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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黑暗

  那天雨停之後,岑莫汐與顧啟淮去了青城山上,將小花貓埋在這裏。


  岑莫汐看著顧啟淮堆土的動作,視線上移,看見他線條硬朗的側臉,深邃的眼窩,認真的神情。短短的頭發上還站著些許小雨的雨滴。一種異樣的情愫似乎正在緩緩地破土而出,她不由得後退了幾步,那個被她長久壓在心底的黑影,似乎也正慢慢蘇醒。


  岑莫汐回到宿舍之後,路凝凝還在上班,她發了短信拜托岑莫汐去附近的商場送一個東西。


  此時已經八點多,再晚點,商場或許會關門。


  岑莫汐的方向感向來不好,在大廳轉悠了許久才找到那家商鋪。當她送完東西乘電梯下來時,電梯忽然一震。她下意識的就抓住了欄杆,頭頂的燈閃了閃,之後迅速暗下來,隻剩下按鍵旁一個緊急按鈕還亮著。


  電梯在不斷的下沉,一卡一頓,此時岑莫汐的雙手早已出汗,額角也滲出了冷汗來。她努力的平複著自己的心情,從頂樓到最底層是十二層的距離,她不能動,如果一動,說不定會發生什麽糟糕的事情。


  此時她早已麵色蒼白,顫抖著雙手去按那個發著微光的紅色按鈕。


  可那個光點就在她觸碰到的一瞬間,消失了光亮。


  她的眼睛裏,隻剩下一片黑暗。


  “不要……求你了……不要……”她顫抖著,努力地貼著冰冷的牆麵,胡亂地在包裏摩挲著什麽。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機,她按下頂端的解鎖按鈕,模糊的光圈映入眼簾。


  意識到了什麽,雙手一抖,包包掉在了地上,手機的光亮又消失了。


  “為什麽……”岑莫汐喃喃著,感受到汗珠一點點的劃過臉頰脖頸,她現在隻有渾身寒意。強行鎮定下來之後,她趴在按鍵上,睜大眼睛,希望能夠通過光亮來辨別呼救按鈕在哪裏。可卻還是徒勞,情急之下,她將所有的按鈕都按了個遍。


  忽然,電梯開始迅速下沉,她的精神早已緊繃到了極點,心髒瘋狂跳動的聲音,鐵塊與鐵塊撞擊的回響,似是死亡一般朝她走來。一如三年前,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辦,光亮是她害怕的所在,黑暗中亦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似乎聽見了弦斷的聲音,之後,她就跌入重重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見了厚重的門外傳來的嘈雜聲。她跌跌撞撞爬起來,發現電梯不再往下沉。她趴在門邊,沙啞喊道,“救我……”


  岑莫汐的嗓子已經幹得冒煙,不斷滲出的冷汗早已將她的衣服濕透。


  “裏麵有人!裏麵居然還有人!快點!”一個女人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


  岑莫汐的眼皮沉得睜不開,或許是被困太久,腦袋一陣陣的發暈,稍微挪動一下就會連站都站不穩。她無力地靠在這叫人絕望的鐵壁上,緩緩滑落。努力地睜大眼睛,卻看不到一絲絲的光亮。


  忽然,一陣巨響,門被撬開,刺眼的光亮衝擊著她的眼睛。她的心頭湧上一股喜悅,而當她逐漸適應這光亮時,卻發現與自己看見手機屏幕時的情況差不多。


  人群多而紛雜,消防員將她抱了出來,她茫然地看著眼前晃動的影子,雙手攥緊。


  在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時,她早已無大礙,醫生坐在她的身邊,耐心地問著她各種情況,話語也很輕。


  可精神上,岑莫汐隻感覺自己似乎被困在了黑暗中的某個維度。胡亂地跑著,怎麽都出不來,那個空間裏什麽東西都沒有,一片荒蕪,沒有界限,沒有出入口,死寂得隻剩下她因為恐懼而不斷跳動的心髒。


  她緊緊地捏著水瓶,低著頭,咬著自己的唇。整個人幾乎都要瑟縮在一團。


  林景榮以為岑莫汐隻是受到了驚嚇,而當岑莫汐伸手去摩挲什麽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一種條件反射般的憐憫油然而生。


  “姑娘……你的包在這裏。”他將放在她身邊的包放在了她的腿上,神色有些複雜。


  岑莫汐反應過來,慌張地對她點頭,想要說點什麽,卻開不了口。


  包裹在她身邊的,仍然是隻剩下一團白色光圈的黑暗空間。


  “姑娘,失明是可以治愈的。隻要有人願意捐獻角膜。”


  林景榮欲要與她說些什麽來改變這樣的現狀,而當觸及到她空洞的眸子時,卻又莫名感覺到了她的執拗。


  她的臉色仍然蒼白沒有血色,雙手死死地握住包,低著頭,似乎在竭力掩蓋著什麽。略顯瘦弱的肩膀縮成了一團。


  “醫生,我沒事。”


  “岑莫汐!你幹什麽去了!我還以為你被人拐走了!”


