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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賜死的不能救

  這個時代沒有血糖治療儀,但從症狀可以判斷出,江月白這老爹的血糖已經相當高了。


  胡霽色開的食譜方子拿去,讓他戒粳米,戒精麵,選了幾種糖分低,纖維高的粗糧作為主食。除了糖,連鹽都嚴格控製。


  老實說,人生在世,不過吃喝二字,做人做到這份上,也確實沒什麽活頭了。


  像那陸知府,他的食譜要寬很多,尚且哭爹喊娘。


  可這宣仁帝聽了,卻是眉頭都沒皺一下,隻吩咐女官去辦。


  胡霽色看他如此配合治療,心下驚訝,此人看起來應當是有著非常人之自律,可又怎麽會得如此嚴重的富貴病?


  另外胡霽色開了最狠的清血藥方給他,並且製定了非常嚴格的作息時間表。


  等這一切都做完了,胡霽色道:“您已經病入膏肓,這些不過是控製不再惡化。真的要把血糖降下去,得給我一點時間,我要養藥。”


  她一直口無遮攔,那中年宮女都已經無力再罵她“大膽”了。


  靳衛問:“養什麽藥?大概要多長時間?”


  “快的話五天,慢的話七天。”


  靳衛扭頭看了床上的宣仁帝一眼,道:“可以,你所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但你也需記住,你說話這般口無遮攔,不處置你是陛下愛才,若你治不好陛下,你的命就交代在這兒了。”


  胡霽色也算是看出些門道來了,此時就毫不客氣地道:“若是陛下不想聽實話,民女就不再說了。”


  靳衛:“……”


  胡霽色長歎了一聲,也不知道該可憐那些太醫,還是可憐這皇帝。


  大約到現在,也沒人敢告訴他,他已經病入膏肓了。這能怎麽辦啊,說了甚至要被入罪。


  瞧瞧他身邊這些伺候的人,甚至理直氣壯地覺得,一個大夫如實闡述病人的病情,是“大膽”,是“放肆”。


  最終還是宣仁帝親自道:“罷了,就讓她治吧。”


  治不好怎麽辦?

  他沒有講。


  但潛台詞也許就是,“把人頭交在這兒”。


  胡霽色提筆寫下了自己所需要準備的東西,交給了旁邊的靳衛。


  靳衛深深地皺眉:“你要元水幹什麽?”


  元水就是水銀,在這個時代屬於一種非常罕見而且昂貴的材料。


  胡霽色早就想要一個,不為別的,就為製造溫度計。


  但因為材料難找,工藝太複雜,一直沒能得逞。


  “不用藥,我要做一個小的火齊來測量溫度。”


  火齊,就是這個時代鐵匠測量溫度的說法。老道的鐵匠是可以根據火焰的顏色來非常精準地判斷溫度的。


  但是係統化的工具這個時代還沒有。就連平時判斷病人是否發燒,也是靠所謂的“尺熱”和“尺不熱”來判斷。說白了就一句話,靠手感。


  靳衛留了個心眼,道:“我會全程看著你養藥。”


  胡霽色笑了笑:“隨你便。”


  她不但不介意,甚至會把他當下手使用。


  其實在沒有胰島素的情況下,治療消渴症絕對是一大難題。


  不過不管是後世存在的記錄,還是現在最完善的古籍裏,都提到了一種相當於蘑菇培養液的治病方子。


  看似複雜,可對於胡霽色這種做慣了實驗的人來說,問題還真不大。


  唯一的問題是,沒有實踐過,效果如何還尚未可知。


  胡霽色寫完了單子,就道:“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靳衛正在對這單子,此時聞言就一愣,抬頭看了她一眼。


  胡霽色試探地道:“你們叫我來,不是為了看病嗎?看完病,我也是要回家的。畢竟我也是有家有爹娘的人。”


  靳衛道:“治好陛下的病,少不得你的榮華富貴。”


  胡霽色皺眉道:“我隻想回家。”


  靳衛不答,收了單子就走。


  胡霽色幹脆就去找病臥在床上的宣仁帝:“陛下,治好了您的病,民女就能回家了嗎?”


  “大膽!”那宮女又訓斥她道,“哪裏有你跟陛下講條件的餘地!”


  胡霽色是不怕的,她道:“請陛下給個說法。”


  宣仁帝道:“你的膽子真是不小…… 也罷,朕許了你,此間事了,朕讓你衣錦還鄉。”


  胡霽色皺眉,什麽叫“此間事了”?

  但再多說無益,再說下去,她怕這些人會開始拿她家人的命來要挾她了。


  她隻是認真地道:“民女聽說君無戲言,希望陛下說到做到。”


  宣仁帝猛咳了幾聲,女官連忙給他遞了水。


  這時候靳東就道:“陛下,臣這便帶她下去準備。”


  似乎是怕她再說出什麽要命的話來,靳衛連忙拎著胡霽色就出去了。


  等宣仁帝狼飲了整杯水,才歎道:“怎麽會是個這樣的性子……和天泓倒有些像。”


  女官道:“鄉野村姑,不知進退,陛下真要進她的藥嗎?”


  宣仁帝長歎了一聲,道:“可她是唯一一個敢跟朕說實話的人了。”


  女官道:“她說的未必是實話,或許是在危言聳聽……”


  宣仁帝有些惱火,道:“你們是不是以為朕瞎了,就傻了?!”


  女官嚇得連忙跪下了:“奴婢不敢!”


  “朕已經瞎了!腳趾頭也壞了!每日能坐著的時候不過一個時辰!這都不叫病重,那怎麽叫病重?!是不是要等朕入土了,你們才相信朕是病重!”


  女官瞬間被嚇得瑟瑟發抖,連忙道:“陛,陛下,奴婢,奴婢隻是不願意相信陛下不好……況,況且,她是二殿下的人,恐怕,恐怕……”


  話未說完,宣仁帝直接拿起手邊的瓷枕就砸在了她頭上,瞬間把她砸得頭破血流,昏了過去。


  旁邊的宮女連喊也沒敢喊一聲,隻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朕已經是個要死的人了,何須一個村姑再來謀害一番?無知!荒謬!就,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群奸佞,朕才,才……”


  脾氣沒發完,他自己倒先累得喘不過氣來了。


  ……


  胡霽色正和靳衛站在花園裏對單子,突然就看見幾個太監模樣的人抬著個渾身是血的人出去。


  她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想過去看看。


  胳膊卻突然被人一拉,就給帶了回去。


  她詫異地回過頭:“我想去看看還有沒有救。”


  靳衛的眼神有些冷:“陛下賜死的人,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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