁司令?雖然你周圍還有一百多弟兄,臨到危急時他們都願意為你打仗,甚至不惜一死。可是,眼下日偽頑勾結,‘城外營’的處境很不好,危機四伏。我為了盡可能的多收集些起鳳鎮的各方麵動靜,隨時讓你知道,所以我才表麵上同孫硬糯那個小人拉拉扯扯勾肩搭背。這樣萬一他們要起歹心,下毒手,我們事前聽到,也好有個防備。張大哥若是對我瞧歪了,從今天起我就不再同他們犯來往了。”
胡鱸滿口答應道:“看老弟說到哪裏去了?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啊!是他們這夥人心黑辣,翻雲覆雨,我怕你一時上當才提醒你,這下好了,鑽透了,我們都是自己人更應一致對外。”
經過這一次談話,胡鱸對高舸的看法完全滿意了,但有些心裏事仍然不敢和盤托出。對於穆鐵錘,胡鱸雖然不怎麽懷疑,可是認為他畢竟年輕,遇事容易驚慌,還怕口上沒站崗的,一旦不留意有些不該說的話讓飆子、孫硬糯等釣出來,會造成被動,甚至出亂子,因此胡鱸對他也不能什麽話都說。至於“瓷老倌”雖然老成世故,可畢竟是裴對艚手下的人,和吐露酸、高舸相比還不那麽近貼。隨著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即將會同湖海遊擊大隊、八路軍三支隊展開戰略反攻的消息不斷傳來,起鳳鎮的風聲很緊火藥味甚濃,“城外營”寨門盤查很嚴,飆子加緊向寨牆上增添了滾木礌石、槍支等防衛力量。營子的二百多人起先來分駐在周圍十裏以內,可是前幾天在“萬老刮”和日本人一塊來視察之後忽然都向近處靠攏。
胡鱸心中明白了,飆子正在準備負隅頑抗。前天,高舸來告訴他說梁司令曾經派皇甫老夫子來勸說飆子快回梁司令旗下,過去的罪惡不再追究。飆子害怕消息傳出去會動搖軍心,一番滿嘴裏跑火車,睜著眼說夢話,胡編亂造了一頓,打發皇甫老夫子走了。這事情在寨內知道的人很少,好不容易被高舸探聽到了,告訴了他。他恍然明白一定是梁司令要來收拾城外營了。對於梁司令要派兵來消滅起鳳鎮,胡鱸起初心中高興,隨即又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打起仗來他自己應該怎麽辦。他想梁司令派兵前來是必然的事了。他自己在心中應該早拿定主意才好。有時他想帶著他的“城外營”鐵杆弟兄衝出起鳳鎮,向奔天鵝洲去,但是他又看到鎮子周圍駐滿飆子的人馬,寨門也防守很嚴,要帶著那麽多人槍安全脫身實在困難不輕,縱然能夠突出一部分人,也引起衝突造成不必要的人員傷亡。
另外,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勸姐夫回心轉意,到梁司令麵前認罪,保全他一條性命。讓整個城外營兵不血刃地打包光複了是他夢寐以求的夙謀,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已下定了決心。盡管他恨姐夫背叛了抗日事業,但是又害怕他執迷不悟,孤注一擲,鋌而走險,碰到南牆不回頭,死心塌地與人民為敵,要是那樣,他就隻要割袍斷義分道揚鑣了。所以,幾次營子裏散會後,他都兩腿沉重地留了下來,試探著問飆子為家裏人著想早找出路,見飆子並無反感,就進而苦口婆心的規勸他改弦更張,回頭求梁司令饒恕。
可是每逢這種時候,飆子總是王八吃了秤砣似地搖頭歎息說:“晚了,不可能了,與其白白地送上門去被梁司令殺掉,我不如就這樣走下去,破罐子破摔。好在日本人和萬旅長合作得還算愉快,也許再過一兩年,隨著大東亞共榮圈的淩厲推進,這整個錦秋湖乃至魯中北隨處莫不是王道樂土了。”
一聽到這樣話,胡鱸不禁想吃了蒼蠅似的,心都快要涼透了,就憋著一肚皮怨惱和委屈,想著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不會有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