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針鋒相對（二）
“先慢著！”姥爺抬手擺住他們，回頭對著“萬老刮”說道：“萬當家的，這金蟬蛻殼之計，我比你會唱。要殺要剮當著眾人麵來。”
“操他娘那個蛋的！”“萬老刮”的如意算盤被擺手叫停了，氣得頭一歪，把眼前桌子上的茶水一胳膊手掌劃拉了下去，猛地站了起來，想了想又凶哼哼地，拉了一下斜背的手槍皮帶子，往腰側胯骨方向扳了扳因著豆蟲般的身子不斷伸縮而遊移靠了肚子前麵的手槍套子，怒衝衝地盯向了刁三發子。
“別別，別別！萬司令，我也是奉了上峰命令來具體辦事的，這裏麵情況肯定誤會不少。”他又轉向姥爺，趨炎附勢地巴笑一下繼續說道：“梁司令想必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萬老刮”如此尷尬實在沒臉麵可攀，於是，丟卒保帥地罵道：“老刁，給你活娘吹起大肚子來不是的，我真後悔認識你，眼疼發困。”他一腳將剛才掃到地上警衛正在撿拾的茶具中的一個玻璃公道杯飛起踢到了水池子裏，濺起水花一大朵，卻歪歪扭扭地搖撼了數下趨於靜止，沒有摔碎也沒有沉底。他顯然是在以自己的內在武藝向大家傳達著既不悅又適可而止的信息。
刁三發子誠惶誠恐地叫了聲：“萬司令！”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你的身上帶著很多問號呢。”“萬老刮”像管孩子似的堵住他的嘴，以免失言或激怒姥爺他們。
姥爺趁機慷慨直言：“據我所知你們要找的那位‘欽犯’不是逃兵大盜，而是抗日殺敵英雄，他在滕縣保衛戰中表現得很勇敢，我的姑舅周同縣長一個月前就早給我打來了書信，韓複榘不戰而逃後，鬼子沿津蒲線南北夾擊，王銘章師長奉命帶領那些說不上長大的川娃娃兒們，身著單衣，腳登草鞋，背著鬥笠，抗著破爛的土造步槍，掖上劣質的手榴彈，別了父母的關愛，離開了世代繁衍生息的安樂窩，告別了師友親人，來到千裏之外的齊魯大地。前不久，他們駐防徐州的北大門滕縣，為了素不相識的同胞的我們免遭日寇蹂躪，以窳劣的家夥跟武裝到牙齒的日軍坦克野炮飛機拚殺，那麽多的川伢子倒在了異鄉疆場，永遠無法再見到夢中呼喚的天府故裏。馬革裹屍湮黃土，神仙人鬼從今定。如果所有中國人都像他們的兄弟一樣，鬼子斷然進不了咱中國！
而今天，萬旅，你們作為國軍地方部隊非但不同情聲援，相反，還輕信什麽戰區派來的參謀，無事生非，追緝什麽丟失的‘黃魚’軍餉，試想他們要是貪財的人，犯著腦袋瓜子挷在腰帶上上戰場拚死拚活嗎？張宣武團長身負重傷後被救，同時帶出了王銘章師長的愛子王尕祥等年幼弟兄，那可是勇士生命的延續啊，於硝煙彌漫的戰鬥空隙裏王師長杜鵑啼血殷殷委托孤幫，那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語久久回蕩在耳畔，“一定要留住咱川軍的骨血呀！”天理昭昭，豈敢暌違？而你們卻前來專揀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幹，竟要將他們幾個剛比步槍高不了多少尚屬孩子的川伢士兵趕盡殺絕，居心何為？剛才我就覺得你D小子在萬旅麵前沒劈什麽好方子（土匪黑話：劈方子，指背後說話人壞話）現在，我正式懷疑刁參謀，你——是日本特務，來呀，給我拿下！”
刁三發子探頭縮腦四下一瞅，騰龍寨大廳洞壁到處都是疙疙瘩瘩的鍾乳和深深的窟窿，油燈就立在鍾乳上，火苗子亂閃。四麵不斷吹出颼颼冷風，他內心先子打怵，不禁渾身有點哆嗦起來。馬王爺安碌碡彰善癉惡分明，剛才對於刁三發子誣陷忠良之後的事早就氣炸了肺了。火從心尖起，怒向膽邊生，他第一個按耐不住地衝了上去麻麻利利地將殺豬刀子架在了刁客脖子上，嚇得這位“戰區大員”臉色蠟黃，身體顫抖著，蜷曲到了廊柱底下。
“萬老刮”刁蠻狎詭，引得眾口嘲抨，竟目睚眥。他定神一瞧，即刻涼了半截，臉色一會了紅，一忽兒白，一會兒青，一忽兒紫，一會兒灰不溜秋，一忽兒綠兒吧唧，最後，像泄了氣的皮球沒了覺，他衝著帶給他丟作失場麻煩羞恥的刁三發子大喝一聲：“他娘的我早就看著你像個?包，快交代你是怎麽設計騙老子的？”
“再不老實這就剁了你豬排骨，和瘋狗一鍋燉了！”大廳裏發出了五六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斷喝，由於大家聚精會神屏息靜氣，洞堂裏回音重濁疊瀠，聽起來格外威嚴駭厲。錦秋獨立自由大隊裏野杆子出類的猞猁孫手握著一把魚叉，他斜眼不睜，猛地一抖手“嗖”正刺進了刁的左後腚裏，當即“哎呀！”鮮血直流，好在江湖老幹家手裏都留了量，隻是皮肉手受苦沒傷筋動骨。
姥爺進一步揭他的禿瘡餎餷道：“張宣武團長被部下救出時擔架上藏著一件重要文物——古滕國玉璽，傳世國寶，害怕落入日本鬼子懷裏，可還是被你們盯上了，你們吃了川軍王師長和城防司令張團長的苦頭造成大量士兵玉石俱焚，於是，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假充戰區長官以追剿逃兵為名搶奪玉璽，進而還要欲加之罪，想把王師長烈士的骨血王尕祥斬草除根？真是居心險惡。”
“啊？！原來是這樣？可，可，可……可，老梁啊，你，你是從哪裏聽說的？明明戰區的參謀那天還給我打的電話，你可不要信口雌黃啊！”
“真老外了吧？那電話是他們一夥的日本特務古董商花了五毛錢從張店電話局打的。”
“哎呀哎！我還他媽的老江湖呢，差點讓這死王八給誑大發了呢。”“萬老刮”皺著眉頭，抬手猛捶自己的額角，露出一副自疚惋惜的氣餒相。接著，他一虎臉問道：“好小子，你到底從哪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