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外麵還在下雨，日暮遠歌抱著緣治，中也很自覺的撐起了雨傘把他們送到她停車的地方。
她把緣治放在後座上，打開了暖氣，把中也的披風還給他。
雨越下越大，中也撐傘站在雨幕中，雨水打濕了他的褲腳，連頭發上都粘上了雨水，順著發絲往下滴。
身影孤獨又蕭瑟。
日暮遠歌看了一眼，天黑的根本看不清他，隻能看到一把傘和孤零零站在傘下挺拔的身姿。
她搖下車窗，一股水汽鋪麵而來，中也走進幾步，低聲問：“怎麽了？”
天越來越黑，黑壓壓一片隻有日暮遠歌車燈在閃爍。街道上沒有了行人，咖啡店在他們離開後也關門了，她注意到了停車的地方隻停著自己這一輛車。
“中也君要不要送你回去？”
中也想到他因為這個停車的地方停滿了而不得不停到另一個停車地點的車，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轉了個彎，“謝謝了。”
日暮遠歌找出一條毛巾遞給他，雨下的大，她不敢開的很快，咖啡店距離港黑大樓並不遠，哪怕是她開的不快也不過短短十來分鍾的路程。
這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更多的是不知道說些什麽的尷尬。
他探頭往後麵看了下熟睡的緣治，緣治躺在後座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還砸吧了下嘴，蓋著的毛毯上還沾著亮晶晶的口水漬。
這就是小孩子嗎？這樣脆弱又柔軟的小孩子是他的孩子。
讓人感覺有些新奇。
車停到了港黑大樓旁邊的宿舍樓門口，她記得中也應該是住在這棟大樓獨屬於幹部的最高一層。
“我知道突然間有了一個孩子是很難讓人接受的，原本並沒有料想到會這麽早讓你知道。”日暮遠歌突然開口。
“原本？如果不是栗原的簡訊和緣治偶然離家出走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知道這件事？”中也解開安全帶的手握緊，側頭看她，隱忍著怒火。
日暮遠歌愣住了，她的確沒有想過不讓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但也同樣從沒有想過主動去告訴他這件事，能不能知道全靠天意。如果沒有緣治離家出走來到橫濱還正巧遇見太宰治這件事，他一輩子不知道也不一定。
“我曾讓黑野幫我問過你，如果再見到我這個從異能特務科來的臥底時，你會怎麽做。我現在還記得黑野給我的你的答複，很簡單的三個字，讓她死。”
中也依稀還記得，得知日暮遠歌是異能特務科派來監視他的臥底的時候，他在氣頭上隨口回答黑野的問題。
他搖下車窗，細碎的雨水打在臉上，把他快要燒到腦門的怒火澆熄了一點。
他吐出一口濁氣，逼近日暮遠歌，對上她比水晶還要透亮的琥珀色眼睛，“日暮遠歌，你腦子有毛病？我要是再見到你真讓你去死，你能活到現在？”
日暮遠歌身子往後仰，手撐在他胸膛上往外推開他，臉上露出公式化的笑，“那倒也不一定。”
“就因為這樣才不來找我？”
中原中也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原中也氣頭上的話，所以才一開始沒有讓他得知她懷孕的事。
她了解中原中也這個人，最是心軟，表麵有多堅硬，內心就有多柔軟。
為什麽呢？為什麽這六年中她從沒有考慮主動讓中原中也得知孩子的存在呢。
日暮遠歌低下頭，不敢直視中原中也像利劍一樣刺穿她的目光。
“不是。”她承認了自己內心隱秘的小心思，“我不敢麵對的是自己，不敢麵對帶著目的被我接近的——”
“——你。”
那是日暮遠歌進入異能特務科的第一個任務，監視港口黑手黨異能者成員——中原中也。
在這之前，她聽過很多前輩說港口黑手黨是如何的凶惡，也就下意識的認為她監視的對象是個凶神惡煞的暴徒。
等她來到港黑，第一次見到監視對象時，還驚訝不已。
這明明隻是個假裝老成，還帶著棱角的未成年少年而已。
也許是在家中作為長姐，日暮遠歌習慣了去照顧身邊人，所以麵對自己應該端正態度對待的監視對象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的感情泛濫。
某些方麵，她其實和中原中也很像，他們有著相同的興趣愛好，骨子裏喜歡刺激和一切不被束縛的東西。
隻是她喜歡將這瘋狂的一切藏在輕輕柔柔的笑容中。
相處的越久，她就越無法麵對她的任務對象。
理智連安吾麵對他昔日港黑的友人時都會心緒翻湧，更何況她。
中也捏著她的臉，強迫她看向自己，“切，真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日暮遠歌拍開她的手，臉上沒了笑，冷漠的開口，“中也君，你該下車了。”
