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卜算子
周劍一行人趕奔鎮江而去，與此同時，南京城知州府衙。
李誠正坐在府衙的大堂之上，左手拖著腮，右手無聊的用指頭敲打著紅木的桌子，也沒個什麽拍子，就是隨意的敲著。
他下垂手的位子上卻坐著張知州，張知州坐的位子正是原來刑房師爺坐的位子，而師爺則站在張知州身後。
大堂內安靜的讓人喘不過氣來，隻有李誠敲打桌子的聲音，讓張知州心煩意亂，但他又不敢多言，怕言語間得罪了上麵的這位大人。
正在這時，隨著差役的一聲“報”！
李誠動作猛然一頓，張知州也欣喜的看著門口，卻見一名差役從左側的青龍門衝了進來，跪在地上，麵色慘白，身子不住地顫抖。
“玄武湖那邊如何了？還不如實報來！”
張知州急不可耐的大聲問到，猛然他又想起了李誠還在一旁，趕忙向著李誠歉然的拱了拱手，李誠無所謂的笑了笑。那差役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啟稟……大人……玄……玄武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屍體……共計一百三十七具……無頭者兩具……已查證係黃琦……楊瀾二人，肉糜一堆……推測應是黃絡……漕幫基本……完了……”
差役上牙打著下牙，磕磕絆絆的將話說完，李誠忍不住問到。
“那些人是怎麽死的？”
差役恐懼的看了看李誠，又望了望自己老爺，待張知州衝他點頭後，方才說到。
“皆是一擊斃命……直取……要害！”
李誠聞言大喜。
“好個周劍，武藝如此了得，哈哈！行了，你下去吧！”
差役聞言，逃也似的走了。
李誠複又思考了一陣，方才衝著外麵大聲喊到。
“燕子，進來！”
就聽見外麵一聲答應，進來一位身著飛魚服的青年，他麵容普通，身子卻是筆挺，上身頗瘦，兩條大腿卻修長壯碩。
“大人，何事？”
李誠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跑一趟，通知各州郡縣，發下通緝令，言今有朝廷要犯周劍，罪大惡極，於宣德五年十月，在玄武湖畔殺人百四十人，各地官府帶兵丁差役將此人往滄州方向趕，若是他到滄州，就不要再追了……另外，再去查查如今漕幫還有誰活下來了……”
說完話，李誠又給燕子遞了張紙條。
那名被稱作燕子的青年接過紙條，轉身就走，身法極快，步步生風，一眨眼間，就已消失不見。
周劍一行人擔心官兵追捕，並未走官道，一路沿著小路而行，剛出南京地界，進了小路，周劍忽然拔出斬鐵劍，將周琴護在身後。
“你到底是誰？”
周劍寒聲衝著卜算子問到。
卜算子見周劍突然拔劍相向，吃了一驚，穩住心神後方才緩緩說到。
“我……就是一個算卦的。”
周琴拽了拽自己哥哥。
“哥哥，卜先生不是壞人，那日要不是他幫我算了一卦，我兄妹隻怕……還要……錯下去……”
周劍聞言，臉色一變，似有愧色，卻不是對著卜算子，而是因為周琴。
“二丫，你別說話！卜先生，我且問你，你緣何在玄武湖出現？”
卜算子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我說我是因為算到一些東西，而跟著你兄妹二人，你信麽？”
周劍冷笑一聲。
“卜先生好風趣，性命都不保了，還有心情裝神弄鬼？”
“非是說笑！我卻是算到一些東西！你兄妹二人緣何要滅漕幫？你們又是哪裏人？你可還記得自己村子旁邊有哪些村子？”
周劍聽他如此說，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龍崗村人？”
卜算子點了點頭。
“我們回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劍還是有些懷疑。
“你用的球型暗器好像是那些什麽無麵者用的東西吧？你怎麽會有！”
“你說這個？”
卜算子從腰間的布包裏掏出了兩個圓球，在周劍眼前晃了晃。
周劍剛放下的戒備又提了起來。
“這個不算什麽秘密……你去一趟福州海邊，去找東瀛的海寇船，自然就能買到。好像是東瀛那邊叫什麽忍者的東西用的暗器。”
“你真在裏麵加了毒藥？”
卜算子自豪的笑了笑。
“毒藥不敢加，但是加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周劍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而他當時又護著自己妹妹，也就勉強信了。
“你與我們一同上路，若是路上有什麽不對，我立馬殺了你！”
卜算子點頭同意。
