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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意外得情報

  猞猁孫騎著健壯的高頭馬騾子沿著崎嶇的鄉間小路飛奔,牲口在馬廄裏憋了悶了數十天,被莽曠的原野、爽朗的綠風和大湖清馨的氣息激動著,撒歡尥蹶子,不時前身躍勁跳離地麵,高揚起脖子來,嘴巴裏發出噦噦的叫聲猞猁孫一努嘴隨手拍了一下騾子屁股,牲口猛地往前竄去。昨夜小雨淅瀝了整宿,崎嶇的路麵上漶出一汪汪的清黃的泥漿,不時踏得窪處的積水四濺,灰蛇般彎曲的小路隱藏在一人多高的蘆葦中,馬騾子昂頭奔跑,騎手猞猁孫雙腿不斷與身旁蘆葦摩擦著,發出不間斷的嚓啦聲,耷拉到道中心的蘆葦歘歘歘被闖到了兩邊。那馬騾子跑得不穩,猞猁孫身體前躬著,雙手緊緊地揪著散亂的黃鬃。他又往騾子臀上抽了一柳條子,那馬騾子忽地一哆嗦哮聲長鳴,疾縱前腿,造型威武,聳身如離弦之箭,一路竄的不見了影子。


  他從博興龜背縣城東圍牆下的蜿蜒阡陌間朝著西南鄉方向迅馳,約摸半個時辰後,搭擺渡越過了客水咆哮的小清河,完全迥異的出奇清爽氛圍撲麵而來,進入了錦秋湖滴翠流香波光船影鳥噪魚躍的原野。下午的陽光很溫柔,璀璨的光線照耀著漫坡洶湧的蘆葦蕩和窈窕婆娑的香蒲林藪。野兔和青蛙不時地被騾蹄驚起,連蹦帶跳地躥到一邊去逃散。行進中,他看到了茂密的楊柳樹後挑著膏藥旗的鬼子炮樓和正在被迫壘蓋房屋著的窮苦老鄉們。一望無際的寥廓蒼野、深湛的藍天和羊群般的遊雲帶給他的曼妙心情被汙損破壞了。不久前,相攻塘慘案的血腥場麵又一次滾湧了出來,在他的腦海裏一團團洇開,他感到眼睛縐巴發澀,胸口窩憋,呼吸帶上了氣憤,遂使勁用靴跟磕碰了一下馬騾子的腹部,牲口負痛驟奔,他的身體隨之為奔馳顛簸得上躥下跳,渾身顫抖,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大葦鶯嘰嘰喳喳自由自在地嬌脆啼鳴,一陣腥芬的涼風從大灣裏吹來,他滿腹晦澀的鬱悶才似乎得到了稍許發泄……


  大約跑了半個時辰,他來到了一個灣碼頭邊用楊柳棍子紮起的探到水裏搭成的棧橋般的簡易茅草茶寮,隨手一甩韁繩,放心地將坐騎丟在了梧桐樹下。


  一貫通的茅屋沒有泥坯壘成的隔牆,一道葦箔糊泥扇屏風把房子分成兩半,裏邊一鋪大炕,一個燒火做飯的小小四方灶台,旁邊一口大缸。門外涼棚下有三四張腿歪麵裂黑斑兮兮的半高長方桌子,一蹭即發出嗞扭扭的叫聲,桌畔胡亂搡著幾條狹窄的木凳。門口一個精瘦的幹巴老頭死心塌地賣力地拉著長長的封箱杆子燒水,沉浸在日複一日謀生勞作中。呼呼啦啦,一綹綹藍色火苗和一團團黃色火苗在爐底燃煤堆上嘯燥燥跳躍著,有時,火苗子被氣流托起來,離開爐麵壺體老高,在空中浮動著,隨著封箱咕嗒的急緩火苗作著升騰和降落的交替。


  牛背般的八眼爐灶上,壺哨子吱吱地響起來了,一頭亂發上落滿煤屑臉蛋抹得烏黑肩膀上搭著條灰舊破毛巾的他趕緊站起身去提大竄腚子鐵壺,爐火熊熊,沸水濺到煤火裏,滋啦啦響,白煙升起,咕嚕歡唱的水香煤炭燃燒氣味撲鼻而來。香椿樹下有個半大女孩守著個簸籮動作利索地忙著埋頭刻玉米,聽見動靜綻放著燦爛花朵的微笑打量著來人。


  “掌櫃的,有酒嗎?”他跳下騾子撂開掩映的蘆葦問道。


  猞猁孫風風火火搖頭晃膀子地牽著坐騎走了過來,綠林出身的他聲音粗獷如鼓動雪花鐵皮,正在圍著小飯桌喝水的客人厭惡地皺著眉疙瘩猛然抬頭,有小膽的簡直一哆嗦,把水都灑到了身上。


  一臉褶子的駝背掌櫃縮在牆角裏的坐櫃上瞧了他一眼,慢慢搖了搖頭。


  “沒酒?那你這兒賣的是啥?”猞猁孫又問。


  掌櫃的手握穿子指了指坐在爐子上正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身子長長的竄灌水壺,隨即忽嗒著有一搭無一搭地說:“大碗茶啊!”