“啊。”他應了聲，推開車門，“我不在意。”
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日暮遠歌踩下油門，照著她半張臉的內視鏡上能看到她緩緩勾起的笑容。
這人，可真是心軟的一塌糊塗。
到家之後，緣治醒了，睡了這麽一會之後，他反而不困了，睜著眼睛神采奕奕。
日暮遠歌把日暮媽媽留的飯端上了桌，緣治不敢說話，一口一口的把飯吃了，麵對他平常不喜歡吃的胡蘿卜他也特別給麵子的吃光了。
吃完飯之後，他坐在沙發上偷窺坐在沙發另一端日暮遠歌，他往那邊挪了挪，小手放在了她還有些冰的手中。
“媽媽對不起，我不應該離家出走，還對媽媽說很過分的話。”
他鑽到日暮遠歌懷裏，怕吵醒睡著的奶奶和太爺爺，連哭都特別小聲。
他哭的眼淚一滴滴往下掉，睫毛上沾滿了眼淚，日暮遠歌抽出紙無奈的給他擦幹淨眼淚，剛擦完眼淚就又掉了下來。
怎麽眼淚就這麽多，哭的人心裏揪得慌。
“緣治，你知道媽媽聽到你說討厭媽媽的時候多難過嗎？”
“嗚嗚嗚，我不討厭媽媽，我最喜歡媽媽了。”
“不經意說出的話有時候是很傷人的，尤其是對於家人。”日暮遠歌低聲道，她也沒想緣治一口氣明白這麽多道理。
“田中罵媽媽我忍不住才揍他的，媽媽說我錯了，我不覺得我錯了，哪怕我動手揍了他我也並不覺得我做錯了。”
性格執拗，有時候會按心情做事不顧後果，這一直是緣治的缺點，日暮遠歌也清楚的明白。
日暮遠歌拍著他的背，歎氣道：“有些事情沒有絕對，這世界上的事情也不單單隻能用簡單的對錯來衡量。”
緣治擦掉眼淚，不再哭了，雖然他現在也覺得自己在狠揍田中這件事上沒有做錯。
——
黑野覺得自己老大最近很奇怪。
尤其是在對他的態度上，給他莫名其妙的加了很多莫須有的任務，讓他跑前跑後忙得像條狗。
然後是外出公幹趁著空閑的時候逛起了童裝店，還在飾品店裏麵猶豫了很久，買了條一看就是送給女性的項鏈。
他跟著老大已經很多年了，槍林彈雨中一起走過來，從沒有見他這麽反常的樣子。
給女性買飾品他能理解，畢竟老大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可逛童裝店這件事就讓他有些疑惑了。
難道老大是來給自己買衣服的？
中原中也在服裝店逛了一圈，選中衣服之後，卻被導購問需要的尺碼給問倒了。
他大手一揮，把衣服的全套尺碼都買齊了，作為港黑一哥他的工資很高，還有其他額外的收入。
黑野試探的問道：“中也大人是給親戚的孩子買衣服嗎？”給小孩買衣服不至於在奢侈品店買，還一買買全尺寸的吧？
他有點看不懂自己的老大了。
“啊？不是。”
買完衣服之後，中也直接吩咐將衣服全部郵寄到了日暮神社，日暮遠歌收到這一大包款式一樣尺碼不同的衣服時沉默了很久。
日暮媽媽看到吊牌上衣服的價格目瞪口呆，“遠歌這是你買的嗎？緣治正在長身體，買這麽貴的衣服穿不了幾天就會小，有點浪費呢。”
日暮遠歌扯出一個笑，把身後折好的其他尺碼的衣服推出來，“要是穿小了還有更大的……”
“遠歌你……”腦子出問題了？
“媽，我像是幹這種事的人嗎？”
“應該不會。”
日暮媽媽了解自己的女兒，平常緣治身上的衣服和其他東西，日暮遠歌都不會特意買很貴的。
小孩子好動，一天一個樣，買來的衣服很快就穿不下了，還有玩具也一樣，買來沒有多久就很快的被喜新厭舊的緣治忘在腦後。
“這是緣治的父親寄來的。”
日暮遠歌說的平淡，但聽到這句話的日暮媽媽卻不平淡，她一直沒有插手孩子們的感情，不管是戈薇的還是遠歌的。
孩子有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她哪怕作為母親也沒資格插手他們的人生。
“緣治的父親知道了緣治的存在？”日暮媽媽問。
日暮遠歌點頭道：“嗯，知道了。他一開始看起來很驚訝，但還是接受了緣治的存在。”
中也這段時間外出公幹，但每天晚上還不忘跟她視頻了解緣治的喜好和成長路上的一些小事。
作為一個新手爸爸他還是有些青澀，才做出了因為不知道尺寸把所有尺寸都買下來的蠢事。
【日暮遠歌：不知道尺寸的話可以直接電話問我。】
“這是被嘲笑了嗎？”中原中也握著手機喃喃道。
黑野看到中也臉上的笑容後退了幾步，中也往後瞥了一眼，“還不快跟上？”
奇怪，太奇怪了。
為什麽中原大人看房子還要帶上他一起？不對，為什麽中原大人要買房子，港黑的宿舍住的不舒服嗎？
“黑野你自己回去吧。”中也關上車門無情的留下這句話。
“老大你不要丟下我啊，這裏很偏打不到車的！！”黑野哀嚎道。
“走到最近的站台隻要一個小時，作為我的下屬這點體力應該夠的。”
他最近怎麽惹到老大了，要這樣對他。
“我去接兒子了，回見。”
汽車呼嘯而去，尾氣噴了黑野一臉。
“什麽？！兒子？！”
至於嗎？為了整他扯這麽大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