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機關算盡難逃自斃 內外夾擊一舉成擒（一）

  梁九危難之際出手消滅了宮本森和渡邊偷襲的一個水上小隊，搭救了紅槍會以後，裴對艚立馬結束了徘徊觀望的浪蕩態度，帶領部下二百多人加入了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一時間騰龍寨勢力範圍擴大到了縣城鬼子鼻子底下，人強馬壯士氣大振。磨合整訓半個月，梁司令決定先破湖東南土頑地盤，由外向裏包抄宮本森老巢。於是，拔掉和占據起鳳鎮的飆子會盟城外營子的問題，到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可是剪除飆子並不困難，但最好是力爭減少殺戮，因為他手下也大多是錦秋湖漁農子弟。對於偽軍和土頑的策反瓦解工作，梁司令一直按照“早下手，深隱藏，廣交友，滲核心，爭主動”的原則，四年前，已經選派了吐露酸、拐子楊等打入敵人內部，發展有良知愛家鄉的正直誌士加入到抗日隊伍中來，在他的帶動影響下，裴對艚也如法炮製讓他的大總管“瓷老倌”改頭換麵等獺猛子以報名參加應征的形式，打入積極招兵買馬的飆子城外營子裏，配合梁司令直接結交的胡鱸、張三孬等伺機而動以作內應，或架空飆子，或讓張三孬、張瑪麗利用親戚關係勸說其棄暗投明。對於梁司令既往不咎寬大為懷，爭取飆子反正，安碌碡、三愣等都抱了很大希望，竭盡全力實施。


  兩個月後，大隊裏的“點子賬房”皇甫老夫子被梁司令委托帶著親筆書信，前往起鳳鎮勸說飆子改弦更張。梁司令風聞飆子內人懷孕了，遂命皇甫老夫子隨身帶去一筐雞蛋和兩套小孩衣服，還送去了一百塊硬洋慰問飆子部下，囑咐皇甫老夫子一定親自見胡鱸、張三孬、張瑪麗一麵，搞到第一手資料。飆子知道梁九的使者皇甫老夫子前來走訪，故意大造聲勢，偕手下出寨到碼頭遠迎，列隊警衛，殷勤款待。皇甫老夫子送上書信和禮物、硬洋，著實讓飆子大為感動，席間頻頻表示願意回到梁司令旗下參加抗戰，但是又說出種種敷衍理由，意在拖延時日。不過，對於探望自己內人和寨子故交一事他都痛快地安排了。皇甫老夫子在大廟中被款待了三天，沒有得一句囫圇話，隻好帶著飆子的一封複信和他回贈的金條返回了騰龍寨。


  當晚，梁九召集安碌碡、三愣等到堂屋裏商議，大家暢所欲言各抒己見，有的主張立即派兵去打飆子個措手不及，有的說既然他說悔恨有罪，願意回來，不妨等候觀望一段時日，再派皇甫老夫子去一次。如其藏不住狐狸尾巴，表露出不肯回來的遲疑、搖擺和反動後，再用兵迫使其就範或剿滅也不遲。時間又過了大半個月，騰龍寨的努力沒有出現明顯的響應效果，全國和魯中北的抗戰形勢向著戰略反攻的喜人方向迅速發展，大家再也沉不住氣了，遂決定實施打拉結合迫使其就範。可是在決定發兵消滅其外圍據點，給他個下馬威的時候，如何達到讓被其裹挾的貧窮漁農子弟出身的士兵不受無辜傷害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第二天，皇甫老夫子又動身前往遊說去了。


  頭一次送走皇甫老夫子的當天，狡猾的飆子同手下密議了很久，賊心不死的他陽奉陰違地讓侯南屋、孫硬糯分別去謁見了張店和博興縣城的鬼子駐軍，請求趕快招安，供應大批槍彈以實現其長期獨霸錦秋湖東南鄉的目的。同時，發動起鳳鎮加緊征集糧草，操練人馬，修築堡壘，加固城牆，準備對付抗日隊伍的兼並。


