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算盤落空
當天晚上胡家父女和黃德來一起去下館子吃了一頓。
地方是黃德來選的,是一家不大的小館子,不過炒菜那味兒夠足。
為了下酒,他們點了一盤羊腿肉,一盤老醋花生,一盤子爆肚絲兒,再來一個蓑衣黃瓜。另外給胡霽色點上一個她喜歡的青椒雞子兒。
油膩黃一邊喝酒一邊惆悵,道:“這可咋辦啊,我總不能真拖家帶口回鄉下去種田吧?”
今天看他演了那麽一出大戲,胡霽色一時半會兒也分不清他現在是演技好,還是真的惆悵。
胡豐年道:“你今天唱大戲不是唱得義憤填膺,慷慨激昂。”
黃德來哭喪著臉,道:“師兄,你這還笑話我不是?那虞憫農是潯陽杏林商會的會長,他姐姐又是知府家的二夫人,可是拿著知府家的掌家小印的。把他惹急了,這枕頭風一吹,我不得死啊?”
胡霽色一聽,就湊過去,道:“那師叔你可真是勇氣可嘉,今兒揍他那個勁兒也不含糊。”
黃德來頓時十分憋屈,道:“是他先動手的不是。別看我這一身肉,我又不抗揍。”
胡豐年冷笑了一聲,道:“你自小就不是個腦熱的,什麽事情不都是盤算清楚了才幹?要是真怕了他,他給你揍了,你都還能忍氣吞聲地問他雙手疼不疼。”
黃德來虎著臉,道:“師兄,你這麽說我可就不高興了。我今兒可是為了我侄女我才強出這個頭的!”
胡豐年想了想,用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也沒多說什麽,隻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不管是為了啥,這個情,他領。
黃德來喝酒的樣子十分搞笑,因為他半邊臉都被打腫了,雖剛回去冰敷了一下已經消了些,但此時喝酒也是用半邊嘴來叼。
一小杯子下去,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是痛還是舒服,咂巴嘴喟歎一聲又顯得美滋滋。
他道:“我也算是想清楚了,總在那杏林商會底下撿剩飯吃,也委屈了我。說句不自誇的話,這潯陽城裏,醫術除了師兄,我就沒服過誰。這麽些年被地頭蛇壓著,我也委屈。”
這倒是他的心裏話。
別看這胖子長得是油膩,平時一臉不靠譜的諂笑,實際上人還是傲氣的。
這潯陽城地界上,濟世堂排得上頭名,那純粹是因為他們家有百年的底子,以及把閨女嫁給了知府做小老婆。
姓虞的欺負人不是一兩件。旁的且不說,他要單飛是在蟲疫以前,早就開始上下打點,禮也都送到位了,條件也都談好了。
哪曾想,蟲疫的事兒一出,濟世堂這老東家又臨時來抬價。
要走了蟲疫的相關資料和方子不算,還非逼著黃德來對外說,治這蟲疫都是濟世堂的大夫商量出來的法子。
“我可呸吧,要不是我師兄,他們連這蟲疫是啥都不知道。”黃德來憤憤地道。
胡霽色就問:“師叔,橫豎你都要單飛了,為啥還答應了他們?”
“不答應,杏林商會不給你進,平時麽他們就幾十個排擠你一個”,黃德來搖搖頭,苦不堪言地道,“小侄女兒啊,別太天真了。他們背地裏耍起陰的來,壞你名聲讓你混不下去,啥壞事都幹得出來。”
這哪是做大夫的,簡直就是黑社會嘛!
“我原也想著踏踏實實的幹。可想想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啊!這些狗雜種,醫術醫術不行,做人做人不行,還該騎在我頭上拉屎了!”
黃德來越說越生氣,就歪著嘴把那酒杯又叼了,杯中物也是一飲而盡。
胡豐年給他扔了一顆花生米,道:“那你說你咋辦啊?”
黃德來眯著眼睛,笑道:“咱這不是尋思著,能尋上別的靠山嗎?要說這杏林商會,雖說是個地頭蛇,可比起沈家,還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我瞅著,咱畢竟也是費盡心思治好了他家十一姑娘……”
胡霽色頭痛地打斷了他:“師叔,這事兒我還沒來得及說,沈家是一姑娘沒了。”
黃德來和胡豐年都嚇了一跳!
“啥?!咋說沒就沒了?!”黃德來驚呼道。
胡霽色也很無奈,把她落水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把自己盡力搶救的過程都說了。
“真是……”胡豐年是很惋惜的,“好容易撿回來的一條命啊,沈家人也太不擔心了。”
黃德來急切地道:“那沈爺呢?沈爺可還好?”
“咋還好啊,一個大男人哭得跟個娃娃似的”,胡霽色歎道,“我是趕緊溜了,他家現在亂的很。”
她還欲再感慨兩句,不防旁邊黃德來突然咣當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師叔?!”
這好大一坨肉啊,就這麽摔在地上了。
黃德來捶著腿就開始哭:“哎喲我的小侄女兒誒,你咋不早說還有這個事兒啊!你可要害死我了啊!”
胡霽色:“???”
這叫哪跟哪啊這是……
黃德來哭得那叫一把鼻涕一把淚,仿佛那死的不是沈引的妹子,而是他的親妹子啊。
今天揍那姓虞的,他也不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的。不過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不忍了!
那是因為他一門心思想著,胡師兄和沈家關係好,說不定這次他能借著沈家的力幹一票大的!
誰知沈家那病人說死就死了,沈爺現在也分不開身來管他這破事兒了。
他能不傷心嗎?能不絕望嗎!
雖然因為蟲疫,這酒館的生意有些蕭條,可畢竟還是有人的。
此時眼看著一個大胖子坐在地上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眾人都吃驚地看了過來。
甚至有人認出了他就是最近在城裏風頭很盛的黃大夫,不由得又都竊竊私語了起來。
胡豐年和胡霽色眼看這也不是個事兒,也顧不得還沒吃飽呢,匆匆就結了賬。
然後胡豐年就使勁把這胖子拽了起來,用吃奶的勁兒把他從這酒樓裏拖了出去。
黃德來哭得像個寶寶似的,依偎在胡豐年懷裏:“師兄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可得給我想辦法啊!”
胡豐年想挪開,可他就好似真吃醉了似的,好大一坨就是要賴在胡豐年身上。
胡霽色長歎一聲,心想這戲精師叔,還是一如既往的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