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捐棄前嫌共襄抗日大計（一）
大舅掩護姥姥她們隱蔽的荒汀不遠處就是一排低矮的劉樂夢家五代遠寄曠野的漁屋，也就是他第一次見到曹參謀長的地方。可是，僅僅大半年的時間，那樣一位建立了赫赫戰功的北伐虓雄就慘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之下。睹物思人，大舅倍感焦急、難過，他淚流滿麵彎腰背負著遭遇日寇毒手的姥姥更是忿氣哽咽，血眼圓睜，義憤填膺，怒火熊熊……
那天，是曹參謀長來博興的第一個星期。當時，姥爺因為湖海遊擊大隊擅自闖入湖東拉鋸戰過渡設防地帶而詰問斥責著登門拜訪的逯大牙。
曹參謀長握著馬鞭就往裏闖，拴寶和衛兵不認識他，忙伸手擋駕，跟在他身後的勤務兵連忙解釋說：“不認得？這就是武漢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派駐華北的聯絡官曹參謀長。”
衛兵詫異又有禮貌地點了一下頭，拴寶和勤務兵還算熟悉，孟橋的周老窖，在“萬老刮”那邊幹，小時候兩個村的光腚子夥計們晚上扔坷垃開火，他還吃過自己的泥蛋蛋子呢。
“早幾天聽說上麵要來個視察專員，想不到就是您了？”梁拴寶平靜地反問道。
“報告長官，裏麵正在討論研究……吵架……問題。”警衛員瞧了一眼梁拴寶，不好意思地說。
曹參謀長也聽見了屋裏傳出的爭論聲，眉頭一皺心想：在這反掃蕩的節骨眼上，各路抗日義勇軍怎麽能起衝突？他趕緊整理了一下衣冠挺胸和梁拴寶一起跨進了院子。
他站了一會兒，聽到屋裏雙方正唇槍舌劍你一言我一語各執己見地對辯著。
“我知道你們坐地戶沒少消滅鬼子，可我部初來湖濱不也在三杈子樹打敗了鬼子漢奸一個清鄉小隊？”
姥爺不無氣憤地說：“拿我當三歲兩歲的娃娃了？別太得意嘍，你們前前後後拖拖拉拉幹了一天，知道為什麽鬼子沒來增援嗎？要曉得那裏距離縣城隻有十五裏不到的路程，要不是因為老子幫你們襲擊火車站搗了鬼子的馬蜂窩，牽製了宮本森的鬼子中隊，你們早成了喪家之犬了，這會兒說不定在閻王爺那裏跑腿呢！還瞎吹牛！哼！”
逯大牙聽了有些理虧，但為了借地發展，又不好弄僵了，就岔開話題說：“我們這次來和梁司令會麵，主要是說明動議，就是要到西邊高苑縣去辦點事，討個近道使，特來向你們吭一聲，免得發生誤會，都是抗戰嘛！”
“臉皮二齒子也砍不爛。姓逯的你掰扯半天不就是眼紅俺們的地盤嗎？老子不尿你苶一壺！要知道錦秋湖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梁某和弟兄們豁出性命拚下來的，就這樣鬼子還隔三差五出來燒殺搶掠。”姥爺不理會他的借道說，繼續針鋒相對。
“上支下派，我奉命進駐，沒有湖海特委的指示，絕不後退半步，打鬼子責無旁貸。再說了俺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後方運來的，愛著你們哪根混筋了？是不是啊？”逯大牙毫不示弱，他看了看身旁祖上一直在錦秋湖一帶跑綹子的劉葦船，似乎感覺腰杆子更硬了些，卻不成想正是這位翻雲覆雨的首鼠兩端之徒，後來沒出兩年就叛變了革命，**裸地占到了日本鬼子的陣營裏，屠殺開了抗日誌士。
