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原來是醫癡
胡霽色已經認出了那是剛才在屋裏的中年宮女,這會兒已經頭皮血流,臉都不大認不出來了。
她有點手癢,但到底還是被靳衛給拉了回來。
胡霽色隻能在心裏長歎了一聲。
仿佛是這個滿臉是血的宮女,提醒了胡霽色,裏頭躺著的那個瞎子,是下令縊死妻妾,趕走兒子還要一路追殺的老渣男。
“怕了?”靳衛有些促狹地道。
胡霽色想了想,道:“想長壽,少做些孽吧。”
靳衛嚇了一大跳:“你真是什麽都敢說啊你!”
胡霽色笑了,用同款促狹的神情還給他:“怕了?”
靳衛:“……”
不過就是這會兒的功夫,靳衛驚覺得自己的內心情緒上下起伏了一番,此時竟也是一愣一愣的。
這地暖終究不是天然的溫暖,胡霽色身上有傷,覺得這腳底下的熱氣一陣一陣地往上湧。
她道:“找個步輦來…… 送我去休息。等準備好了再讓人來叫我。”
靳衛拍了拍頭盔,道:“你還真像是我主子了。”
但話是這麽說了,還是讓人送了步輦來。
等待的途中還把自己的胳膊借給她扶著。
這漢子一身盔甲,活脫脫得是根鐵柱子,伸出來的胳膊上也是鐵護腕,搭著就跟扶著根鐵柱似的,很穩。
等步輦來送了胡霽色回去,她走到今天早上醒過來的那張床邊,趴下就睡了。
這一覺睡得黑甜,等醒過來以後,就特娘的頭疼欲裂。
她被捉回來的時候連自己的藥箱一起被拎了回來,這會兒頭疼得厲害,也顧不得講究這許多了,自己用麻藥和另外幾味藥配了配,衝淡了一下藥性,全當止痛藥吞了。
等人舒服了一點了,她就開始把這事兒捋了捋。
一國之君竟然病得這麽重……而且離京那麽遠,這事兒怎麽一點兒消息都沒傳出來?
別的不說,就說前些日子,還派了個欽差過來。
要知道,這消渴症導致目盲,可沒有那麽快。他應該在派下欽差來之前,就已經病倒了。
江月白知不知道他爹病得這麽重?
應該不知道……
不過這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兒,胡霽色現在比較想知道,這人到底把她擄來幹什麽?
剛才麵君的時候,他們說的話未必可信。
可她昏迷不醒的時候,那兩個婦人在竊竊私語,說的該有幾分真?
抓她來看病的?
不是……那不可能啊!別說皇家,一開始就是陸府台那樣的人家,都講究個名頭。
病急亂投醫,也不會看上一個鄉下的赤腳大夫,而且還是十幾歲的小大夫啊。
正想著,外頭有人推了門進來,是剛才她起身的時候就在她身邊那兩個婆子。
看樣子穿著也不像個宮女,應該是本地行宮的使喚人。
“小姐,可要用膳?”
看起來好客氣的樣子!
胡霽色抬頭看了看她們身後的天色,估摸著早已經過午,能不餓嗎?
“煮碗粥…… 快嗎?白粥就行,什麽也別添了。”胡霽色道。
那兩個婆子驚訝地互相對望了一眼。
其中一個婆子上前了一步,神色之間有些不動聲色的優越,道:“小姐放心,我們這裏雖然是別院,但該有的都有,不用喝白粥這麽委屈。”
胡霽色莫名其妙,道:“那給我抓一把紅棗吧。”
那婆子噗嗤一聲笑了,道:“有紅棗酥,紅棗糕,紅棗羹……”
胡霽色無奈地打斷了她,道:“我有傷在身,氣虛體弱,無油無鹽無糖最好。傷在臉上,為了養好臉,少不得嘴上受點委屈。”
那兩個婆子一愣一愣的。
胡霽色見了,啼笑皆非地道:“你們都不養生的嗎?你那紅棗酥,沒有豬油怎麽起酥?糕點沒有油怎麽做滑?紅棗羹就不說了,還得加糖的吧?我說了,要清淡,越快越好。”
為什麽偏要把飲食複雜化?
難怪你家主子高血糖到這個地步……
這時候,靳衛大步從門口走了進來:“醒了?東西都備好了……”
胡霽色滾了起來,道:“你家主子用膳了嗎?”
靳衛道:“正在……”
胡霽色道:“按照我開的單子嗎?”
靳衛道:“是…… ”
胡霽色一邊拿了外套來披上,一邊道:“找兩個跑得快的,快抬我過去吧。”
靳衛:“????”
但她這麽說了,靳衛也就這麽辦了。
他馬上吩咐人抬了步輦來,一路狂奔到了宣仁帝的寢殿。
那時候,宣仁帝進膳已經過半了,人看起來也不是很有胃口的樣子。
靳衛先去跟宣仁帝告了一聲罪,小聲道:“她說廚房有問題。”
宣仁帝麵色漸漸凝重,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有人給他下毒:“讓她查。”
靳衛道:“是。”
然後才請了胡霽色進來。
胡霽色一檢查,桌上擺著的是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俱是她食譜上的東西。
但……
她不由得長歎了一聲,端起來一盤山珍,道:“這是這麽做的?”
君上用膳,廚子就在外頭跪著伺候,此時早已經跪了一地。
廚子道:“聽小姐吩咐,這道鮑汁山珍是用活雞和活鴨入甕煨一晚上,豬骨豬皮豬蹄膀煨一晚,兩湯合一,再加入幹鮑等海貨再煨製三個時辰。做成這鮑汁,撇油去末,取最清的汁,來佐山珍,以提其鮮,全其美……”
他說得很得意,宣仁帝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胡霽色提醒他:“陛下,民女的本意不是想要有人送命的。”
宣仁帝冷冷道:“你以為你能左右朕的主張?”
胡霽色想了想,道:“我今日本可以不來。若是我知道我一時衝動會有人送命,下次便不敢了。我們平頭百姓,不大見得慣人血。”
靳衛的冷汗一下子又下來了。
“威脅朕?”
胡霽色笑了笑,道:“陛下這就是久病,一時半會兒恐怕舍不得殺我。”
宣仁帝深吸了一口氣,道:“你這是潑天的膽子啊,小小農女,這麽會有這樣的骨氣?”
胡霽色心想那是你沒見過胡豐年,若是她老子在這兒,看你這麽殺人,估計都不給你看了,直接自己把腦袋一摘完事兒。
她隻是道:“請陛下給民女一個機會,如此難症,民女也想盡力一治。”
半晌,宣仁帝輕嗤了一聲:“原來是個醫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