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這裏頭的厲害
別人不知道,楊正是知道這裏頭的厲害。
若是胡豐文說這方子是假的,那就是砸了煙雲坊的招牌。
城裏那些婦人買這些胭脂水粉是花錢不眨眼的,但同時也非常苛刻。煙雲坊賣假的消息傳出去,恐怕要翻身都很難。
這些年在潯陽城,煙雲坊勢頭很猛,雖無強大的背景,但提起來已經是大夥耳熟能詳的鋪子。
名淑齋和煙雲坊總有合作,也總有摩擦。但其實名淑齋背後的東家沈爺,一早就有想法想要吞掉煙雲坊。
隻要胡豐文肯說他的方子是假的,那名淑齋別說肯和解,恐怕還要多謝他。
然而可怕的是,這兩頭商場巨獸互相博弈的結果尚未可知,煙雲坊若是還有一口氣,能不能放過胡豐文還未可知。
他不由得看了胡霽色一眼,卻見她還是少女的模樣,神情卻冷淡甚至睥睨。
小姨子啊,你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村長不知道這裏頭的厲害,當即替老胡頭做了主。
“這樣,就進城請個狀師。正娃在城裏熟,幫忙相一個好的,價錢也合算些。你們家老四抽屜裏那些錢,按說得還給霽色丫頭。但眼下實在是困難,丫頭你也吃點虧,給留著請狀師和打點關係,看看還能剩下多少。”
楊正自是答應了。
胡霽色卻道:“不必還給我了。隻是這談下來還不知人家要不要賠錢,若是要賠錢,這麽大的損失,他拿的那點錢都還不夠賠。”
眾人頓時又僵了一下。
老村長也覺得牙裏抽冷風。
胡霽色轉向老胡頭,道:“我是脾氣好,但人也不是個菩薩!那錢豈能就一百多兩?先頭我老姑備嫁妝,拿過來的布匹,那些杭綢,一兩銀子一尺!她拿過來那麽厚一疊,讓我娘給做衣服!當時若不是把這錢給花了,現在或還寬鬆些!”
老村長聽了就破口大罵:“老小子,這事兒你早就知道?!”
老胡頭聽了也覺得冤,道:“我……我哪裏知道!老四拿來的錢,我隻當他是出息了,哪裏知道他會惹這麽大的事兒!”
“幾百兩銀子天上掉不成?”胡霽色冷冷道,“竟然還有臉拿來給我娘做衣服!反正這事兒,我一分錢都不會出,他要坐牢就坐牢!誰來說都不好使!”
老胡頭急道:“老大!若是要賠錢,我這棺材本墊了也不夠,你當真一文錢也不出,讓你兄弟去坐牢?!還有老三,你怎麽說!”
胡豐運率先道:“爹,我哪有錢?再說了,這事兒也忒髒了些,我是聽都不想聽,有錢也不會出的。”
胡豐年看了胡霽色一眼,道:“我覺得那小子去坐牢挺好,看看能不能長點教訓。”
老胡頭當場就要發作,被老村長愣是摁住了。
“好了,這事兒等談好了再說!”
他轉向胡霽色,道:“你心裏有氣,四爺爺也明白。但是……哎!還是談完了再說吧!”
這事兒談到這兒就算完了。
外頭的村民雖然沒進來,但也依稀聽到一些,大抵是知道胡家老四偷東西被人給告到官府去了。
這可真是熱鬧了,大夥兒紛紛就開始討論了起來。
“先前都是城裏,回來又人五人六的,沒成想還是個偷兒。”
“就是,嫖老婆被書院給攆回家這事兒也不多見啊,偏咱村出了一個。”
“前陣子看他跑前跑後的,隻當是改好了,誰知道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改啥啊,這又是嫖又是偷的,還讀書人呢,我呸,豬狗不如的東西。”
……
老胡頭送村長出來,聽到這些議論,臉上是臊得一陣紅一陣白的。
他那渾濁的眼珠子此時除了焦慮和痛苦,還有茫然。
這個四兒子去讀書,一直是他的驕傲,在村裏也是人人羨慕的。
才多長時間,咋就變成這樣了?
胡霽色也跟著村長走了,胡豐年留下來給楊正處理了一下傷勢,並囑咐胡霽色,讓她回去之後和蘭氏一塊收拾些東西出來讓楊正帶回去。
因是跟著老村長一起走,老村長看起來是有話想問她的樣子,所以把想來打聽的村民都給打發走了。
然而老村長自己想了很久,似乎不知道該咋說,一路上倒有大半的時間在沉默。
胡霽色心裏有數他想說什麽,隻怕他是個要臉的人,也說不出口吧。
此時的老村長的內心也是百感交集。
若這丫頭是個潑的,是個蠻的,他或許還好開口一些。
可問題是,自打分家以後,這丫頭對他們家老屋的態度那是半點兒也挑不出錯來的。
有病就去治,該給錢也給,逢年過節也過去。
這樣一來,反倒襯得老屋那幾個愈發不像話。
關鍵是,這丫頭也吃了挺多虧的,她也肯認,甚至連罵罵咧咧都沒有。
弄得老村長現在想提那事兒,都覺得自己不要臉。
他不知道的是,胡霽色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畢竟一夜暴富之後難免被人道德綁架,那她從很早的時候就做到讓人挑不出理來,也是為了以後能省口舌之爭。
最終老村長還是吭哧吭哧地把話給說了出來:“丫頭啊,四爺爺也知道你心裏委屈……但都是一家人,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到時候若是真那啥,你看著,能幫還是幫一點。”
胡霽色抬頭看了他一眼。
村長連忙道:“這事兒四爺爺給你做主,真到那天,也不會叫你一肩挑了的。”
城裏的首富要賠錢,說是虧了上千兩,村長想著都害怕。
胡霽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四爺爺,如果真要賠錢,恐怕我也賠不起。而且,我那是嚇唬我爺的話。人家不一定要我四叔賠錢的。”
村長愣了愣,道:“咋不用賠啊?不是說害人家損失好多銀子?”
胡霽色道:“我人不在城裏,可我也知道,名淑齋弄我四叔,其實主要還是想弄煙雲坊。隻要他們順氣了,也不稀得和我四叔一般見識。”
村長聽得雲裏霧裏,道:“這裏頭的事兒我老頭子也不懂,也是怕村裏讀書人做了偷兒去坐牢,這事兒到底不好看。”
他主要是考慮胡家村的臉麵。
胡霽色覺得完全沒這個必要甚至有些迂腐。
但村長不是敵人,沒必要杠到細節。
她隻是笑了笑,道:“您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先看看狀師去談得怎麽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