三人一路緊趕慢趕，直到半個月後才到鎮江，離著周劍兄妹的村子還有十多裏地的時候，卜算子卻是停了下來。
“周兄，你不是懷疑我麽？那邊就是我的家……”
周劍順著卜算子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前方的村子猶如鬼蜮，大白天的也能感覺到一些陰氣，隻因為偌大的村子，荒無人煙，雜草叢生，草叢中不時有黑影閃過。
村裏的房子也是破敗不堪，一看就知許多年沒有人住過了。
卜算子歎息一聲。
“我所在的村子都姓卜，北宋時期就在此居住，祖上本姓卞，後因官職改姓，才姓作了卜……當年……我欲尋訪仙道，便不顧家人反對，離開了村子，不想再回來，已是天人永隔……我一直在江浙一帶遊方，隻為尋找當年犯下如此惡行的凶徒……”
周劍聽到這裏有些明白了，原來當年卜算子躲過了那場屠殺，而他幫自己，隻因為自己兄妹幫他報了仇。
卜算子說完，不去管他兄妹二人，徑直進了村子，周劍拉著妹妹在他身後跟著。
卜算子四下亂轉，仿佛無頭蒼蠅一般，怎麽也找不著宗族的祠堂。
周劍冷笑一聲，將右手有意無意的搭在斬鐵劍的劍柄上。
“卜先生，你連自家的祠堂都找不到了嗎？”
卜算子額頭見汗，趕忙看了看此地的風水，心下了然，向著西邊一指。
“許多年未曾回來，好多事都記不得了，我還記得祠堂就在那裏！”
周劍兄妹跟著卜算子右拐左繞，才終於找到祠堂。
周劍見卜算子找到了祠堂，方才將右手垂下。
“卜先生……你這邊祭拜祖先，我兄妹二人就不多陪了，後會有期！”
周劍說完話，拉著欲言又止的周琴轉身就走。卜算子一直等到他兄妹二人走遠，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後已被冷汗沁濕了。
他長舒一口氣，暗道好險，還好沒被識破。
正在卜算子坐在地上平複心情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沙沙的聲音，卜算子一聽聲音就知道，身後有人。
“誰？”
他猛然回頭，卻見一名錦衣衛現在自己身後，麵帶微笑的看著自己，赫然正是燕子。
“你是？”
卜算子疑惑的問到。
“在下燕子文，現添為錦衣衛，卜先生安好，李誠李大人托在下問候。”
燕子麵帶微笑，恭敬的說到。
卜算子點了點頭。
“李兄有什麽事找我吧？”
燕子將手中的紙條遞給卜算子，卜算子直接打開紙條，隻見上麵寫著。
“卜兄親啟，見字如晤。聞兄與周劍同路，有事相托，萬望應允。請兄將周劍一路向滄州引去，事成之後，兄可退身離開，弟李誠，拜謝！”
卜算子看完紙條，沉吟了許久，方才說到。
“你們怎麽計劃的？”
“現在江浙一帶都在通緝周劍，馬上消息傳開，還有更多地方通緝他，卻是隻追不抓，一路將周劍往滄州趕。”
卜算子又是點了點頭。
“你去通知下去，後天著人帶官差來鎮江龍崗村，剩下的交給我！”
燕子躬身行禮。
“多謝卜先生！”
周琴忐忑的跟在周劍的身後，不緊不慢的走著，她現在有些擔心自己的哥哥，印象裏的栓子不是這樣的。
她感覺自己與哥哥越來越遠，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了。
周劍回頭看了看周琴，見她神思不屬，趕忙溫柔的問到。
“二丫，怎麽了？累了嗎？”
周琴咬了咬嘴唇，不安的問到。
“哥哥……卜先生是好人……你為何如此對他？”
周劍愣了愣神，仔細思考了一會，方才說到。
“二丫，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他是不是好人可不會寫在臉上。”
周琴不太讚同周劍的話，狡辯似得說到。
“那天他還護著我呢……他隻是個文人，卻還死護著我不退，可見他定不是壞人！”
周琴說到這裏，仿佛說服了自己一般，語氣開始變得強硬。
周劍聽她語氣，以為她生氣了，趕忙附和她。
“是，是！他是好人，行了吧……隻是……他說的話，做的事，疑點頗多，我一時也想不起來……以後會發現的……”
周劍覺得這麽爭論下去，也不會有個結果，想要岔開話題。
“隻此一別，以後很難和他再見麵了，對了！你怎麽會內功的？”
周琴也不想再與他爭論卜算子的事情，於是順著他的將當年老乞婆教她功法的事說了一遍。
周劍也就是聽聽，不會放在心上，他可舍不得自己妹妹與人拚殺，萬一傷到了，那他就後悔莫及了。
“二丫，我們今後去哪？”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們回村子……以後都不再出去了……我累了，隻想回家！”
周劍點了點頭。
“回家吧，以後我們都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