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俘虜”上陣打鬼子名師指點改進地雷(二)
耳畔飄過土老罩聲嘶力竭的喊叫,看見待幹了河的鯽魚一樣急匆匆往家裏竄的眾鄉親,站在莊北大倒垂柳樹下剛從興福入伍的哨兵吳國華這才慌了神,忙衝著半空放了一槍,卻惹來了一陣密集的射擊,嚇得他喊著:“噯娘哎!”當下就羅蜷下了,臉色虛脫成了一張黃表紙,沉了一會,右手扳嘍下膝蓋,還能動彈,就撐地歪斜著站了起來,可那戴得油漬麻糊,斑滲髒染,風吹日曬地變了枯葉幹枝顏色,露著頭頂的爛葦笠一咕嚕打到了地上,豎著折破翅膀迷嘍迷嘍地歪轉著,被風刮出十幾米才倒進了草叢間,他剛蹀躞著去攆,又恐懼地摸了一下後腦勺,也不敢追上去撿了。“砰砰”,“砰砰”,又連續幾槍響起,其中一發子彈從他褲襠穿過,刮破了鳥腩皮毛流著汙血,又打到樹上,樹枝被折,葉子震落。吳國華感覺雙腿間粘糊糊的發熱,本來就傻乎乎的他不知何時已屙了一褲襠。
大氣不敢出的他哪敢向鬼子開槍還擊?還算知道事態嚴重性的他,拽啦著黏濕熱垢的褲子,急忙躥到村主街大槐樹下,卻突然張倒了。正在擦槍的民兵篼子認出是興福街上練了武藝的“好漢”吳國華,二話沒說捏住的下頜骨猛拤人中,上下推拉著,好活動下頜骨,以期他快點恢複常態,吳國華的嘴巴被帶動得忽而橫扁忽而豎長。忽然,隨著一聲咕嚕嚕的翻氣聲,有一些令人作嘔的黑黃痰涎從他的嘴裏打著呱嗒板似的咳嗽著,扥搭著,飛崩了出來。
他神情倉皇恐懼地傻笑著,嘴巴裏發出上下牙失去控製的得得噠噠碰擊的聲響,宛若一群餓昏了頭偷食的雞正在瘋狂失常地急辣辣啄著瓦盆裏少得可憐的霜薄麩子泥。繼而,他吭吭地打著哆嗦,顫顫抖抖吐了出來,喘了一大口長氣,“噯,噯……”終於平靜下來。“到底怎麽樣了?一D戳到你親姨姥娘心尖之子上的!你倒是快哆哆啊!”民兵篼子急躁得麵目扭曲地嗷嚎著,他得瑟了大半天,才緩過氣來,悲哀地看著圍上來的幾個老婆,嘴巴一歪,又躁火地駭哭了,右手食指龜縮地劃拉著穢影,語無倫次地說:
“日,日,日,日人的,來了,本,本子,鬼日人的馬隊,上,上,上上嘍孝婦河踅,踅,踅灣大,大,大,大,大堤了”??“昏嘲到家了!他娘那爛B到哪裏偷的種,嚇劈拉的靈犀東西啊!好出息貨的!”民兵篼子氣不打一處來地罵著,隨即抽出胳膊,扔下他轉身抓起鐵頭,“鐺、鐺、鐺……”打響報警鍾聲。那所謂的鐵鍾是借就著日寇丟下沒炸好的小半塊狗牙嵯峨的炸彈殼子做的,卻驚紋暴戾錚錚如快要裂斷了的炮彈翅膀,發出一陣尖厲虎虓,聲音脆生宏亮地攢射著,霎時間若炸了營的烏鴉幫,躁號著飛向了四麵八方利見橋附近幾十裏地的大野村落,飄進了孝婦河蒼茫穀地……
然後,那個嚇破膽的哨兵也兀自拖拉著杆係了半根麻繩半根老娘們裹腳,綰了個拳頭扣子頂替背帶的簡陋落後的老漢陽造跟著向村裏跑來,邊顛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咋呼著:“日鬼,日鬼了,日本鬼子來了!”
