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 引蛇出洞雪誣救人(八)
走出廟門,張歪嘴回過身來,“請梁大當家的留步,我們自管走好了。”安碌碡並不停步,嘴裏卻說:“你真喝高了,梁幫主沒來,可他對兄弟如此厚愛,千叮嚀萬囑咐,哪有光請不送之理?不必客氣,請,請。”安碌碡等人送眾匪徒到了村南的漁碼頭,汊河口上月朗蛙鳴,蕙風徐來,一片靜悄悄的清芬溶和氣氛,半個人影也沒有。
“老六,老六!……”張歪嘴連喊幾聲沒人答應,便扯起嗓子罵起來,“老六,你他媽的死啦!”
老六是撐船送他們過河的,怎麽連船帶人都不見了呢,張歪嘴覺得蹊蹺。“這樣吧,我……”安碌碡以商量的口吻說,“我叫刺泥鰍找條船來。”沒等張歪嘴回話,刺泥鰍已“好!”脆生生答應著跑走了。張歪嘴不放心地搗了身旁的瘦猴一下,瘦猴顛著屁股追刺泥鰍而去。
不一會兒,小船找來了,是一條十二尺溜子。
眾匪徒紛紛往船上爬,七個,八個,九個,畢竟是酒喝高了,他們腿腳生硬拖拉,一點都不靈便了,有的甚至跌跌撞撞下餃子般往船艙裏落,有的彎著腰捋了船舷往前走,卻由於上重腳輕,差點一頭栽進湖裏,若不是刺泥鰍他們主人拉得急,用力攙扶著,說不定就一頭栽到灣裏養上了。
龐立花這會兒見誰誰親,上去先一陣使勁摟摟抱抱,又揚著個豬拱嘴亂蹭一頓,安碌碡指示了兩個隊員一左一右駕著,他還往隻有三扁指寬的船舷上坐,虧了兩人發力把他肥碩的身體往裏扳,才沒有蹲下去翻到水裏。
小船不停地晃悠著,船吃水越來越深,當上到第十個時,尚且清醒的張歪嘴賊眼一轉,突然,扒開人群闖上前去,滿嘴酒氣噴熏地鼓撼著呆傻的舌頭說道:“且慢!”伸開雙臂將正要上船的匪徒給攔住。
他回過頭來衝安碌碡嘿嘿一笑說:“這船恐怕吃不了這麽重的載,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做兩趟吧!”
安碌碡心裏暗自罵道:“這個老狐狸!”
嘴裏卻隨口逢迎道:“中啊!”原來這船是他們大吃大喝的時候,讓倆艄公事先做了手腳專門“伺候”好了的,船幫兩側上部鑿了道暗縫,裏裏外外用泥巴抹平了,猛上看發現不了毛病,隻有眾匪徒全上去,舟子撐出去一定距離,艄公輕微左右一顫,水就慢慢滋掉了泥巴,湖水自然會從暗縫中灌進來,便把他們泡到河裏去,這樣兩岸一夾擊,像撈魚似的,一個也跑不了。沒想到張歪嘴賊人有賊心,竟多了道防範。
安碌碡為張歪嘴又叫來了一條船,剩餘的匪徒跟著跳了上去。“刺泥鰍,駕穩當嘍啊!”安碌碡朝著手握竹篙立在船後的刺泥鰍高聲喊著。
“哎!”刺泥鰍響亮地應著,接著用篙朝岸上輕輕一點,船穩穩地離了岸。
“各位幫主一路走好,後會有期,恕不遠送!”安碌碡寒暄著。
“勞,勞,勞駕,勞,駕,駕,駕!”眾匪首口齒不清地一陣嚷咕。
“注意安全呀,掉進水裏可難撈啊,上次搞來的錢財還沒化完哦!“張歪嘴還忘不了遠遠地囑咐著船上的土匪,可那幫酒高飯脹的家夥哪裏聽得進去?早爛攤如泥了。
他自己則暗暗地抓住了槍柄,以靜待動。那個隨刺泥鰍找船的瘦猴保鏢,一直不離其主子左右巡看著。船離北岸越來越遠,漸漸行至了河心。
刺泥鰍忽地一咧嘴唱道:“哎……哎……”深更半夜我下誘籠,逮魚專逮那賊魚精。哪個敢闖我八卦陣喲,就同進了那奈何城。接著,又開口哼起了抗日歌來:“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愛國的同胞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抗戰的一天來到了……”雄壯的歌聲在夜晚的大湖上嘹亮地蕩開去,蕩開去,刺泥鰍覺得何等的高興豪放啊,卻唱得匪首們心裏犯堵頭皮直發麻。
“他媽的,你瞎嚷嚷什麽!”龐大頭氣急敗壞地罵道。
刺泥鰍並不生氣,他嘿嘿一笑,“龐師伯有所不知,刺泥鰍過去在這湖中下夜筌時,一唱這歌,準能逮住大魚。”龐大頭便不好再發作,幹生開了悶氣。
頭一條船終於靠了南岸。土匪們踉踉蹌蹌跟著往下跳,龐大頭端著盒子槍在後麵壓陣。河灘上很靜,也很平坦,隻是前麵有一道河堤,黑糊糊地臥在那裏,越瞧越如虎狼森然欲搏,給人以幾分胡思畏懼。
等匪首們下得差不多了,刺泥鰍大呼一聲:“提……筌……嘍!”
“嘩……”從河堤後衝過來一群人,端槍的,持刀的,握叉的,舉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