  “就隻有這個?”猞猁孫不屑一顧地問著,一屁股騎在了條長板凳上,扯開身上的夾襖,呼呼扇著,“先給我來三大碗!娘哎,裂紋三尺三,可幹死我了!”


  “那你一天落幾個子兒?”喘了幾口粗氣後,猞猁孫搭訕道。


  “哎!也就掙個窩頭錢。給過往老倌行個方便!”


  其他幾個客人見他匪氣十足的流糗樣子,看了幾眼便都扭過頭去,輕輕拉開凳子,和他保持距離,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著。


  “瞧見沒?八成也是吃這飯的。”一個有點兔唇印記的小夥子瞟了安碌碡一眼,挺直手掌往桌子上一砍,小聲地對同伴說。同桌一個中年人趕緊用腳尖輕輕踢了他一下,然後一使眼色,他便心領神會地不再吱聲了。


  這時,掌櫃的晃過來將一個粗瓷大碗擺在了他麵前,麵部淡泊表情吝嗇,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不斷地抬起右手撩起左肩膀上的灰黑毛巾梢擦著流到眼睛邊上的汗水,左手提著個大瓷茶罐嘩啦啦往裏倒茶水,猞猁孫大嘴嘬成小喇叭狀,突突吹起熱氣,耳朵卻支了起來。


  幾個客人悶葫蘆似的喝了幾口,你瞧我我瞧你,又瞅瞅蘆葦蕩,看看河水流,大概覺得實在無聊了,剛才那個最年輕的又忍不住開了腔:“我看天鵝洲這次也是在劫難逃了,那保安旅人多勢眾手下幾百號人,裝備也不賴,個個都使著中正快槍,主要是萬旅長背後有日本人撐腰,他們瞄上了梁九,任他‘傲海蛟’老倌有天大的本事也撈睾蛋一腳——夠D嗆的了!”


  “看能的他噯,那挨千刀都殺不死的九土匪是好惹的嗎?日本人來了萬旅一槍不發,是人家騰龍寨把鬼子打懵了。幾年來,小鬼子武器那麽先進都剿滅不了他,還處處損兵折將被動挨打。真要硬拚,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這下可有好戲瞧了。”


  “前幾天,城子裏就放出話來了,說老賬新賬一塊算,一把火把騰龍寨燒了,算計著也差不多快動手了吧。”另一個客人也附和著。


  “不說話能把你們憋死啊?趕緊喝,喝完了快走!”那個提醒大家的中年漢子生氣地趕緊製止。


  幾個人便不再喝茶,一抹嘴抬腿便走。


  猞猁孫一看他們要撤,提高嗓子,衝著掌櫃的一聲吼:“掌櫃的,多少錢?”


  掌櫃嚇得顫顫巍巍地說道:“您看著給吧。”


  “把那桌的也一塊兒結了。”猞猁孫指著幾個起身要結算的人的桌子說道。


  那個中年漢子連忙說道:“謝謝這位兄弟了,不用了。”


  “沒啥事!出門在外,隨遇而安,多個朋友多條路。我想問問,剛才幾位議論城子那邊要動手了啊?”


  幾個人聽到這話,全都慌裏慌張變得灰頭土臉。


  “大哥,別聽他瞎胡唚,這兔崽子嘴上沒毛不懂事,回去我敲打敲打他,讓他往後再也不敢在外頭胡說八道了!”中年漢子輕輕踢了那後生腚一腳說道。


  “我知道萬旅長上個月都活埋了八口子了,你們是怕他打擊殺頭哇!”


  “你?到底是?”中年漢子支吾著問道。


  “守著明人不說暗話,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你是不是‘二閨女’的表弟潘喜子?”


  “你是?”那人點著頭詫異地打探說。


  “俺和三愣都是好弟兄。”


  接著,潘喜子帽子往下一拉,壓低聲音說道:“啊,任啥都甭說了。剛才我就看你真是梁司令的人,是不是猞猁孫啊?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不要緊,我在下給你提個醒,可能是因為上次劫槍的事他們嫁禍於人,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竟臌嗆著攤派無理取鬧了。大哥,你們一定得防範好別讓他們狗急跳牆得逞啊!”


  “咹,潘大哥堪比徐中郎將,人在曹營心在漢,可敬可敬!為了消滅日本鬼子打倒反動派建設錦秋湖美好明天,我代表父老鄉親感謝你,在下這裏有禮了!”說著猞猁孫就雙手抱拱作揖,“事不遲疑,後會有期。”


  猞猁孫將手指放在嘴裏,“嗞——嗞”,聲音由高往低響亮地吹了個口哨,馬騾子噴著響鼻尦蹶子刨地地聞聲跑了過來,他矯健地縱身一躍騙著騎上,一甩韁繩,向天鵝洲方向飛奔而去。


  “嗒嗒嗒嗒”來也匆匆,去也一風風,身子顫忽著,小腦袋在蘆葦穗一抹線上上上下下顛達了一陣子,一溜煙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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