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推波助瀾
於沁兒被院內沙沙的掃地聲驚醒，天剛蒙蒙亮，她站在窗前望了一眼院內，樹葉竟已經掉的如此迅速，想必用不了多久，樹木便要光禿禿的了吧。
趙翰玉院內那顆百年老樹，怕是過不了幾日，便再也沒有茂盛的綠葉可以遮擋她的身影了，想到這裏於沁兒不禁感到一絲涼意。
她也體驗過人間的四季。不似自己這上千年，每次引渡結束都要回的地方一樣，那裏沒有四季，隻有無邊無際的死寂，那裏甚至不需要時間，她貪戀人世間，真不知永不停歇的引渡生涯對她來說是幸運是懲罰。
“小姐，多披件外衣吧，不要著涼了，要變溫了。”琴兒手持一件素白色外衣。
外衣前後，衣領衣袖，皆是圖樣複雜卻不失精致的刺繡，想必是李家大小姐親手為自己繡上去的吧，於沁兒是歡喜穿這些漂亮衣裳的。
“對了，小姐，王爺府派人來催繡品了，老夫人讓我提醒您，哎呀琴兒這腦子，昨日便該跟小姐說的。”琴兒說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於沁兒停下從剛才開始，便不停，摩挲外衣上麵精致刺繡的手。她這才想起，太後大壽將近，王爺府早就向李家定製了刺繡屏風。
“好，我知道了。”於沁兒一邊回答，一邊讀原主的記憶，這屏風繡品是放在何處來著？
記得了，李家大小姐做事細致且負責任，早早便完成了繡品鎖進了衣櫃深處。
“所有的繡品唯獨這件出不得差錯，太後和王爺可是得罪不得的，一定要放好，省的我那頑皮的妹妹又來搗亂惹出事端，這別的繡品偶爾被她隨意拿幾件去也就罷了，這件可不行，這件可不行啊。”
於沁兒歎了一口氣，繼續撫摸衣袖上的刺繡圖案，這世間，當真有這樣傻的姑娘啊，對於妹妹所有的任意妄為，都溫柔的包容，乃至輕輕的道一句“我那頑皮的妹妹啊”是吧，得多大的失望，才能逼得這樣一個姑娘勇敢而敷衍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琴兒，你去打開衣櫃內的木箱，將繡品取出。”於沁兒吩咐道。
待琴兒把繡品平整的鋪在案上，於沁兒俯身仔細察看。
這世間萬物，能震撼人心的已是數不勝數，可這小小的繡品竟也有這樣的力量，看到繡品全貌的那一瞬間，於沁兒竟不知道該如何稱讚李家大小姐的女工之好，她隻能悲觀的想到，這樣一個有才能的人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興許是想到太後大壽不久後便寒冬將至，寂寥的景色看多了，不免心生厭倦。這副繡品上的圖案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景象，顏色亮麗配色卻恰到好處。花朵，綠葉等等圍繞九色鹿蔓延開來，仿佛分分鍾便要開出繡品外來，九色鹿好像也隨時會探出頭來飲一口旁邊的茶水，真像活了一般。深閨少女腦海中若能呈現出這樣一副美景，想必是飽讀詩書的李大小姐對美都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去請老夫人來看一眼吧。”於沁兒伸手想觸碰一下繡品，又生怕驚醒了這頭美麗的九色鹿，這時她突然心上一計，加了句“順便請二小姐也一起來吧。”
琴兒不解但還是照做無誤。
李夫人先李嬌嬌一步來到於沁兒這裏。
“母親，可否滿意，若無異議，便把這件繡品交由王爺獻給太後祝壽吧。”於沁兒看著母親此時被繡品驚愣的神情。
“好，好，於沁兒，我真是沒有想到你的手工竟已到了如此地步。”李夫人連連稱讚，甚至多看了幾眼，這個平日裏一直被忽略的大女兒。
可惜也隻是多看幾眼便又將目光移回了繡品上，生怕錯過這美景，再不肯抬頭。
李夫人對大女兒的忽視豈是一日兩日，自然不會知道女兒的進步，可李家大小姐這般努力也不過是為了得到母親多一句稱讚，多一眼的目光吧。如果知道了世間再沒有手這般巧的一個人，不知道李夫人看自己大女兒時是否會稍微施舍些憐愛。
罷了罷了，斯人已逝。
“娘親，喊嬌嬌來幹嘛啊，嬌嬌還想，同您送我的小肉球多玩耍些時候呢。”李嬌嬌心心念念自己那隻小白狗，這種時候對姐姐的繡品才不感興趣，瞪了姐姐一眼後道“姐姐這院內規矩那麽多，從來不準我的小肉球來溜達溜達。”
