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無麵者（四）
小拾從母先生那裏回來，便陷入了沉思，他很期待為母先生做事的那一天，帶著這份期待，小拾昏昏沉沉陷入了夢鄉。
小拾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黑夜了，白天睡得久了，夜裏自然睡不著，小拾安靜的看著房梁，聽著周圍的動靜，寂靜的夜裏，隻有身旁同伴發出的哼哼聲，給黑夜平添了一分詭異。
小拾被他吵的煩了，蹣跚的走到那些正在痛苦呻吟的孩子身邊，小拾厭煩的踢了踢那孩子，發現他任未醒來，隻是痛苦的發出呻吟聲，那孩子麵色嫣紅，額頭上全是冷汗，小拾有些奇怪，摸了摸那孩子的額頭，有些燙，應當是發燒了，小拾不再去管他，自顧自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聆聽著夜裏詭異的呻吟聲。
半個月後，小拾與其他十七個孩子再次被帶到那陰暗的地下室，是的，十七個孩子，你沒有看錯，其他的那些孩子都死了，至於怎麽死的，誰也不知道，他們最初隻是發燒，許久也不見好，後來直燒的神誌不清，下體的傷口處潰爛不堪，還發出陣陣惡臭，再後來他們便無聲無息的死了……
小拾與其他孩子一起被帶到了地下室，這一次，男孩們也要如女童們一樣，被割去鼻子和耳朵，敲碎麵頰骨，女童們則被檢查一番，看看麵頰骨有沒有長好，是否合格，若是不合格，便再敲碎一次。
小拾感到這一次比上次疼的多，特別是敲碎他麵頰骨的時候，雖然小拾這一次也沒有叫出聲，但他死死的咬住牙關，直將牙齦咬出了血……
這是這些孩子們第三次的考驗，通過的就隻有一百來人了，整整四千名孩童，隻過了兩個月，便隻剩下了一百來人，萬幸，小拾再次扛過來了。
當所有的傷痛都愈合後，這些孩子們全都變成了一個樣子，他們都沒有了鼻子與耳朵，麵頰扁平，整齊的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小拾也是如此，與他們沒有區別，唯一有區別的，便是小拾比他們更有活下去的希望……
天正教裏，母先生每天訓練著這些孩子，教他們許多知識，有暗殺技巧，體能上的訓練，各種武器的使用方法，東瀛倭國的易容術，人體器官的分布等等。
母先生總能為那些孩子們找來各種各樣的屍體，供他們剖開後觀察，那些屍體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那些孩子第一次見母先生剖開屍體時都吐了，唯有小拾，饒有興致的看著，仿佛麵前的屍體不是人的，而是一隻死狗，漸漸的，那些孩子見的多了，也就不再感到惡心，有時也會自己試著動手。
日子就這麽過著，對於其他人來說，看不到一絲希望，但是對於小拾來說，每天都有希望。
轉眼十年過去了，曾經的幼童皆長成了少年少女，他們的身型變了，性格變了，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張醜陋的臉，這樣一張臉，將會陪伴他們一生，直到死去……
十年後的某一天，母先生突然宣布他們出師了，可以不再訓練了，將會接受一個任務，去刺殺一個人，一個天正教的叛徒，那人就居住在南京城郊的一個小山崗裏，那人的名字叫做周鵬程！
這次行動將由抽簽來決定誰去執行，人數隻有十人，小拾心中默默祈禱著，希望能抽到自己，母先生也許是手氣好，也許是老天爺眷顧小拾，那十人之中就有小拾，小拾第一次在這十年間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雖然那笑容很可怖，但在母先生眼中，他的笑容，代表著忠誠。
臨行時，母先生為他們這些孩子取名，從一但百皆有，雖然隻是數字，但那些孩子都很開心，名字，是一個人的代號，雖然有名字的不一定是人，但人一定會有名字，當他們有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們覺得自己便是堂堂正正的人了，也許吧……
小拾剛好是第十個，於是便叫小拾，對於這個名字，小拾很滿意，拾是撿來的意思，自己可不就是母先生撿來的嗎？叫這個名字倒也般配。
小拾與另外九個孩子一起出發，一路上不斷的趕路，從未有一刻停留，為了不讓人看見他們的真容，他們用學來的東瀛易容術把自己變成了各種人的樣貌。
