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為追軍火探賭場（九）
來到天鵝洲駐地，晚上，安碌碡安排拐子楊找來小孩子胳膊粗的五根長骨節竹子，將裏麵壓上土，搗實了，在一頭開口處頂進兩個硬洋，用紅綢子將竹節包緊了紮住。看到他一邊哼唧著唱一邊忙活，一副胸有成竹毫不著急的樣子，拐子楊不無擔憂地試探著問道：“安大隊，這麽整不會出岔劈頭吧？”拐子楊一直覺得是個大事，很不放心，遂悶悶不樂問道。
“把你的心牢牢靠靠放到胸膛裏，係好扣子別讓它蹦出來。怕什麽，天塌下來不是不用你頂著嗎？他腰裏有別子，咱懷裏揣著的匣子就是吃素的嗎？一突突把不他打成籮底才怪呢！記住他才露出寶貝尾巴可千萬別動聲色，裝得無事一樣，一免打草驚蛇，怕他黃鱔似的嗞溜縮回去，往泥窩裏一鑽，咱就幹著急不好下手了。待他大搖大擺地爬出半截，可就由不得他了，這時看你就我的眼色行事，隻要咱弄準了他家夥藏在哪兒，咱她媽的就幹他的，來個先下手為強，他要反抗立馬擊斃。反正，他的貨也不是正經路子來的，人也是不務正業，沒啥可心軟的！”
拐子楊腦子運轉慢，心眼不夠玲瓏狠毒，一時拗不過彎來，還在思考猶豫著，安碌碡瞧著急得臉皮繃了又繃，無奈隻有邊幹邊引導，遂掏出把槍塞在他懷裏：“拿著，你愣根傻D咹？你小姨那個浪B想我了不是的！把機頭打開，等見了麵，發現苗頭不對，瞅我點劃就他媽的放槍！打死一個算一個，打死倆算賺一個，給我記住咹，咱可不做虧本生意！”
可誰知，拐子楊接過手槍，打開機頭，衝著安碌碡的獨眼就瞄上了。
“我先打死你！讓你滿嘴裏噴糞！”
“別別，別！”
可拐子楊被他罵得上來了邪脾氣，哪管他急頭賴臉地擺手，“叭”一槍咧到了他腦袋旁的牆上，濺飛起些石灰粉磚屑來。
“你真打？小子哎！”
“你罵人，還不讓你長記性？下一次我就不往一邊歪了。”
“好好，打是親，罵是愛啊！不過，以後我應該改了……跟你都是吃急的親戚了，非但不感激，還打俺罵俺，和你小姨好成一大塊不是的！”
安碌碡假裝害怕，拉著拉著又一轉口鋒，變了意思，趁他被繞得糊塗著，一把奪過了拐子楊手裏的槍，可嘴上卻繼續流哈喇子咄咄著：“怨就怨你小姨確實美得了不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放過美人就是犯罪。便宜了別人，俺一輩子更是攪辣得慌。實在憋不住哇，外甥！一家親多好啊！你小姨樂意又受活，你瞪眼是白搭一枝蠟，傻孩子！”
見他滾刀肉似的牛嘴枉編地反攻著不散夥，拐子楊又抬起手，做出要扇他的樣子，嚇得他一躲，賺了嘴上便宜的他呲著牙“嘿嘿”一笑，知趣地閃到了一旁。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倆人相視一碰，安碌碡賺了便宜賣乖，還在絞癟著嘴角子樂。拐子楊氣哼哼地歎息著，索性閃到了一邊，不再理他。
第二天剛吃過早飯，兩人便撐了小舟如約來到惠賢塔後“老鴰窩”金剛堰拏雲攫石的巨柳林帶裏。
