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魔
黃琦在家裏不安的等待著,直到天擦黑了,黃絡才回來。
“哥,咋樣?考上了麽?”
黃琦歎了口氣。
“沒考上,以後再去吧……對了,你嫂子呢?”
黃絡支支吾吾半天,不願意說楊瀾的下落,黃琦有些急了,他第一次對自己弟弟發了火。
黃絡見黃琦急了,才說了黃琦走後發生的事……
原來那日黃琦走後不久,債主子又上門來收賬,家裏哪還有什麽錢還賬,地也賣了出去,黃絡每日還要出去做些短工,才勉強著維持著家裏不挨餓。
那天,債主子把楊瀾叫出去,背著黃絡攀談了許久才離去,楊瀾回來後臉色一直不大對,直到過了幾天,才和黃絡說,自己打算去徐州城裏做工,貼補家用。
長嫂如母,小叔子是兒,黃絡雖沒念過書,但也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嫂子嫁過來後一直對他不錯,所以不論兄嫂說什麽,黃絡都聽,哪怕是將家裏的地賣了,黃絡當時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就這樣,楊瀾就進了城,晚上也不回來,每隔幾天回來送次錢,還給黃絡帶些好吃的。
對於楊瀾出去做什麽了,黃絡也是一概不知。
黃琦聽到這裏,心裏的不安越發的強烈了,可是還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
“你嫂子每次什麽時候回來?”
“沒個準日子,不過這兩天應該會回來一次……”
黃琦點了點頭,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與自己兄弟聊了會別的,就去休息了。
過了兩天,楊瀾回來了,一見黃琦,好像有些驚訝。
“家裏的……你……回來了?”
黃琦嗯了一聲。
“你這幾天作甚麽去了?”
“沒什麽,這不嘛,去城裏找了個事做……”
黃琦點了點頭,沒在多問,隻是楊瀾臉上卻變顏變色的。
黃琦岔開了話題,好似不願意再與她聊她做工的事似的,楊瀾也樂得如此。
黃琦與楊瀾說了自己沒考中秀才的事,楊瀾也直安慰他,說以後還有機會,人平安回來就成。
夫妻二人過了一夜,次日天明,楊瀾還要回徐州城,黃琦表麵上不在意,其實暗中跟著楊瀾去了徐州。
黃琦不敢跟的太近,怕被楊瀾發現了,所以一進徐州,黃琦就跟丟了,於是他滿街亂走,左顧右盼,希望找到楊瀾。
直到天黑,黃琦才再次看見自己妻子。
她和其他幾個姑娘一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手裏拿著團扇,站在一家富麗堂皇的店子門口招攬著客人。
黃琦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他有些想不通,一向賢惠的妻子,怎麽會有這樣的一麵,他看著楊瀾嬌笑著與客人打趣,感覺到了莫名的陌生,好像她不是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黃琦麵色越來越白,身子也不住的晃動,好像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似的,有些說不出的虛弱。
黃琦衝著自己妻子所在的方向,自嘲的笑了笑,轉身就走,隻是步伐卻有些虛浮。
楊瀾正與客人商量著過夜的價錢,突然,她感覺到了什麽,一回頭,就見一個身影失魂落魄的走著,這個身影她覺得很熟悉,於是楊瀾認真的想了想。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麽,神色惶恐,臉色煞白……
黃琦記不得自己是怎麽到家的了,隻記得這段不長不短的路,自己足足走了一宿。
晚上,楊瀾也回到了家中,她忐忑的看著自己的夫君,她想過一會將會發生的一切,是打是罵是趕是休,她都能接受。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黃琦隻是平靜的問她為什麽這麽做,她也平靜的說了,隻因為家裏窮,不論如何,她想攢些錢給黃琦考取功名用,末了,楊瀾還求黃琦休了她,黃琦搖了搖頭,並沒有生她的氣,夫妻二人就這麽休息了,誰也沒有多說。
深夜,黃琦一直沒有睡意,他在恨,倒不是恨楊瀾,隻恨自己沒本事,卻要妻子這樣掙錢養家,想自己一直讀書,有什麽用?肩不能擔,手不能提。
又想自己家人一直本本分分的,卻過著這樣的日子,雖說家裏不是大善之家,卻也沒做過缺德的事,不求有善報吧,但也不能這樣苦吧?
當真是天道不公!
