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為追軍火探賭場(八)
剛才寶官嚇得魂飛魄散,多虧了身邊虎背熊腰的熱心腸玩家架著才勉強沒有跌倒在地,就差屁滾尿流了,好在當著眾人麵他使勁奈著,沒有讓尿泡係失去控製,不過也鼓得裂紋拉擠的,快要決堤了。
而現在,寶官整個人是再也支持不住了,隻覺得天旋地轉回龍馭搖,眼前一抹黑,雲山霧罩,模模糊糊,看誰誰重影,整個賭場玩家看客一下子多出了一半來,熙熙攘攘,嘈嘈雜雜。
他意識錯亂,恍恍惚惚,腿手腳一下子變得僵硬麻木好像不是長在自己身上似的,怎麽也不聽招呼了,沉沉的如同灌了鉛,抬不動,揮不起,拖不開,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威風。
瞧著寶官霜打了一般蔫蔫的,齁齁的,昏頭暈腦,雙手捧著臉蛋唯恐掉下來似的,站立不牢,方寸大亂,毫無精神頭可言,一敗塗地的李老貓終於以自己獨門秘技乾坤挪移大法鎮住恓惶局麵,此刻,他心裏就像六月天喝了涼水似的舒坦快活,揚眉吐氣,光潤十足。
李老貓窗戶欞子裏瞧人,直接看扁了寶官,心裏鄙夷地想:好一副十足的奸佞下三濫做派,比我可差遠了。他環視一下一攬子看客賭徒,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忙拍著桌子故意提高嗓門大叫道:“咋著?論堆了?打啊,打啊!怎的不打了呢?”
“老貓爺,鷹哥,周哥,您就饒了我吧!”寶官語無倫次地真正嚇壞了。
“怎麽認慫了?你那恣頭呢?咹?……驢D插到那麥糠裏,恣不出好恣來了吧?……那,那,那——那,今天呢,啊!俺就給眾位弟兄麵子,發發慈悲,暫且饒了你,放你一馬也可以,但有一條——你得把老子輸的錢一個不少的如數退還給俺,其他的錢一律充公,由俺保管請弟兄們喝酒下窯子,痛快痛快!哈哈哈,哈哈!各位客官玩家,大家說怎麽樣啊?”
“好好好!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堂歡笑,隨聲附和的喝彩怪叫,尖利刺耳掛帶著拐彎的蛤喇悠呼哨子和劈裏啪啦、齊刷頻振的鼓掌聲。
事情一直順利發展著,藕老把剛才還高興得跟個喜鵲似的,而眼下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李老貓竟然真刀真槍的耍起來。於是,藕老把一把將安碌碡拉到堂門後,耳語了幾句——讓他帶著拐子楊到大門口這麽這麽這麽……截住那猖狂至極的小廝。
“好,好,好!”寶官眼下是一邊雞啄米似的點頭哈腰,一邊忙不迭地說好,似乎除了這個字再也不會別的表達了。也難怪了,從他如鼠的膽量來說,一股腦地光知道顧命也不足為奇了,遂趕緊放平了胳膊一下一下地把麵前桌上大把大把的硬洋、銅板、紙幣、銀票一點不漏地推給了李老貓。
而李老貓也不數麵前白白彤彤、花花綠綠的硬幣票子,他右手拤著手槍,騰出左手和右胳膊一塊摟撥著,一下下地往剛才摔到地上的褂子裏捧了幾捧,撮扭成一包用兩根袖子和兩塊大襟一係,然後,從右麵斜著往左肩後瞞著膀子一甩,背著就揚長而去,朝外走開了,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得意洋洋地從破廟裏出來。
不過,跨過門檔才走了幾步,他的臉色一下子驟變,竟站在那裏像掛在木頭樁子上的幹鹹魚似的不蹦躂了。
走在前麵的同夥還回頭催他,“愣著幹啥?是嫌沉還是嫌多,莫不是要會去發揚風格施舍了嗎?”
此刻的李老貓正被一個槍口狀的硬東西抵著腰眼了,“不許動!”憑經驗他知道自己遇上打劫的了,遂老道地乖乖一動不敢動,左手舉了起來,微微向後扭頭睨視著。
“放明白點,耍心眼就打死你。”李老貓覺得聲音有點熟悉,就盡管一絲發慌卻有意識地套弄著對方回答,一邊仔細回憶分析,他平靜地問道:“是哪位兄弟手頭又緊了,好說好辦,知道俺今天手氣飆達,發了點小財,咱二一添作五……你要是全,全,全拿去也行,朋友,高抬貴手,認個好弟兄,咱犯不著來這個,嚇人倒怪的。”
沉默了片刻,那人將那根緊緊頂在李老貓的脊梁上的榆樹棍一扔,一下子蹦到他麵前:“鷹貓哥哥,不認得我了?”
危險蒙太奇般瞬間解除,巨大的反差使李老貓臉色一會兒褐烏一會兒漲紅,又一會兒黃淒淒,一會兒綠嘟嘟,變色龍似的李老貓先是紮了一針的皮球一樣鬆弛下來,進而放心地抬眼一看,竟然是拐子楊,氣得狠狠地給了他左肩膀一拳:“兔崽子,這麽不孝順,可嚇死我了!”
“我還帶了條好漢介紹給你認識。”拐子楊邊搭訕著說,邊抬手指著前麵。正當他望著空曠的草地疑惑不解地回頭準備詢問時,安碌碡從一棵顆粗壯的臭椿樹後麵踱了出來,衝他雙手抱拳笑了笑道:“夥計,幸會了。”
李老貓看著來人,夠了酒似的,倒了口氣,歎息道:“哎——”有點埋怨地一低頭一扭脖子向拐子楊投去剜剜辣辣責備問罪的目光,仿佛蔑視著在說:拜托了,能不能再換個長得不說是體體麵麵,最起碼也嚇不著小孩的人啊?
拐子楊見他這般就說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甭看安老兄長得磕磣些,可為人、本事你接觸一下就忘不了了。”
然而,他依舊沒好氣地一歪凹凸不平的壯觀冬瓜頭,一百個不兜底地上下打量著其貌不揚的安碌碡道:“找我幹啥?”
“直說了,串蔓子(黑話,即買槍),來兩條防身。”安碌碡幹淨利落地回答。
“槍?我他媽的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饑困,哪裏有槍?你別聽那小子吃飽了撐的,胡侃八唚。”
“就先亮一亮你腰裏頭的別子吧。”
李老貓警惕地看看自己的上身下身,又蹭了一把褲腰裏麵頂著的那把左輪槍:“眼夠毒的,你咋知道就是別子,不是擼子,不是匣子?”
“沒這點兒科眼力,還出來溜?”
“哪塊雲彩底下混的?”
“屬野兔子的,滿湖嘍跑哪裏有食哪裏找。”
“帶老瓜(黑話,即銀兩)了嗎?”
“還問呢,來幹的啥?不過,串蔓子這樣的大事能那麽輕易出手嗎?你總得先讓我開開眼界吧。”
“這個……現在……我看等明天上午,到惠賢塔那邊再去看貨吧,別忘了,帶上你的老呱瓜(土匪黑話:銀子)。”
回來的路上,拐子楊擔心地問道:“安哥,可我們沒有那麽多硬洋啊,怎麽弄?”
安碌碡無事一樣,沒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