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狀師的厲害
自從娘家遭到貶謫,沈夫人知道翻身無望,整個人都老實了不少。
胡霽色也是好久沒見她了,這一見差點沒認出來。
沈夫人整個人瘦了兩圈不止,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穿得是珠光寶氣的,人看著也樸素了很多。
但仔細看吧,她打扮得雖然素,卻也很別致。
這段時間經過安南兒整天晚上在床頭說當初的宮鬥往事,胡霽色也看出點苗頭來了。
當初倨傲如孔雀般的沈夫人,這是放低身段開始求寵了。
這麽想著,胡霽色未免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有點可憐。
對有些人來說,放下驕傲比死還難受。而更難受的,恐怕是放下驕傲還不能翻身。
“小胡大夫來了。”
她隨口跟胡霽色打了招呼,可實在是沒有力氣。
如今正逢秋末,天氣變化無常,隻要一變天她就犯病,今天這樣子,也是疼得臉都扭曲了。
下人打了水過來給胡霽色淨手,胡霽色掀開蓋在膝蓋上的毯子。
嘖,這是妥妥風濕了,都有點變形了。
胡霽色道:“朱大夫呢?”
要是換了以前,沈夫人早就破口大罵了。
到了這會兒,她隻有氣無力地道:“又是針灸又是艾灸的,起初有點用,後來也不行了。最近這天乍暖還寒的,我這腿和腰,早起的時候疼得都不行了,就知道今兒天冷了。”
胡霽色仔細看了看關節,道:“泡腳呢?”
“有什麽用啊……每天費那個事兒。”
胡霽色道:“不行,還是得每天泡。朱大夫也是有資曆的,讓他按時按點地給您針灸艾灸,不能斷。一時半會兒看不出效果,日子久了,會好很多。”
沈夫人半信半疑,道:“真有用?”
胡霽色道:“自然有用。您別看效果不是立竿見影,可最起碼能確保不繼續惡化。”
沈夫人聽著覺得有些想哭。
當初隻是這麽一摔又一跪,沒想到這個病根竟要跟著她幾年,幾十年,甚至一輩子。
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隻是神色有些落寞,道:“那明兒讓朱大夫來繼續來弄吧。”
胡霽色看好了,就道:“這我是真沒辦法,隻能開個止痛消炎的方子,減少痛苦,但都是治標不治本。還是得讓朱大夫替您長久調理。”
沈夫人掙紮了一下從椅子上支起身,道:“連你也看不好了?”
這話說的!
胡霽色道:“有些病能去根,有些病不能。您這是骨病,恰恰就是那不能去根的一種。”
沈夫人聽得心裏就像被捶了一下,突然就湧出了眼淚來:“我怎麽這麽命苦啊。”
胡霽色無奈地道:“您好好將養,我回頭就叫人給您送藥來。”
病痛之苦,確實苦。
雖然有人悉心地照顧,衣食住行地也能有人代勞,為了將養每天泡腳她都不用伸個腳就行。
可在病痛麵前,她也未必能為這些而減緩痛苦。
胡霽色能理解,但並不可憐她,隻是麵無表情地安撫了一句,就自己出去了。
……
等她回到沈引那兒,楊正已經和金為然說了半天了。
沈引看了她一眼,道:“沒給你惹麻煩吧?”
瞧瞧,也不問問媳婦的病怎麽樣,倒先問有沒有惹麻煩。
胡霽色道:“風濕病我也沒辦法,開了個止痛的方,還得靠你們府裏的朱大夫來調理。”
沈引聽了就嗤笑了一聲,道:“她是把你當成救命稻草,其餘大夫一概看不上的。前頭是想著你不肯給她看,如今你來了也看不好,心裏頭指不定怎麽翻騰。”
金為然道:“風濕骨病原就是治不好的啊,這不是連個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嗎?”
沈引有些嘲諷地道:“所以說她這個人,把什麽都想的太容易,隻覺得全天下的好事兒都會輪到她。”
胡霽色有點受不了了,道:“哪個病人不盼著自己好?你也少說兩句,畢竟是你自己的媳婦兒,當初三媒六聘抬進門的。”
雖說沈夫人是又惡又毒,可沈引這樣難免也讓人看不上。
沈引一時訕訕的。
楊正是很緊張的,他沒想到小姨子脾氣大起來了,連首富都訓斥。
但看首富也是一副不敢頂嘴的樣子,他心下也是又駭又笑,心想這小姨子真是了不得。
胡霽色教訓完沈引,又問金為然:“金狀師,談得怎麽樣?”
金為然摸摸下巴,道:“我聽著也不是什麽難事兒。到時候就算調解不成,也定不了罪。”
胡霽色來了精神,道:“怎麽呢?”
“他自稱是去阻止徐大柱殺妻,有證據嗎?”
胡霽色想了想,道:“我聽我老姑說,當時是把她摁在椅子上,把刀都架在她脖子上了。”
“那有沒有可能,是夫妻口角,做丈夫的嚇唬嚇唬妻子呢?”金狀師笑眯眯地道。
胡霽色愣了一下:“這……好像也說得通!”
金狀師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古來就是這個道理。橫豎現在你家那位姑姑身上也沒有刀傷,憑什麽說丈夫是要殺妻?如果真是殺妻,娘家人會坐視不管嗎?”
胡霽色笑了,道:“那自然不會。”
金為然道:“這姑娘嫁出去了就不管死活的人家,也不是沒有。可一般是娘家勢微,婆家勢強,不敢管。可我聽說,你家的這位姑姑,是低嫁。”
胡霽色點點頭,道:“應該算是低嫁。”
“不用什麽算不算,當初的嫁妝單子,聘禮單子都在。鐵打的低嫁。”
胡霽色聽得一愣一愣的:“還能這麽玩。”
“那是自然”,金為然難免有些得意,笑道,“那,娘家不追究,說明不是不敢追究,而是真的沒事。”
胡霽色笑道:“然後呢?”
“既然隻是人家夫妻口角,他摻合什麽?還撞了門進來,要毆打人家丈夫和親哥哥,必須得叫他賠。”
楊正道:“您這說的好是好,可始終沒見傷啊,咋說是人家要毆打你啊。”
金為然道:“大家都沒證據,那還不都是比誰能吵?他說你拿刀傷了他,你還要說是他自個兒往你家刀上撞呢。況且,跟人家丈夫拚命,有瓜田李下之嫌,還要他賠名聲錢。”
胡霽色歎為觀止:“金狀師說的對!”
楊正頭疼地道:“就是有你們這種狀師,我們辦事才越來越……”
話沒說完,被小姨子瞪了一眼,他瞬間就啞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