一路無書，小拾等人趕到南京，母先生給他們安排的接頭人是漕幫幫主李畢，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
李畢帶著小拾等人來到了周鵬程隱居的地方，告訴小拾等人便是這裏，隻是周鵬程出去了，屋裏隻剩下周鵬程的妻子與女兒，小拾點了點頭，問李畢要不要滅口，李畢與小拾的人溝通，滅口的事情，李畢想要自己接下。
李畢指著南邊的小路告訴小拾，那是周鵬程必經之路，讓小拾等人前去埋伏，自己則去殺周鵬程的妻女，小拾等人點頭同意。
小拾與其他九個兄弟埋伏在路邊草叢中，他們皆身穿青綠色的衣服，臉上蒙著布，明眼人仔細往他們方向看，也什麽都看不出，他們完美的隱藏在了草叢中。
小拾等人等了許久，一直等到天色漸暗，也不見周鵬程回來，隻是他們卻沒有一絲不耐，那些身為人的憤怒急躁傲慢嫉妒之類的感情，早已被他們丟的一幹二淨，如今的他們，就是刀劍，就是工具，卻不是人。
天色越來越暗了，小拾等人任舊躲在草叢中一動不動，許久之後，遠處走來一人，扛著一袋大米，赫然正是周鵬程，隻見他一副莊家漢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他便是當年的鐵麵閻羅周大俠。
小拾給其他九人打了個手勢，大家一起掏出別在身上的千本，等待著時機，漸漸的，周鵬程越來越近了，小拾等人一起擲出千本，細長的千本帶著破空之聲直奔周鵬程周身要害而去，周鵬程聽見破空之聲，忙將身上抗的大米擋在身前，千本直直的插在米袋子之上，周鵬程皺著眉頭喝問道。
“不知是哪條路上的朋友，在下周鵬程，可是往日有得罪的地方？如今在下早已歸隱山林，不再過問江湖事！往日的恩怨，還請閣下多擔待！”
小拾等人也不搭話，見周鵬程將千本擋住，知道再擲千本亦是無用，於是他們掏出苦無，衝將上前，與周鵬程近身搏殺。
周鵬程遠遠的瞧見草叢中衝出來十個孩子身型的蒙麵人，他也不慌不忙，雖未拿武器，卻也不怵他們，隻見周鵬程迎著刺過來的匕首般的武器，一把將那蒙麵人的手腕叼住，周鵬程左手卻不閑著，一掌劈在那人手肘內側，將那人的武器直直的對著他自己，周鵬程右手用力一推，匕首狀的武器值插入那蒙麵人心窩，隻是那蒙麵人也不知是哪裏訓練的死士，明知自己必死無疑，卻死死的抓住周鵬程的手，怎麽也不肯鬆開，周鵬程見其他蒙麵人已然攻到近前心知若再不脫身，自己恐怕會交代在這裏，於是大喝一聲。
“開！”
周鵬程左手照著那人胸口猛擊一掌，直將他猶如破布口袋一般擊飛出去，周鵬程方才脫身。
這一場打的周鵬程心裏直窩火，那些黑衣人皆以死換傷，自己沒拿武器，若要殺死他們，必與他們有身體上的接觸，隻要一接觸，那些黑衣人必定會死死的抓住自己，給同伴製造機會，所以周鵬程與他們鬥了許久，多了幾分顧忌，對方卻沒有再死一人。
周鵬程這樣憋屈的與對方爭鬥著，打的久了，難免心中煩悶，一個不慎，被其中一人刺在肩膀，周鵬程一怒之下，將那人頭骨拍碎，眼見那人是活不成了，隻是周鵬程剛將那人拍死，便感到一陣眩暈，周鵬程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他們將武器淬毒了！
如今周鵬程被八人圍攻，又身中不知名的毒藥，漸漸的打出了凶性，隻見他怒吼一聲，再也不管不顧，隻想將那些黑衣人擊殺在此，也不在顧及受傷，直衝進去，他隻需護住要害便可，而那些黑衣人卻難過了許多，周鵬程凶性大發，被他擊中一掌，輕則經斷骨折，重則直接斃命。
小拾倒也聰明，心知周鵬程已然中了毒，忙打了個呼哨，招呼剩下的三人與自己一同逃跑。
小拾等人在前麵跑著，周鵬程在後麵緊追不舍，隻要追上去，周鵬程就是一掌，直接將其斃命。
周鵬程追了許久，殺了三人，漸漸沒了力氣，他心裏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卻又有些不甘心，繼續追著小拾。
小拾跑了一陣，突然從身後傳來一股大力，將他擊飛出去，他知道自己被周鵬程追上了，隻是周鵬程如今毒發，沒了力氣，隻一掌打斷了自己三根肋骨，小拾摸了摸斷骨處，艱難的爬了起來。
小拾走上前去，看著躺在地上的周鵬程，想要送他上路，小拾拿出千本，正準備下手，卻突然從遠處射過來一隻袖箭，小拾一個側身躲過，心說周鵬程還有幫手，隻是如今他已毒入心肺，必死無疑，自己卻犯不上一個將死之人搭上性命，於是連躲帶跳的逃了。
周鵬程躺在地上，意識漸漸的模糊，口中喃喃的念叨著。“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