“好大拉頭來！說嘍半天黑了！幹道上的好聽的都讓你嘚瑟盡了，可那充其量至多也不過是鬼譫之語，剩下難聽的人話俺給你擺擺看——你們的特委真神！那他們怎麽不叫你去進駐東京占領了整個日本呢？你就不怕別人笑下大牙來啊？左手奉的右手的命令，橫豎都是你們一窩一塊的，看你比白癡都還能的？咋就不臉紅？俺不會做作你們那一套自欺欺人的酸哄爛柿子，可我梁某奉的是上天的命令，摸著自己的良心幹事，率領世世代代在這裏土生土長過光景的漁農街坊爺們抗擊侵略者，怎麽樣？你算哪根蔥？鬼子血洗相攻塘村屠戮父老鄉親，許多人家被殺絕戶了的時候你們怎麽沒來呢？看到老子打出眉目了，你們就一意孤行，如入無人之境，狐假虎威地打著什麽鳥湖海特委、屁山東sw的旗號來嚇唬人，瞎湊熱鬧，根本沒把俺四百多鐵血兄弟放在眼裏，你當老子是嚇大的嗎？甭說省委、特委，就是延安mzd親自來，老子也是照樣不點他！當然了人家毛潤之絕不會和你們一般見識，他那些書我也讀了幾篇，山裏娃娃出身卻最了解中國實際，頭頭是道，句句真理，善謀能打，神人一個，是天才！我不是巴結你們，中國將來是他的。你別拉大旗作虎皮，專行小人之道，淨寒磣人家大領袖。”
“你……你，你……我，我不是硬來擠你，啥事也瞞不過你，還不都是為了抗日嗎？”逯大牙自覺理虧，再說即使自己再能言善辯，舌頭硬也穿不過腮去，俗話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況且是湖海遊擊大隊事先沒打招呼，於是，先行放軟了下來。
“這話老子願意聽！小老弟，錦秋湖畔乃富庶之鄉，國民黨韓複榘撂了山東後，博興縣長跑了，縣團防局樹倒猢猻散。俺們這荒野大窪三縣交界的小邊區，一年多就成了‘三不管’地帶，種地不用納糧，捕魚不用繳費，經商不用上稅，大夥勉強維持生計。可好景不長，從去秋至今總共下了三四嘀嗒雨，地裏的莊稼都幹蔫枯了，青黃不接，饔飧枉繼，隊伍缺吃少穿的，補給困難，咱又不能興過去壞綹子那一套縱兵搶劫，好在狡兔三窟，四五百人多虧苦心經營的幾處老字號店鋪進項才不至於喝西北風，另外靠著天鵝洲水寨基地跟鬼子周旋。你們口口聲聲不擾民，可那是劉表借荊州，與其鬧得不歡而散，不如先小人後君子，把話挑明嘍！”
一開始，逯大牙也曾經犯愁擔憂過，一時拿不定主意，畢竟是友軍的防地，不打招呼就貿然進來，一則目中無人容易引起誤會；二來有了過節和摩擦就被動難言，不好處理了。後來，湖海特委連發三道命令詢問進展情況。其副官說什麽錦秋獨立自由大隊占著茅抗不拉屎，都是中國地他能呆我們為啥偏不能去？再說了僅僅是設防又不征糧納餉的，估計不會惹出麻煩來。
其實，俊傑最識時務，姥爺之所以不輕易鬆口，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以他的為人處事，他絕不是把著四海不流水的頑固死扒人。姥爺心裏明白同為抗日胞澤，豈有不鼎力相助之理？之所以執意如此，他是擔心一旦湖海遊擊大隊駐防在了利見橋，情況會複雜化了，無疑對準確偵查摸清鬼子的動向乃至及時防範增加了一道隔閡皮囊，難以把握時局變化。
兩人正見談得攏，門外湖海遊擊大隊那位有勇無謀的“空降”政治部主任譊譊然猛不丁來了句：“聽他們胡溜溜，咱共產黨的隊伍怕誰？如果他們再黏黏糊糊，我們隻能強行進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