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七）

  臘八老七本來手無縛雞之力，在被“萬老刮”裹挾進城子之前，連木頭槍都沒有摸過，至多就是小孩子時，拿著個笤帚疙瘩當手槍瞄著玩過。至於槍法，更是無從談起。但是他很有天賦，在城子裏訓練的日子，他後來者居上，成長為城子槍法第一人，子彈到了他手裏，那是顆顆鑽肉，粒粒要命，槍法好到了變態的程度，從一個倍受歧視的小人物變成令人不得不仰視的存在。他進入會盟城當家班子裏的，靠的主要就是他的槍法。


  現在，兩個神槍手即將一較長短。


  比試開始，隻見幾條獵犬衝進樹林，一陣狂吠，兜了一圈後然後回到了“萬老刮”身旁。鳥群受驚，亂糟糟地在樹林裏起起落落。臘八老七首先開槍，大三八步槍一口氣十顆子彈打完，三愣看到十隻鳥死不瞑目地掉落塵埃。土頑們一陣歡呼，梁九也喝彩連連，臘八老七的槍法真是神乎其技。


  輪到三愣上場了，又一批獵狗衝進樹林，鳥群再次被驚飛，隻見他沉著地舉槍不急不躁瞄準後果斷開槍一連打下了八隻小鳥。


  由於剛才槍聲威嚇，林子裏的小鳥都飛沒了，三愣在眾人的簇擁下，緊握手槍來回轉悠，卻始終不見一隻小鳥的影子。一夥漢子仰著個頭，眼睛瞪得圓圓的，可空曠曠的天上始終一塵不染，寂靜得子夜一樣讓人著急心慌。


  正巴望無助，準備轉身的當兒，突然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了一陣清越的雕鳴，又過了一會兒，雲彩梢上開始出現一抹灰色的移動線條，高高在上，鳥隊的翅膀攪動著打過來的一片陽光，五彩閃爍。大家臉上逐漸放開了坯，剛才的迷惘和失望消失了，你看我我看你的露出了寬慰的微笑，但這種正常的微笑，很快在城子眾土頑臉上變成了洋洋得意幸災樂禍的嘲笑，他們暗自歡呼真是天賜良機，想曹操曹操到，難題送上門來了，正可以好好絆拉絆拉騰龍寨的“英雄”們，於是，就抓緊火候抬手指著天上越飛越近的雕群一個勁地挑動三愣開槍。


  “梁大隊神槍手啊，這區區幾隻老雕不哪在話下哦？”


  三愣心裏早就盤算了，自己手裏的毛瑟盒子炮射程很有限，而步槍自己又玩得少，恐怕準量頭不夠有十足的把握，但沒有辦法，局勢如鯁在喉，已沒有了回旋的餘地，他從一個土頑手裏抓過了一杆中正步槍，騰龍寨的幾位弟兄起先還是惋惜著小鳥們怎麽就飛得那樣幹淨，當他們也紛紛越來越清楚地瞧見六隻金雕正從北向南橫空翱翔而過時，心裏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於有鳥飛來，三愣可以一顯身手，鎮鎮會盟城那些趾高氣揚不斷叫囂的嘍囉們了，憂的是如果城子的土頑們明明知道雕隊飛得過高，盡管雕隊可能是懾於烈日煌威，也或許是日近黃昏急於尋找棲息的地方，飛行軌跡正在不斷按低，可那少說也有一百公尺呀，肉眼看上去仍然有些模模糊糊，還是非常不容易進行精確瞄準擊發。


  而退一步說即使是紮紮實實地瞅準成了，彈丸自下而上受大地引力和不定風向的影響很容易乏力走偏，一旦他們假惺惺地讚美抬舉真行糟蹋陷害之實，攛掇著三愣射擊那可怎麽辦啊？


  大夥都曉得三愣年輕氣盛雖然文質彬彬但作為錦秋赤子向來也是一點火就著，豁得千辛萬苦勇敢搏擊永不服輸的主兒。雙方正各懷心態地琢磨觀望緘默著呢，那邊三愣已經緊縮了一下眉頭毫無懼色地嘩啦推上了子彈就要準備開打。


  就在這時，姥爺坐不住了，他大喊一聲：“愣子，歇會兒，讓我過過槍癮！俺已經好久沒有嚐嚐彎弓射大雕的滋味了。”


  三愣聽到姥爺呼喊，立馬把舉起的槍拿了下來。但見，梁司令動作麻利地從警衛員手裏接過那把三石老皇大弓，箭筒往身後一斜背，順手牽過“萬老刮”大門口正在吃草的一匹棕色馬，三步並作兩步溜，一陣風似的翻身上馬，猛催幾聲“駕，駕，駕……”於此同時兩腿狠夾了數下馬肚子，棕馬一昂彪頭脖梗身子狠狠往前抻去，忽忽生風，突突蹬蹄亮勁大跑起來。


  這時，天上突然傳來幾聲悠長的嚎唳，其中有兩隻在爭啄著不知是一隻什麽小鳥吃，隻見他從鞍側取下雕弓，飛星流月般策馬疾奔，左手握弓右手從膀子頭上伸到後背箭筒子裏，拽出了一支狼牙羽箭搭上弓弦，右手奮力拉弓如滿月，略一瞄準，“噔楞”箭簇如霹靂閃電似的射向了雙雕，一連串動作矯健機敏，毫無瑕疵，堪稱厲奇，眨眼之間，幾聲悲切的哀號從空中響起，一路嗚呼著掉了下來，兩隻老雕一箭穿透跌落塵埃。


  “神箭！”雙方觀看的人群裏不禁炸出齊聲的喝彩，一片嘖嘖，像點著了一支小草鞭一樣劈裏啪啦地鼓掌成塊，亢爽激靈的三愣呼哨著一夾馬腹，躥上前去把獵物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