  過了幾天，侯南屋從張店回來了，說是鬼子答應接受歸順，上奏山東駐屯軍請求授予飆子少佐，還帶有來兩挺歪把子機槍。飆子受寵若驚，登時兩眼發亮，跟斷了脊梁骨的哈巴狗似的雙手高叉道：“天皇陛下萬歲！大東亞共榮，王道樂土！”同時，他想展開自己的鬼把戲，也感覺時間不夠用的，就和眾爪牙合謀迎對。


  陰險狡詐的孫硬糯獻計道：“有個鬼磨蹭辦法不妨一試。何不請三孬給梁九親自寫書一封，說明他已勸你回到百姓麵前，不日將動身，請他不必過於急迫。這信要寫得有情有理，打動梁九的心。縱然梁九手下急躁前來攻打，梁司令也會為著‘不戰而屈人之兵’再等一些日子。”


  飆子卻疑慮地說：“三孬一定明白這是撒謊騙人的緩兵之計，怕擔責任，不肯寫這封信。”


  孫硬糯搖頭道：“不會吧？”


  侯南屋不解地問：“何以不然？”


  孫硬糯的臉上飄著滿有把握的神氣，撚著短短的胡子自得地說：“他身邊有一個‘搖鵝毛扇打譜’的人，就是高舸。此人雖然文墨不深，但他平日聞多見廣，又很機警，會用心思，所以，有他在我們許多事情都很難辦。近兩個月來，我竭力籠絡此人。他原是小商小販出身，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我常常給他點小恩小惠，日子久了，他也就上了釣魚鉤啦。如今跟我倒是很好，三孬那裏有什麽事情，他也不怎麽瞞我。”


  飆子忍不住嘻嘻一笑，接著對孫硬糯說：“聽說近來胡鱸大隊對張三孬也不十分放心了。你前期了解得好，多去說幾句好話，他感到孤獨，你趁機爭取，估計或許會寫這封信。”


  孫硬糯驕傲地說：“我去把高舸叫來，同他一起商量，豈不更好？”


  飆子微笑著道：“這也是個法。不過我們的真是用意萬不能讓他知道。”


  孫硬糯點頭說：“那當然。我們也隻是用他一時，應該一直讓他蒙在鼓裏，不能利用時就將他除掉。勢力之徒好對付。”


  他們又密謀一陣，就派人找高舸去了。過了片刻，高舸來到了，由於他的身份不是飆子的親信，而是奉梁司令之命前來護送胡鱸的，因此，飆子和孫硬糯、孫硬糯、侯南屋等一向對他都很客氣。推讓他到大椅子上坐下後，飆子上前遞給他一棵駱駝牌香煙，還親自給他點上，然後，熱情得讓人受不了地套近乎道：“高老弟，你猜我請你來有什麽緊要事兒？”


  高舸近來已經知道皇甫老夫子前來下書勸降的事，並且風聞梁司令要興師動眾，一舉消滅起鳳鎮頑匪。他對自己的生死不怎麽擔心，惦念不下的是胡鱸和“城外營”的四百多名弟兄。剛才一路來的時候，他就猜到飆子找他大概與此事有關，進屋時早已胸有成竹，聽了飆子的問話，他更加坦然地反問道：“處長叫我前來，我一時還想不出有何要事，請吩咐吧。”


  飆子笑著問道：“前幾天，錦秋抗日大隊‘傲海蛟’差人來給我下書，勸我考慮反水，這事你老弟可曾聽說了麽？”


  高舸不慌不忙地應答：“啊呀，我一點也沒聽說！不過呀，處長，這是大大的好事，一定是出自梁九的一番高瞧，那‘傲海蛟’還不曾輕易找上門來謀過誰，你麵子可夠大的！”


