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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為追軍火探賭場(二)

  通濟橋上一塊塊長方光滑的路麵石板陷在“媒仙”老槐樹陰涼下,那部分被無休止的腳步經年踐踏的像擦過一層薄薄的清油,圓熟鋥亮,青黑黝黝地在腳下閃著微光,順著長滿綠苔的灰黑色斷磚瓦塊和鵝卵石亂茬地麵的街道蜿蜒向前延伸。這青石板橋麵鋪了有多久的年代,誰也說不清,隻是每逢雨後,每塊石頭中間車轍溝的窪宕還會存有一凹清水。不難想象其經曆了悠久光陰的洗刷,承載過多少代村民、路人的淡泊、喜樂和愁怨。


  橋兩端的明清風格的花格窗戶裏的小鋪子,終年飄出各色糕點、糖果和糖肉包子混合的噴香甜芳的氣味,若是推開臨河的窗子,憑欄而立,微風輕輕拂麵而過,一定會恍如隔世之或親切滄桑,或浪漫艱劬,或雅秀臃惶,或清爽鄙夷之感……而那從遙遠的淡淡雲霧中逸出,穿越青山黃原迤邐而來的澄明之波濟水如同高亢繾綣的魯北扽腔隻管靜靜流淌著喧唱著……


  話說瞞街過道跨溝繞灣,走進那座空曠的淪落暗廟院子裏,但見大半人多高的灰灰菜、蓼秸、蒿子和檾麻棵等植物密密匝匝蕃廡長滿了庭院,大偏殿由於多年無人居住,再加上風蝕雨衝,年久失修,已經是窗殘門爛,頂塌牆裂,不開也大敞著,輕易被風吹打得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院子中間有棵古槐樹,“S”形的樹幹已經破肚暴空了,藏得下一兩個小孩,連樹皮也已經變得像河馬身子般黑糙痂突,樹上的遒盤主枝也都枯死了,烏鴉使勁一蹬即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而五六根椏杈依然蔥蘢茂盛,淒峻的月光逼視下,透出一股陰森之氣。


  正殿的中堂供奉著金臉兒的藥王爺,左側供奉著紅臉兒的火神爺,右側供奉著綠臉兒的蟲王爺……可惜,很煞風景的是自從鬼子來了以後,住持和僧人相繼逃進了深山老林,這裏一度撂棄廢荒,後因其僻靜寬闊被變異成了簡易賭場。


  此時,黑咕隆咚的屋子裏吆五喝六,烏煙瘴氣,一共隻有七張台子,中間各點著豆油燈,到處都擠滿了人,大多是無二疣、小偷、地痞和土匪閑雜之輩,也有想發橫財的其他三教九流。


  最大的一張八仙桌上畫著一條白線,白線旁一個紅圈寫著“單”,另一個白圈裏寫著“雙”,搖手正忙得不亦樂乎。


  安碌碡他們還沒拐過獨木橋就能聽見擲色子賭錢的叫嚷聲,幾個粗黑的漢子蹲在門外老柳樹蟒蛇根上卷煙葉子吸,算是望風的了,看見藕老把走過來,幾條人影忙站起立著點了下頭,一個穿陰丹士林褂子的黑漢玩帥酷地彈蹦出手裏煙盒中的煙卷,夾在嘴裏,神氣地一揮打火機“哢嚓”點著了。


  他一邊誇張地“噝噝”嘬著,噴出三個煙圈,一邊拂了一下自己的屼頂子大燈泡光光頭,衝著藕老把說道:“大叔,怎麽好久不見你來了?”


  “這不是趕集來晚了——光事嗎?”


  藕老把回答著繼續往裏走,大堂門口內衛有人跟他搭訕著哼了一聲,他瞄了一眼沒吭聲,徑直推門邁了進去,屋裏的喧嘩驟然大作,又被門板阻擋仿佛燜住了一樣甕聲甕氣的,儼然罩在一個巨大箱子裏的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地鬧騰著。


  平常打漁摸蝦趕橋集的藕老把的賭技和他的槍法一樣,在附近幾個鎮子都是出了名的。他邁了門檔進屋後,那些平時在藕老把麵前輸慘了的賭友,一抬頭見他來了,打了個激靈,害怕倒黴氣撲著,得瑟不利落嘍,遂先兀自明智撤退,老鼠見了貓似的一個個便找各種借口,畏畏縮縮地溜掉了。


  藕老把對這些人回避自己,高興之餘也並不在意,因為他相信,來千千,去萬萬的偌大貝丘城碼頭,不可能是所有的賭客都認識自己回避自己的。走了張賭哥、李賭哥,很快便會有王賭哥或趙賭哥來陪他玩的。


  由於不敢和藕老把較量而隻得回避的賭客走了不少,廟內的賭桌一下就空出了兩張半來。


  跑堂的趕快到空了的桌上,把散亂的麻將重新碼得整整齊齊,待賭客來玩。藕老把習慣地走到其中一個他常坐的位置上坐下,叫跑堂的泡上一缸子上等茉莉花茶來,然後,掏出腰間一個紫漆洋鐵煙盒,揭開盒蓋,不慌不忙地從盒裏蹭出一支卷好的兩寸多長的旱煙,裝進被擦得金亮的銅煙鍋裏,兀地躥出了一根小孩子**,此等抽法引得賭客中不時斜來怪異的一瞟。


  然後,他敏捷地從衣袋裏掏出一盒馬兒牌洋火,翹起被烤得黃褐的食拇中三指輕緩地抿出一根,忽地,“嚓”地一聲敏捷劃燃了,傲慢地點上煙。


  隨著藕老把的旱魃饑渴久紋龜裂的嘴裏發出一聲深重淩厲過癮下神般的長長“嗞——嗞”吸納聲,待那稀罕寶貝似尤物被一團蛇信子般的肺葉味蕾充分地飽嚐、饕餮成了空癟的絲瓜瓤一樣的坯架子表象,兩個鼻孔便噴出了兩道長長的煙霧概念外殼。


  深褐色的煙卷也同時被洋火的金焰燃燒了很長的一段,化成了雪白的灰燼。他順手將煙盒放進自己一方桌下的抽屜裏,左手握著煙卷,右手不斷地戲玩著火柴盒,食指、中指輪番厾著點兒輕彈著桌麵,時而睜著雙眼向四周張望,看是否來了挑戰賭友,時而眯著雙眼靜靜地享受著旱煙的美味,神情一派悠閑得意瀟灑自如。


  這會兒,對麵牌桌上的混混賭徒們麵紅耳赤全神貫注地耍得正酣暢著。輸了的多是源於後生小輩不知深淺的陋見,伴雜著老人深思熟慮的一聲歎息;贏了的小字輩們個個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好不驕浮;旁觀者扯著山羊胡子不知如何才好,隻懂得雞啄米似的兩邊點頭。


  幾個回合,十幾個回合下來,四五個頭莊家已經有兩三個十二分依依不舍地退下陣來,雖然眼神依舊炯炯滾燙,像是被無形的鏈條鉤住了,一時摘不下來,卻一律垂頭喪氣皺著臉,誰讓自己的口袋癟了下來了呢?也有按耐不住性子的旁觀者坐了頭莊,而不多時輸光了老本,即陰沉著臉如同騙光了家產似的悔恨著繳了械,極不情願地被新人接替了。


  桌前一個臉色黧黑中等身個,像燒火棍子似的漢子正在跟個檾秸般細高挑個擲色子。


  “燒火棍子”把搪瓷缸子拿在手裏不停地晃著,叫街似的扯著公鴨子腔道:“誰押,誰還押?快點兒押,老子可要開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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