  還不等岑莫汐說完,路凝凝的聲音便就快要將她的耳膜炸裂。她下意識的回頭,理了理頭發,順著聲音的源頭轉移了眼球,又露出了微笑,“別擔心,我這就跟你回去了。發生了些事情耽誤了。”


  路凝凝見她極度憔悴的樣子,也是嚇壞了。連忙過來扶住她,“怎麽了你?臉色這麽難看,怎麽這裏這麽多人?”


  林景榮起身還要說些什麽,岑莫汐回過頭來,對著他稍微鞠了一躬,“謝謝醫生的耐心勸慰,我已經沒有什麽事了。”


  路凝凝仍然絮絮叨叨地與她說著什麽,岑莫汐始終耐心地聽著,深呼吸了好幾次,也有好幾次差點摔倒。路凝凝的腳步極快,要不是牽著她的手,岑莫汐近乎就要追不上。黑暗中,她徒勞地睜著雙眼,看著眼前並不存在的道路。


  就在宿舍樓底下時,路凝凝放開了岑莫汐的手兀自往前走去。


  岑莫汐站在原處,她知道宿舍的樓梯入口地勢有些複雜,因為旁邊還堆放著一些宿舍管理員的雜物,她合攏雙手,將手提袋往肩上攏了攏。抬頭望著透著微弱光圈的路燈。


  可就在她要踏出步子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路凝凝的聲音,“你要逞強到什麽時候呢?還是打算一如既往的瞞著我嗎?岑莫汐啊,如果你讓我對大學三年唯一的朋友坐視不理的話,你也太自私了。”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岑莫汐這才遲遲地點頭應聲。


  路凝凝走下樓梯,帶著她靈巧地穿過雜物堆,岑莫汐感覺少女拉著她的手時,有一股莫名的暖流通過了心底直達脾肺最柔軟的深處。


  林景榮回到醫院後,與要下班的醫生交接班,赫然發現慕容秋仍然在休息室要死不活地抽著煙。


  “又被家裏人逼婚了?”林景榮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是慕容秋的噩夢,鑒於他現在即將滿三十歲,卻連個正式的女朋友都沒有一個。大學畢業到工作,至少得有五年了,他卻一個女朋友都沒有過。


  慕容秋無聊地望著天花板,一麵將吸入肺腑的煙緩緩吐出來,扶了扶快要滑下去的眼鏡,“你說人為什麽要結婚。我一個人挺好的,哥仨幾個轉眼就三十了,沒有愛人,不一樣都過的瀟瀟灑灑開開心心嗎?家庭是負擔啊。單看顧……別人家就知道了。”


  林景榮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無奈笑了笑,側臉帶著些許青皮胡,加之眼窩深邃,麵部輪廓如刀刻不免有些滄桑大叔的感覺。


  “你知道什麽,你隻顧你自己逍遙自在的日子。家庭意味著責任,責任這個擔子一旦放在肩上,你會有使命感。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麽感覺什麽意思了。”


  林景榮翻了翻書櫃裏的資料,還不等慕容秋再回話,他接著問道,“你知道眼科治療失明的案例放在哪裏嗎?或者病人的病曆我看看也行。我記得是在這裏的……”


  慕容秋一躍從椅子上跳下來,幫著他翻翻找找,“你什麽時候對眼科感興趣了?嘖,失明啊……最難搞。現在聽說醫院在各處尋找眼角膜,就是找不到捐獻的人。”


  林景榮的腦子裏閃回出了女子的麵孔,她蒼白如紙的臉龐上,那無力垂下眼瞼的眼睛,還有她那雙纖細的,卻緊緊抓住包包不放的雙手。


  “這樣啊……”林景榮伸手撫了撫自己臉上的胡子,“我今天遇見一個失明的患者。從電梯裏被救出來的。剛開始發抖得厲害,連眼睛都不敢抬起來,我以為她被嚇壞了。後來她到處尋找東西我才知道,她看不見。”


  慕容秋撓了撓頭,將煙頭掐滅,“這也沒有辦法。導致失明的原因有很多種,你如果覺得所有的失明都可以用眼角膜來替換的話就是你的不對了。之前我爸接診過一個病人,她因為家裏發生的一些事情,長期自閉。隻要一到晚上她就看不見任何東西。到清晨就好了。那是心病,在經過長期開導之後,病情有所改善。所以你要對症下藥,再說了你一個外科醫生,操心這些做什麽。”


  林景榮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少年郎,在多年的戀愛經驗看來,他從來都不相信什麽一見鍾情。這見的不是情,而是臉。可那時坐在他身邊瑟瑟發抖的少女,長發有些淩亂,且發根早已被汗水濕透,臉色如蠟,身形單薄,卻給他以一種有著粗壯根植的蒼天大樹的感覺。當她轉身向自己道謝時,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從容,更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優雅與教養。她離開之後,甚至在她與友人消失在夜幕裏的時候,他仍然探著脖子張望。一種從未有過且不可名狀的熱流淌過他一直平靜的心間,像海浪那樣拍打著他的心房。


  他忽然輕輕笑出了聲,將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攏了攏,“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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