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他的身世
胡霽色剛來這個時代其實不算久,甚至連今上尊諱她也不太清楚,但有一個人,絕對如雷貫耳。
因為這個人,注定名垂青史。
所謂的三朝帝師,不過是權在當朝,於那個人來說並不是最高的榮耀。
真正讓他將被曆史銘記的,是他開設了州學製,也就是說,這普天之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書院,都掛在他的名下。
以吏製國,難有盡時,當學歸於民,讓這天下學子,都有機會為蒼生謀福。
此人學富五車,當真不負“才高八鬥”之名,甚至連胡霽色所看的醫書,有好些著書的醫者大家,都在書中記錄了和江太傅討論藥理的過程。
隻是可惜天妒英才,胡霽色聽說他在早幾年的時候突然暴斃了。
古來伴君如伴虎,在江太傅身後,文淵侯府遭到清算。雖不至於被滅門,可江太傅一脈卻在極短的時間內全部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消失了。
胡霽色想起……
她喃喃道:“難怪你說潯陽書院是你家開的。”
江月白笑了一下,隻是想起往事,那笑容難免會有些悲涼。
“我母親和月泓的母親是親姐妹,姐妹倆共事一夫。隻不過雖雙雙身居高位,卻也無力連狂瀾,隻能相繼……”
他斟酌著該用什麽詞匯比較合適。
外界的說法是“畏罪自縊”,實際上是在他們兄弟倆麵前被太監縊死的。
一想起那個如同噩夢般的情景,他還覺得心顫得厲害……
直到有人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他抬起頭,看見她眸中的擔憂。
胡霽色倒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是逾越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把手抽回來。
可他倒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仿佛如釋重負那般笑了。
“我們兄弟倆原本不能幸免。隻是畢竟是自己的骨血,父親心軟,猶豫了一天。也就是這一天,被我外祖父的門生攔住。最終隻是廢除了封號,逐出家譜,流放江南。”
所以他們改了母姓。
因為他們已經不配擁有原本的姓名。
胡霽色靜靜地聽他說到這兒,心裏已經把他的身份猜了個大概。
雖然她對這個時代的朝堂還有些模糊,卻也依稀聽說了幾年前廢太子的事。
聽說江月泓是嫡,江月白是庶,想必江月泓就是被廢的那位太子了。
不過這些到底是過去了……
她輕聲問江月白:“這些年你們是怎麽過的?”
“我們的侍衛在出城之後就差不多被埋伏幹淨了,隻剩下竹山。不過真出了京城周邊那一代倒是好了很多。我外祖父桃李滿天下,相比起來,我父親的手倒難伸出來。”
“可……”
可越是如此,怕是越不能放過他們兄弟倆啊。
胡霽色歎了一聲,又問:“以後有什麽打算?”
江月白仔細想了想,忽而笑道:“自然是等著年歲再長一些,娶妻生子。”
胡霽色:“……”
她很不自在,此時覺得被他緊緊握住的手心都出了些汗。
想著要抽回來,又覺得是不是有些刻意……
這兩輩子,她也沒有過這種心裏七上八下的感覺。
想退開又恐他失望,不退開又怕不矜持。
“胡說什麽啊,跟你說正經事呢。”
“這人生大事若是不正經,還有什麽正經?”江月白笑著反問。
“你怎麽……突然……”
胡霽色很詫異。
一直以來,他給的信號都曖昧不明。
其實胡霽色能理解他的顧慮,畢竟他如今還沒安穩下來,要許諾什麽的,或許對他來說太難。
可今天怎麽就……
她正胡思亂想,江月白卻突然放開了她那隻汗津津的手。
胡霽色有些詫異,抬頭看著他。
這個動作,又是什麽意思?
是嫌她手汗多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胡豐年剛好走到門口。
他道:“說了好一會兒話了,該吃飯了。”
胡霽色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道:“嗯!小白跟我說了很多城裏的事兒!就是刺客和我四叔那些事兒!”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太大了,偷偷看他一眼,卻看江月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那正好,也來跟我說說。”胡豐年倒是沒有多想。
江月白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過會子,蘭氏給胡霽色把粥端了進來。
胡霽色道:“娘,其實不用端過來也可以。”
蘭氏拿出巾子給她擦了擦手,完全是對小孩子的架勢。
胡霽色看她的樣子也還算正常,倒是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蘭氏道:“好好歇,不急。”
胡霽色笑著點了點頭。
……
雖然江月白那裏到底有些剪不斷理還亂,但實際情況也不允許胡霽色多想。
她第二天就下了地,雖然感覺人還有點發飄,但事情已經多了起來。
現在第一件事當然是明天就要舉行的葬禮。
這幾天胡豐年忙得是腳不點地,像是壽材,擇穴,擇日等一係列瑣碎事他都已經安排妥當。
其中壽材是江月白從城裏拖回來的九層漆上等杉木。
據說是一家壽材店壓箱底的庫存。
潯陽一代的百姓壽材一般用杉木,隻不過木材和漆料都有上下等之分。
事出突然,能找到這樣的壽材,據說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按理,老屋設了靈堂,子女親眷都要去守靈。
胡霽色因為昏迷了幾天,倒是沒去,夜裏是胡豐年和胡豐運輪流在那燒紙。
另外還有村長家,胡大財家,因為都是同宗,所以都有人過來。
茂林第一晚上在那,據說到了後半夜實在是扛不住,蜷在胡豐年懷裏睡了過去。
胡霽色是昏迷了幾天,今天既然醒了,自然要過去燒紙的。
蘭氏給她穿了孝,讓胡豐年帶她過去。
胡霽色這才注意到,蘭氏沒有作為未亡人去守靈……
胡豐年道:“走吧。”
說著,他自己給胡霽色整理了一下帽巾。
父女倆並肩出了門,走在路上的時候,胡豐年就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守夜了。”
“嗯。”胡霽色也沒有勉強。
“還有就是……你奶是失心瘋的,若是說幾句難聽的話,你隻當聽不見。”
胡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