安碌碡點上一袋煙，倆坐在船頭剛說了兩三句話，就聽小船碰動蘆葦的擊水聲響起，不多時，李老貓揮著竹篙露出身影來。安碌碡提摟著個小葦編筐子，裏麵盛著七八個鼓囊囊裹了紅紙的長長錢棒子。
“老鐵（黑話，銀兩）都帶來了？”不等小船停靠穩當，李老貓就急切地問道。
安碌碡一歪筐子，露出靜靜躺在筐子底的一捆捆硬洋棒子。
站著抻了鴨子脖根向這邊小舟上巴望的李老貓咽了下口水說道：“扔捆過來，我驗驗。”
“你懂不懂規矩？你的貨呢，要驗也得一起驗吧？”
李老貓右手撓頭努努嘴支支吾吾地說道：“啊，對，走吧。”
不一會兒，李老貓拔開竹篙往水裏一執，七叉八彎帶領安碌碡和拐子楊來到一個魚灣東北一片經曆了風吹雨淋長滿一人多高的灰灰菜、紫荊條的廢棄漁屋斷壁殘垣間。泊下小船後，他們走上崖頭，見三個頭戴葦笠的假漁翁坐在一盤爛鍋台上，百無聊賴地掰著手腕。
“讓他五個在這裏作伴玩吧！為了保密起見，僅限咱倆到那邊看。”李老貓停下來說道。
拐子楊早聽了安碌碡的囑咐，自然啞巴吃湯圓心裏有了數，一派鎮靜自若。
旁邊那三條漢子似笑非笑地望著拐子楊，他們的眼神告訴拐子楊，還真叫老安說著了，這幫人葫蘆裏還真沒伺候啥好藥。
“不走了！埋伏下人了？”安碌碡直瞪著李老貓。
“哪敢？咱能那樣辦嗎？就到了，你看那塊香蒲蕩後頭。”
又繞過兩棵大柳樹，李老貓抓了根杠子伸到一隻倒扣的小船底下雙手猛撬。安碌碡冷冷地在一邊站著看，心想你到底出啥花招？
李老貓使出吃奶的勁小船剛晃蕩了幾下，就是不見挪開一絲縫，隻好回過頭來叫安碌碡：“我說爺們兒，搭把手啊，想不想瞜貨了？”
安碌碡沒動，李老貓索性一屁股蹲到了地上，露出敞口氣喘的樣子。安碌碡遲疑再三走到覆舟跟前，將雙手插進墊著磚頭玉米秸的船舷底下，兩膀一用力幫著往上掀，船體離起地麵一拃多了。李老貓拿眼偷偷瞄了下安碌碡，自己卻緊抿著嘴巴，發出呀哼聲，手上還在假裝使勁。船體被越抬越高，安碌碡低下頭去側偏著往裏扒瞅，李老貓忽地賊眼珠一轉，從褲兜裏掏出一大把生石灰粉，向安碌碡臉上狠狠揚了上去。
一團白霧騰地暴起，安碌碡本能地用左手護住臉，右手拚命地拍打著像唱戲一樣被撲了一層白胭脂麵的臉，揉搓著火燒發燙的雙眼皮，又伸出挎著筐子的右胳膊急忙去掏匣子槍，慌亂中隻覺胳膊彎被猛地兩逮拽，被拉了個筋鬥，等睜開了眼，胳膊上隻掛著個筐子弓提把，李老貓連同筐子體都不見了蹤影。
安碌碡跌跌撞撞靠在倒扣的小船上，他一邊撩起衣襟來回擦拭雙眼眶子，一邊想起來藕老把的忠告：“一定要時時處處小心李老貓那個流球謔滑頭耍伎倆啊！”
可事情已經發生，這世上哪有賣後悔藥的？今次就算繳的學費，接下來吃一塹長一智吧！槍一直端在他手裏，眼睛勉強睜開了一絲縫，更感漬醃地生疼，趕緊來到河邊撩起水來洗著，好不容易睜開了雙眼，卻腫得單眼皮成了發麵子油餅。拐子楊一不留神，那仨嘍囉往密葦深處一拱不見了人影。失去目標的他，忙提著手槍跑過來找到了遭了暗算的安碌碡。窩火的安碌碡正沒處發作，將他罵了個狗血噴頭。兩個人悻悻铩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