這一夜,黃琦想明白了幾個道理:百無一用是書生修橋補路的瞎眼,殺人放火的兒多……
從那天起,黃琦就與楊瀾分開了,所有的一切他都設計好了,黃絡拜了城裏教鐵砂掌的師父為師,學成之後加入了漕幫,自己也去了漕幫,楊瀾則去了漕幫旗下經營的勾欄院,他們幾人平時甚少來往,別人也不知他們關係。
暗中,由黃琦出謀劃策,明麵上是黃絡,何彪和楊瀾出麵。
直到如今,一切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卻哪知出了周劍這麽一個變數……
黃琦的思緒到這裏就斷了,因為他被胸口的疼痛喚醒了,他知道楊瀾就趴在自己胸口,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看了。
想想自己這麽多年,從加入漕幫的無名小卒做起,用自己妻子賣肉賺的錢,給黃絡練武,有些知情的人,見楊瀾總給黃琦拿錢,一直以為楊瀾是黃琦姘頭,卻不知他二人本就是夫妻。
黃琦一步步幫著自己的人出謀劃策,架空李畢,步步為營,直到現在,坐上了幫主的位子,這樣……應該值得驕傲了吧?
黃琦這樣想到,突然心裏湧起了莫名的愧疚,他想起黃俊來了,自己兒子出生,一直是楊瀾在帶著,自己隻有偶爾的見過幾次,黃俊牙牙學語的時候,自己不在身邊……
黃俊蹣跚學步的時候,自己也不在身邊……
隻有在俊兒四歲的時候,為了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將黃俊改了姓,放倒周鵬程身邊,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也沒有怨言。
“也許最對不起的……就是……俊兒了吧……”
周劍走到黃琦和楊瀾屍體前,提著劍,氣的渾身顫抖。
“怎麽死了?你以為死了,就沒事了?嘿嘿……”
周劍麵目猙獰,病態的笑著。
卜算子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趕忙說到。
“周……周兄,他二人已經死了……我看還是算了吧,現在……”
卜算子剛說到這,周劍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硬是把卜算子到嘴邊的話給下了回去。
卜算子打了個冷噤,直覺得周劍的眼神裏沒有絲毫的情感,隻有冷冰冰的殺意,猶如一隻饑餓的野獸一般看著自己。
卜算子可以肯定,若是自己再多說一句,此時的周劍絕對會殺了自己,他咽了口唾沫,把到嘴邊的話一起咽了回去。
“哥哥……算了吧……他們已經死了,我們快走吧……要不一會官差該來了……”
周琴焦急的呼喊著周劍。
周劍看了周琴許久,眼神才漸漸恢複清明,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把心裏的戾氣壓下。
“二丫……我們走!”
周劍割下了黃琦夫婦的人頭,與黃絡的人頭一起,綁在腰間,直奔南京城裏而去……
南京城裏的百姓奔走而逃,皆說城裏來了一夥強人,為首的是個少年郎,提劍入南京,腰間還懸掛著三顆人頭,少年身旁跟著位絕色女子,身負古琴,他二人身旁還跟著位卦師。
南京城的百姓都傳開了,不過說法不一。
有的說那女子是少年的發妻,卦師是他好友,妻子被賣入妓院,才引得少年仗劍殺人,提頭過市。
也有人說那少年是個武林魔頭,殺人隻為開心,那少女與卦師是被少年劫持,以防官府暗箭。
不論百姓如何傳言,此時此刻,都礙不著周劍他們什麽事。
周劍帶著周琴和卜算子,直奔南京城的藥材鋪子。
一進藥材鋪子,直把掌櫃的和坐堂先生嚇得直往後退,掌櫃的坐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問到。
“這位……小兄弟……不對,是……大俠!此來有何貴幹?”
周琴見麵前幾人嚇得話都說不清,柔聲細語的安慰到。
“掌櫃的莫要害怕,我們不是歹人,今日裏過來是為了買些東西,你莫要害怕。”
掌櫃的見周琴麵容俊秀,想來不是奸惡之人,勉強穩了穩心神。
“不知幾位買些什麽……這裏有的,小老兒都願雙手奉上!”
周劍上前一步,冷冷的從嘴裏擠出兩個字來。
“石灰!”
掌櫃的剛被壓下去的恐懼,又因為周劍,湧了上來。
隻因為周劍渾身是血,宛如地獄血池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掌櫃的指了指身後的庫房。
“那……那……”
卻是嚇得話都說不完整。
周劍也不理他,隻身走進庫房,將石灰拿了出來,當著其他人的麵,將黃琦一家子的頭顱醃製了一番。
周劍將頭顱醃製完後又係回腰間。
“哥哥,下一步,我們去哪?”
周琴皺著眉,溫柔的問到。
周劍看了看窩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掌櫃的和坐堂的先生。
“二丫……我們回家,祭拜爹娘!”
三人留下了些錢,便離開了藥材鋪子,隻是卜算子心裏一直有一個疑惑:周劍殺了那麽多人,還如此囂張的出現在城裏,為何那些官差卻不管不問?
隻怕裏麵有些蹊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