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會不會說人話
胡家老屋最近是全掛了白,主屋搭了靈堂,裏裏外外都是人來人往。
孫氏腰上掛著白,揣著手站在門口一邊嗑瓜子兒一邊和人嘮嗑。
扭頭瞧見胡霽色,就陰陽怪氣怪氣地道:“喲,老二家的閨女領著她新爹來給親爹燒紙了。”
她這話說得非常低級,但或許總有低級人覺得好笑,當下紛紛都笑了起來。
和她站在一塊兒的人都眼生,是兩個又黑又胖的婦人,此時也都用那種意味莫名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胡霽色和胡豐年。
胡豐年對這事兒其實有點敏感,但以前說他他都隻是不吭聲,這次卻一反常態地皺起了眉,到底還是不願意人家說胡霽色。
“你自己不也是寡婦再嫁麽?”他冷冷地撇下這一句。
胡霽色:“……”
眾:“……”
孫氏愣了愣,然後就猛地漲紅了臉:“你說啥呢!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
胡豐年冷冷道:“當著孩子的麵說話小心點。”
孫氏正想再嚎兩句,旁邊那個婦人卻拉住了她。
她大約覺得胡豐年是個硬茬,就找胡霽色笑眯眯地道:“丫頭啊,這個是你爹?那裏頭那個是誰?”
胡霽色也笑眯眯地,道:“這位奶奶說話也是可笑,你爹死了就不是你爹了?”
對方:“……你這丫頭咋說話呢!”
胡霽色:“我倒要問問你呢,你爹沒教過你怎麽說人話?”
孫氏氣得叫了起來:“兩位嫂子,你們瞧見了吧!這就是我們家的活財神!我在這個家就是個乞丐啊!”
“真是,怎麽這麽跟長輩說話……”
“見也沒見過這樣的。”
胡豐年懶得再理他們,領著胡霽色進了門。
靈堂裏,一個大大的“奠”字後麵,擺的就是胡豐元的棺槨。
胡豐運和胡漢民,小茂林,還有幾個村長家年紀大點的孩子正跪著燒紙。
屋裏還有些別的客人,李氏在一旁忙活著招呼。
見胡霽色進來了,她連忙迎上來,神色之間帶著淡淡的倦意:“來了,身子可好了?”
胡霽色看見胡豐運的臉色也不好,心裏是明白的。
大約親兄弟的情分在那兒,他心裏也不好受,李氏作為他的妻子,自然也表現得比較好。
胡霽色也給她臉,點點頭,道:“好多了。”
“先給你爹磕個頭,然後燒燒紙吧?”李氏道。
胡豐年就道:“去吧。”
於是胡霽色就跟著李氏過去,李氏給了她一個蒲團,讓她先給靈位磕了頭,然後單獨跪在右邊去燒紙。
一邊幫她張羅,李氏一邊道:“你老姑還在樓上貓著呢,真是,親兄弟的事兒她也不露個麵。”
她大概是在強調她在這兒忙前忙後的功勞吧。
胡霽色沒吭聲,隻把手裏的紙元寶一個一個地扔進她搬過來的火盆裏。
“你給多燒些,這麽些年也沒受供,也是怪可憐的。”李氏囑咐道。
等李氏走了,小茂林連忙起身跑到胡霽色身邊跪著了。
“姐姐。”他小聲道。
“累不累?”胡霽色問。
小茂林搖搖頭,盯著那牌位,有些愣神。
這孩子大約十分茫然,他是遺腹子,從出生開始就知道胡豐年是爹。以前也聽人說過他還有個親爹,不過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麽概念。
看他這樣,胡霽色有些心疼,小聲道:“有人欺負你麽?”
她怕有人把剛才問她的話也拿去逗這孩子。
小茂林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道:“他們都問我,知不知道哪個是我爹。”
這些缺德的玩意兒!
胡霽色想了想,小聲道:“咱有兩個爹,他們還沒有呢。”
小茂林麵上還是有些失落和茫然。
過了半晌,他小聲道:“第一天我來守夜的時候睡著了,後來他們就不讓我守了。我奶還說,又不是我爹了,不用我在這兒。姐,我想給咱爹守夜。”
聽了這話,胡霽色半是生氣半是感動。
氣的是孫氏那個缺德玩意兒,感動的是茂林雖小,卻是個有良心的孩子。
“今天晚上姐姐陪你守夜。”
原本來的時候,是答應胡豐年不守了的,畢竟她的病剛好,可能經不起折騰。
可轉念想想,明天就下葬了,總該讓胡家二爺的一雙兒女都給他守一守才是。
小茂林開心了起來,道:“那姐你去說,他們能聽你的。”
這時候,在隔壁和人喝得紅光滿麵的老胡頭過來了。
看見胡霽色,他道:“你,上樓看看你老姑去。”
胡霽色皺了一下眉:“她又咋了?”
“叫你去你就去!一直吃不下東西,說是難受。這幾天你天天在家躲懶,早該去看看了!”
說著,醉醺醺地就往自己屋裏去了。
胡霽色皺了皺眉。
這裏辦喪事也做酒,甚至會搭戲台子,弄的熱熱鬧鬧的。
但這一般是喜喪,也就是老人高齡去世。
胡豐元是壯年而夭,有必要弄成這樣嗎?!
她憋著氣,對小茂林道:“你乖乖的,姐姐上去看看就回來。”
小茂林點了點頭。
胡霽色就起身上樓,去了胡寶珠的閨房。
人沒進門,就聞到屋裏有一股久不通風的潮味兒。
“誰啊!”胡寶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恐。
“是我。”胡霽色道。
聞言,胡寶珠似乎鬆了口氣,但還是很警惕地道:“你來幹什麽!”
“爺說讓我來瞧瞧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胡霽色說著,就進了門。
胡寶珠立刻用被子把頭蒙上,道:“我沒哪兒不舒服!你走!”
胡霽色沒理她,徑自走過去打開窗戶。
“你幹嘛!”胡寶珠幾乎是尖叫道。
“放心,這裏是樓上,別人看不見”,胡霽色淡淡道,“既然你沒什麽事兒,我就走了。”
她也不願意搭理胡寶珠。
“你等等!”胡寶珠突然掀開被子,急道。
“咋?”胡霽色停了下來。
隻見胡寶珠從炕上坐了起來,蓬頭垢麵的,樣子看起來很憔悴。
她有些驚恐地看著胡霽色,過了半晌,方抖著嘴唇,道:“他,他……”
“嗯?”
他?
誰?
徐大柱?
隻聽胡寶珠道:“胡豐文……他是不是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