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針鋒相對（三）

  說到這裏總算真相大白了，剛錚錚的姥爺不由虎目含淚，聚義廳前諸多抗戰隊員、漁農民也跟著唬唏不已，他們大多想到了日寇剛進博興是到處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錦秋湖貫通桓台、博興、高苑三縣，百姓逃亡，南門外激戰時，傷死恐怖，難民紛湧四散湧逃，淒慘形狀，大夥盡多看在眼裏聽進了心中……所以，一談到浴血奮戰的勇士立即就得到了廣泛的認服和擁護。


  姥爺暗欽佩道：川軍真是良心嶙峋撼天動地的神勇好漢！想不到可憐的王尕祥他們竟然有此經曆。他轉瞬想到：“昨夜死守滕縣縣城的鍾劍英排長領著王尕祥來找我，兩人促膝攀談談到半夜，想來王師長他們弟兄出生入死，拚命殺敵，危難發指，如此深情厚義，人味盈天，耿耿至上，精誠漫衍，懷襟高大了得，如此托孤，救助抗日殺敵立下頭號戰功的偉大英雄第一胤後，當是力挽狂瀾順天理撫民心之積德之舉！”


  “鬼子的武器先進，磚灰城牆一轟就倒，我們從廢墟瓦礫堆裏爬出來，繼續和戰士們一起守城戰鬥，最後……最後，俺身上給打成了老醬油瓶子掛白醭，可俺忘了自己也忘不了卵翼身前身後阻擋著伏護著的那個伢崽，他便是尕子，大號王尕祥。瘦弱的尕子死活要跟著他爹殺敵，不肯離城，最後，我也受了傷，王師長傳命我將愛子帶走，並說‘看來城守不下去了，我就和弟兄們死在山東這地了，……請你好生操心，一定把這娃子帶回四川去交給我爺爺、我爹爹和你嫂子，王家到我這裏五輩子單傳，……說著王師長竟然給俺下了一跪，轉身站起光顧著指揮阻擊鬼子的坦克了，巷戰打得白熱化……可惜呀！他竟再沒有留下半句話！”鍾排長越說越動情，他哽咽著再也他不起頭來了。


  當下，早已泣啜歎息得不成聲了的姥爺感動得抬臂一擦眼淚，“別說了，有我就，就，就有尕子他們的一切！”


  真是性情中人為性情中人，沒打跟扥地滿口包包答應了下來——他要盡自己所能提供最可靠的體統保護傘！


  場麵上輿論氛圍受挫的“城子幫”諸弟兄雖然剛才都跟著“萬老刮”趕著浪頭稀裏嘩啦蜂擁進來了騰龍寨駐地，但他們畢竟心裏還會擺弄算盤小九九，有點死數，私闖別人軍機禁地可是犯得不輕快的，人家隨便拿個什麽理由敲你糠心蘿卜腦袋，你是一點轍都沒有的，隻管等著領受就行，好在一是看來騰龍寨好像設了埋伏，要誘敵深入，二來呢，眾人便琢磨著或許是兩家當家的平常玩的好，早有默契來去自如瀟灑，特別是梁九有名的大禮不辭小讓的厚道人，暫不與人斤斤計較的，不過，眾城子幫弟兄卻真誠坦率自覺理虧得很是過意不去，所以，個個顯得紅臉噗嗒的，漸露寵了媳婦得罪娘的為難窘迫之相，底氣虛飄，態度搖擺，有幾個年齡大點的甚至覺得無地自容得很，這些情緒綜合交織到一起，他們衝著“萬老刮”不敢抱怨發泄，可對了不知從哪個茅坑裏爬出的毫無交往情分積澱的始作俑者的爛圪墶外來邪毛雜碎——刁三發子就遠沒有那麽客氣了，隻見一束束焦灼的目光一齊射向他，刁三發一時禁不住腰身萎縮，腚眼子驚悚無序地顫嘬痙攣著，大發起毛恐來，汗毛倒豎著，頭頂一小團躁霧騰起，渾身登時起了一層尖霜般的雞皮疙瘩。


  “萬老刮”瞧了刁三發子一眼，暗下跺腳：這個貪心江湖騙子，怎生就和錦秋獨立自由抗日大隊梁九他們這般鬼難纏的莽漢結上了梁子？梁老倌連我都怵懼他三分，你他媽的活得不耐煩了？他，你都敢碰？”見此下這等火勢，同來的飆子看出“萬老刮”很有些自覺上當又礙於麵子，以及恍惚咩戲不定或許有一絲一毫的什麽戰區仕途關照擔憂，但怒氣衝衝急於想發泄，於是，就察顏觀色順遂主便地走了上去一把抓住刁三發子的衣領厲聲責問道：“梁司令說的可都是真的？”刁三發子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頭裝瘋賣傻癡呆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疲遝樣子了，他心裏明白得很隻要這樣號一下，啥都擱置起來，讓不了解內情的人必以為是欺負外地人，也就藏著掖著了自己的真實秘密而不至於泄露太多。反正他們也不會要了自己的命。


  誰知飆子也是帽子頭火，他冷瘮怪笑著飛快地抬起手，猝不及防，直愣愣照著刁三發子就是一耳光，正中腮幫子，“叭唧”一聲脆響，摑得他原地轉開了圈子，剛剛站穩，又跟過來了力道更狠的一巴掌，揍得他側歪倒下。刁三發子到底給打懵了，眼神迷迷瞪瞪叉八著腿攤坐在地上，雙手撮著下頜，吐出了一口血，裏麵還帶著兩顆半門牙。


  按照匪窩子、兵行當裏的不成文規矩，眾怒之下早該沒了活著的任何可能了，都虧了姥爺在場當勢，否則，就是再命大的主兒也都早就找不到屍首了。


  “散了吧！先押下去！”到底還是姥爺心底慈善，為活該受屈的他落了樓。


  事情有了好轉機，騰龍寨的弟兄們相互鬆了一口氣，準備著掃尾，息事寧人地散去。


  然而，剛過了一會兒。“你說完沒有？司令，你瞧，這川伢子你可曾見過？”“萬老刮”倒豎著右手掌往裏一揮，有個五花大綁口裏塞著一個挓挲著三五根綠纓子的青水蘿卜的小青年邊走跩邊掙紮著被推搡了出來。他有些自鳴得意地捋劃著胡須說道。真是按下葫蘆浮起瓢，可恨“萬老刮”他們一貫陽奉陰違、詭計多端，確實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姥爺原本一副泰然無事的樣子，卻不由地打了個楞。


  他們是有備而來的，姥爺捉摸了一下心想：“他媽的，就隻有翻出內幕，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裏算哪裏，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緊不慢地仔細應對著。


  隻見姥爺迎著“萬老刮”灼灼的目光慷慨陳詞：“萬旅，凡事皆有個是非曲直，這其中大理你還不盡相知，今天，也正好，場麵著呢，梁某就當著今日兩家這麽多弟兄，把個事情原委來龍去脈說道清楚嘍。你要在我騰龍寨三分薄地動我尊貴的客人伢崽一指頭，就得先掂量掂量，否則，就是我還未發話，想必這寨子裏的數百口子也決計不答應的！”


  此言一出，騰龍寨一杆子猛士一齊湧出，黑壓壓地百數人森忽忽挺立在前，冷冷地瞧向“萬老刮”帶領來的諸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