  “當然，我看也是梁九的好意。信中說，隻要我過去，我縱有天大錯誤，都可以既往不咎。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並非草木，咋會沒有良心？看了梁九的書信，說實在的我對他真是感恩不盡，恨不得馬上就辦。可是，我手下弟兄總是疑慮很多，害怕回去之後性命難保。老弟，我是守著真人不說假話，這幾天我已經為此事在私下裏磨薄了兩片嘴唇，三番五次勸說大家。可是直到現在，大夥有的認頭，有的還不聽招呼，有的說要等等看。我雖是一起鳳鎮之主，可對將大夥的思想我無法一刀斬齊。俗話說得好：‘強摘的瓜不甜，氣不圓全，饃饃不熟。’像這樣的大事，可不能操之過急！剛才我同硬糯他們幾個商量了很久，決定至遲在下個月，就打算率領全營人馬加入到抗日旗幟下。不管梁司令殺我剮我，我都不會有一句怨言。現在為要說通我的手下頭目，需要在起鳳鎮再耽擱一段日子，不能做出積極響應，我怕梁司令不明白我的誠心，等得不耐煩了，你有沒有好主意？”


  高舸完全聽出來這是飆子和孫硬糯等人玩弄伎倆圈套，然而，他揣著明白裝糊塗，索性不予戳破，馬上“入戲”地答道：“聽到你這幾句話，心中真是高興。我跟梁九沒啥交情，可也風聞他江湖上寬宏大量之名。不管是誰惹他生氣，隻要回心轉意，在他麵前認錯，他決不會放在心上。處長既有這一番好意，何不親自去那裏，會上一見麵，一切疑慮不久自然消散了？說不定還成了莫逆之交呢！”


  孫硬糯陪笑著說：“高大隊呐，你是個好人，可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現在處長這裏，包括我也在內，不是不相信梁司令，是怕梁司令身邊的人。萬一梁司令赦免了我們的罪，他身邊的死活不肯寬容，豈不後悔莫及？麵君如見虎啊，‘傲海蛟’使個眼色他的鋤奸隊宰個人比踩死個臭蟲還容易，像鹹埕溝子的王果林、大營的胡伏臍、胡二眯瞪爺倆，‘彭閻王’……還有上次跟馬虎一塊去的相攻塘村的王醬鹽不是也最終撈了個開膛破肚，跟他爹比比誰信黑的下場？”


  高舸便以退代進地將矛盾轉向孫硬糯說：“哎哎，那廝怎麽能和咱崔處長相比？大當家的聲威顯赫，自會贏得尊重體恤的。可是，要是處坐不便前往，既然如此也罷！不妨請孫大哥先去一遭蹚蹚露水，表白咱處長的一番誠意。等你回來後，處長再去，自然馬到成功，豈不很好？”


  孫硬糯緊張起來，隨即詭辯推諉道：“我在起鳳鎮雖然崔處長不小看我，可是到梁司令麵前人微言輕，恐怕人家不會高興的。”


  一看再玩不下去了，飆子接著亮出底牌直言：“高老弟，實話告你說吧。我們想讓三孬給梁九寫封書子，勸梁九大人不記小人過，也不要著急。緩一段日子，我定然率領弟兄們奔赴請罪。你看這辦法如何？”


  高舸嘴裏嘶啦著慢慢琢磨著道：“據我看來，倘若張大隊親自寫信，一定有效。梁九和張大隊家裏老爺子恩深義重。現在，梁九先差人前來勸你回去，固然是為著你好，又何嚐不是為著張大隊？所以，張大隊如肯寫信，求梁司令寬大為懷，不咎既往，暫時不要著急興師動眾，雖不敢說老太太擤鼻涕——十拿九穩。不過呢，我看七七八八也能打動梁九的心。”


  飆子一聽有門便高興地說：“就請你把這意思告訴三孬行不行？”


  高舸為難地說：“要和張大隊說話，我就是外人了，你去才是正辦，你們是吃急的親戚，俺倒成嘍外人了，並且，你是長官說出話來他不會輕易討價還價更不會否定。”


  飆子歎了口氣道：“不過，這事非同一般，就像你分析的關乎自己身家性命，我求他，他不肯答應，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