他戾氣呼呼的喊叫活像是給鬼子兵下達了一個開始射擊的命令,隻聽得一陣新大三八尖厲的射擊聲,如同幾十把飛錐利刃劃破了絲綢般寧靜的天空。從狼奔豸突的長長槍口裏,噴出了清白的硝煙,猶如十幾條響尾蛇,嘎嘎嘎,彎彎曲曲地上升,一邊上升一邊擴散,燃燒火藥的氣味四散開去,熾熱的火紅的彈丸鑽進了蠢蠢驚逃腿腳疼拙緩慢的善良的身體,近處的百姓們有的背對著敵人於即將拐進胡同的一刹那雙手朝天揮舞,挓挲的大手好像要從樹上揪下葉子,有的捂著肚子氣喘籲籲地跌坐在牆頭邊,有的拖老婆拉孩子哭咧咧地擁成了一窩蛋……鮮血從他們的指縫裏往外流淌,身體連帶著舍不得扔掉的箢子、貨品往後便倒,嚎爹喚娘聲斷絕在他的喉嚨胸腔——“殺人啦啦~~殺人啦!”的嘶鳴瘟訊般炸開,遠遠地大集盡頭的老鄉們聽見槍聲和他的吆喝紛紛驚懼地提摟東西,拱起小車,撿大放小,稀裏嘩啦作鳥獸散,轉眼滿街空空,隻留下了亂七八糟的磚塊、瓜果、炊具和半新不舊的衣物……
被東洋驢控製了的殺人橋頭再度慌亂起來,兩岸商戶、住家立即關門上板提前打了烊。
“一匹大洋馬領著一群黃狗子往這邊趕吧?”巡邏排長以為迂夯哨兵看走了眼,錯把花裏胡哨蝗蟲一樣皇協軍誤判成了鬼子。等到十幾聲犀利、剛勁的迫擊炮彈在村中大道上炸開,機關槍“噠噠噠”亮了嗓子,他才堅信是方塊雞屎胡子的車軸矬小夥——東洋鬼子掃蕩過來了。
一聲聲大蓋子清脆的槍響,意味著一條條百姓的性命就有了危險。那些個行動遲緩,羸羊一般嚇破膽的鄉親們,四散抱頭逃竄,全不顧後麵子彈追上來咬進自己的皮肉。日本兵雖然在長城抗戰中見識過中國人的英勇頑強,可自打華北平原一路開過來,如入無人之境,差點偷著笑死了,旅遊一樣反客為主獨霸山東後又何曾遇到過硬對手?因此,個個和老鬼子清渤航運保安特遣隊巡邏大隊山本二十四大隊長一樣心思,那就是殺中國人不過是屠雞宰狗,全無半點敬畏生命之心,倒有施虐逞威之淫。日本兵暴施凶殘之際,跟著壯威打頭陣的那幾十個偽軍也禁不住戰戰兢兢,麵色如土,眼看著日本兵不足百人,見橋大集上的中國人何止千人,可憐如同虎驅豬羊,死屍滿地,未死者橫七豎八倒在街上,呻吟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不禁麵麵相覷,各自膽寒,心裏抱有一樣的心思,日本人這般勇悍,比當年的劉黑七那個老鯰魚精都凶悍,咱們手無寸鐵的莊戶漢像一盤散沙似的,任由強盜踐踏驅趕。
被“看護”的那些人聞聽鬼子來了,群情激奮起來,嚷著衝出去和敵人拚了。炮彈又呼呼飛進了村裏爆炸了,遠處的房屋被掀開了頂子,檁條大梁閃著黑光殘肢斷臂般飛上了半空,茅草起火,牆倒屋塌,四下裏傳來牲口嗷嗷的高亢嘶鳴,更夾雜著老婆孩子沒了人聲的揪心裂肺的啼哭。
“快放老子出去,俺要去殺日本黑毛子(土匪黑話:豬)!沒看到俺和逯大隊的關係嗎?害怕俺跑了不成嗎?他是忙沒顧過來!”
三個看守大眼瞅小眼,迷惑不解地拿不定主意,他們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勁地在屋裏打著旋轉。
突然,北麵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疾風暴雨般的各類武器混雜的槍聲,雙方隊伍接上火了。
梁拴寶帶去的狗剩再也憋不住了,他簡直就要發瘋了,霍地跳起來臉色煞白地喊道:“爺們哎!你們要是東洋驢騾子悶棍操出來的?包,你們就殺了我們;你們要是中國雞巴撅出來的好漢你們就放了我們!”
激將的齷齪實在、趁口可心到家!粗話一出,三個血性看守臉膛嗵得脹了個大躁紅,一直漫到了脖根上,“媽那個B的,待死D朝上,忌他的!”由於生了窩囊氣,唾涎蛋子撲突突飛濺得老高,委屈和埋怨使他的嘴角子上都掛滿了白沫,說完一擁而上摸出槍刺三下五除二割斷了捆綁俘虜的繩子,一腳踹開裏間門,斷喝一聲:“逮槍!”壓抑解除掉,戰士們忽然感覺膽子膨脹著大了許多,腿腳也變得利索震了,仿佛紅了眼的餓狼撲食,羈絆得越發猖獗得猛虎下山,在死裏逃生的恩澤鼓舞下,普通的血肉之軀越過了刑罰折磨、饑餓噬咬所造成的肌體疲憊虛脫,灌了人參湯一般亢奮驍勇梟雄,人性十足的愛護、巨大無疑的信任,更有對於崇高人格的尊重景仰所成就的中華熱血男兒的巍峨責任擔當、威虓猛毅鬥誌,全都咆哮成了勢如破竹的爆發力,手拤鋼槍呼嘯著嗷嗷撲向村北陣地。
這支有三名看守抱著輕機槍率領的十幾人的俘虜長槍突擊隊加入到了戰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