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二殿下很好
從那以後,宣仁帝便命人把胡霽色挪到了他的偏殿養傷,並讓她敦促廚房調整食譜。
靳衛被她嚇得那是整個人都不好了,幫她安排住處的時候,就道:“陛下自打去年病重漸失明,脾氣愈發暴躁,你以後說話還是小心些的好。”
胡霽色道:“我一個大夫,隻會看病,不會說話。”
靳衛似乎十分無奈。
胡霽色看著宮女把一箱一箱的東西搬進這個小房間裏,不由得有些奇怪:“這些是什麽?”
“是陛下的賞賜”,靳衛露出了一個不大明顯的笑容,道,“這些綾羅綢緞,珍寶首飾,你這輩子也沒有見過。”
他很期待胡霽色看到那些東西以後會是什麽神情。
然而胡霽色隻是吩咐那些宮女,道:“都摞到角落裏去,別占太多地方……能不能放在外麵?這屋子本來就小,東西太多,感覺很壓抑。”
古人風水講究,臥室是越小越好的,這麽多東西堆進來,確實不太符合她的居住習慣。
靳衛愣了愣:“你連開都不開?”
胡霽色歎道:“有沒有命帶走尚未可知,有什麽好看的。”
靳衛更驚訝了,道:“原來你也是怕死的。”
胡霽色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人生在世,能好好活著為什麽要死?”
她看有人要把她的小藥箱也提出去,連忙道:“這個給我留下!”
說著,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前去,提著自己的藥箱在床邊坐了下來。
靳衛想了想,屏退了左右,走過去,壓低了聲音,道:“二殿下很好。”
胡霽色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老三呢?他好嗎?”
靳衛:“……我以為你是二殿下的女人。”
胡霽色拿出紙筆,一邊盤點自己藥箱裏缺乏的東西。
靳衛第一次看她這種自製圓珠筆,稀奇地不得了:“這是什麽?”
“筆”,胡霽色邊寫邊道,“你別胡說八道,我是個大姑娘,還要名節的。”
靳衛嘖嘖稱奇,道:“我知道這是筆……”
突然胡霽色扭過頭,看了他一眼。
靳衛愣了一下,連忙道:“三殿下也好。”
“現在我們這是在哪兒?天子出京這麽大的事兒,為什麽民間一點動靜都沒有?”
靳衛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的手上。她寫字很快,而且很工整,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他下意識地回答道:“陛下為皇貴妃送陵,路上突發急病,雙目失明,便耽擱在了歇雲行宮。”
歇雲行宮?
那不是揚州的地界兒嗎?
離潯陽不遠……走水路不過一晚上的功夫。
不過,天子為皇貴妃送陵?
這也是一件奇事了,該說那貨癡情呢,還是荒唐?
“陛下知道我?”
“你們父女倆名聲頗大,不但能治蟲疫,能換血。前些日子還聽說,你能剖腹取子,還母子平安。”
胡霽色:“……”
這消息倒是四通八達得很。
“聽說清河殿下的傷也是你治的,刀都紮進胸口了,你愣是像縫布料一樣給他縫了回去。”靳衛興致勃勃地道。
清河殿下?
靠,白傲天!
果然是這個死貨多嘴!
胡霽色一邊盤藥,一邊道:“耽擱在這兒,很急吧?”
靳衛眯起眼睛,笑了笑,道:“三兩句話把我的話套出來也不容易,不過你現在該知道,你命不由你了。”
或者該說,該明白回家無望了吧。
胡霽色盤好藥材,然後撕下來,一巴掌排在他胸口上:“去買。”
靳衛順手把她手上的筆也偷了去,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胡霽色在他身後喊道:“要還給我的!”
靳衛頭也不回地揮揮手:“還少得了你的。”
……
貼身伺候了這天下共主幾天,胡霽色把他的飲食習慣整個給拗了過來。
他的眼睛並未有起色,身子也比較孱弱。
能看得出來效果的就是腳趾,正在慢慢愈合。
他偷偷跟靳衛說,他近日覺得身上舒服了些,不會像之前一樣頭昏眼花的難受了。
但他不告訴胡霽色,每天板著臉,仿佛胡霽色的工作做得很不好。
一言蔽之,這老夥計的脾氣,似乎是他那幾個兒子的綜合體。
白傲天繼承了他的傲嬌,江月泓繼承了他的硬脾氣。
而江月白,則繼承了他的城府和自律。
所以說,綜合觀之,還是小白最好了。
第五天,培養液養成,經過最後處理,被送到了宣仁帝麵前。
按照規矩,這是新藥,等胡霽色自己先嚐一口,然後另抓鬮選十名宮人分別試用,三天後不死,才能用。
胡霽色自己是沒什麽的,這是蘑菇培養液,而且溫度控製得一直很好,她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等他們試藥完畢,宣仁帝突然道:“聽說你撿了很多爛木頭爛苞米去做藥?”
胡霽色道:“爛木頭催生的菌種……罷了,說這個也太複雜,你也聽不懂。”
靳衛:“……”
然而宣仁帝不生氣,他雖然目盲,卻耳聰。他知道胡霽色吃藥沒有絲毫猶豫。
他道:“你去把旁邊的書信拿來,念給朕聽。”
胡霽色心想我是很忙的,做大夫的又不兼職做隨從。
但後來想了想,還是去了。
她拿起最上麵的一封,自己拆了火漆,念道:“臣白聖儒恭請陛下聖安…… ”
宣仁帝勾了勾嘴角:“你的老熟人了。”
胡霽色道:“跟我倒不是很熟…… 但他的字有點草,我看不大懂。”
宣仁帝道:“看不懂就連蒙帶猜地念吧。”
行吧。
這是一封普通的問安折子,闡述了一下老白多麽關心宣仁帝的身體,然後說了白淑妃和清河王的身體都很好,自己的身體都很好,讓宣仁帝不用擔心。
“下一封。”
胡霽色又念。
這一封是帶點政治色彩的了,說是京中主張為一個叫張啟君的書生平反。
“張啟君是宣仁十七年的考生,當年已入殿試,為了替江浩然喊冤,一頭撞死在了金鑾殿內。”宣仁帝淡淡道。
胡霽色收好信,道:“哦。”
“朕平生最恨這種以死博名的書生,命人將其挫骨揚灰,並誅三族。如今要為他平反,你說,是為了什麽?”
靳衛聽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胡霽色笑了笑,道:“不知道。”
…… 她怎麽還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