規矩，也不過生怕繡品被破壞，不準小肉球來這一條，於沁兒不禁心裏覺得好笑。
“嬌嬌，你快來看，你姐姐這副繡品，當真出神入化。”李夫人這時才將目光從繡品上移開，笑吟吟的向李嬌嬌招手，示意她過去。
李嬌嬌不情願的晃動著身子慢慢的挪過去，一邊移動一邊道：“姐姐的繡品精致又不是一天兩天，有什麽好……，哇，好漂亮啊！”
待看到繡品時李嬌嬌才驚得說不出話了，若自己也有這般功夫……
“我平時裏囑咐你多跟姐姐學習刺繡，你就是不肯聽，若是早些練習，定能繡出比這更好的刺繡。”李夫人拉著李嬌嬌的手，語重心長的勸誡道。
於沁兒驚心裏一沉，這溺愛程度，小女子著實佩服，佩服。
“娘親，那有什麽嘛，就對外說，姐姐這副繡品是我繡的，不就好了！”李嬌嬌洋洋得意的看著於沁兒，等著看對方難堪出糗。
“姐姐也正有此意，嬌嬌也該有些拿的出手的才能，好在京城中吸引優秀的公子們前來提親。”
於沁兒這句話說的不緊不慢，語氣中竟然聽不出一絲不悅，反而震驚了李嬌嬌和李夫人。
這便是她的一計，李嬌嬌，你真當這般才能是你所能承受得起的嗎。
李夫人自然是毫無異議，心裏愈加佩服自己這個大女兒，甚至內心有絲絲動容和不忍，但這微弱的不忍，很快被小女兒笑得合不攏嘴的神情，擊退回內心最深處。
李嬌嬌此時高興的講不出話了，伸出手顫巍巍的撫摸著繡品上九色鹿巨大而華麗的鹿角，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就知道自己這個懦弱的姐姐不會真的對自己像之前那般過分。感動完的下一秒，李嬌嬌突然將繡品抱在懷裏，生怕於沁兒改了主意再奪了回去。
“娘親，嬌嬌這就派人去將繡品最後加工好，嬌嬌會全程照看的，明日，我親自送到王爺府。”李嬌嬌這時早就忘了小肉球，也顧不得母親和於沁兒的錯愕，抱著繡品便衝出門外。
沒了繡品，李夫人連在大女兒這裏多呆一刻的心思都不曾有，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小姐。”琴兒快要哭出來一般。
“琴兒，你做的好，以後像這般情形，哪怕是好奇的發了瘋也不要多做言語。”於沁兒憐愛的摸摸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琴兒。
“小姐，琴兒哪是好奇的發瘋，琴兒是心疼您心疼的發了瘋。”琴兒說著肆無忌憚的哭了起來“您到底為什麽總是被老夫人和二小姐這樣欺負啊！”
“傻琴兒，別哭了，等以後，我都解釋給你聽，好嗎？”於沁兒說著拿手帕替琴兒拭淚。
她想，替李家大小姐，將琴兒這唯一一個貼心的人兒，溫柔以待。
夜幕降臨。
李嬌嬌在庭院內逗弄著自己那隻小肉球，心裏確是忐忑萬分，說不準姐姐什麽時候就會來將繡品奪了去呢。
想著，她喚來貼身丫鬟：“憐兒，你去城中的藥房……”
憐兒縱是驚訝，卻也是不敢耽誤的去照辦了。
“我得為我的將來一步步打算好啊，想必姐姐你這次也不會怪我嘍。”李嬌嬌一邊想著，嘴臉扯出一個奸計得逞的笑，一邊繼續撫著小肉球滑滑的毛發，隻是這次手上的動作似乎少了些憐愛。
次日，李嬌嬌一早便梳妝打扮好帶著做好的屏風離開家門，直奔王爺府。
琴兒將早飯遞與於沁兒時，於沁兒拿湯匙的手頓了一下，隨後掃了一眼琴兒旁邊的憐兒。
“憐兒，今日為何不陪同嬌嬌一起出門啊。”於沁兒放下手中的湯匙，這個動作瞬間讓憐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
“回大小姐，二小姐說大小姐近日為了繡品之事勞累了，特地讓廚房做了這補品，吩咐憐兒給大小姐送過來。”憐兒強裝鎮定，指甲狠掐著手指，生怕自己露了餡。
“嬌嬌真是有心了。”於沁兒說完重新拿起湯匙，喝了一口所謂的補品，隨即，不被人發現的，垂頭冷笑。
憐兒鬆了一口氣，果然如二小姐所說，大小姐沒什麽心機的。
李嬌嬌來到王爺府，下人引她進入大堂，王爺起初怔了一下，這並不是自己所熟知的李家大小姐，身上也少了些大小姐與生俱來的氣質。
“嬌嬌見過王爺。”李嬌嬌恭敬的對王爺行禮，“這次的繡品是由我負責的，請王爺過目。”
李嬌嬌開門見山的命下人搬出屏風。
王爺登時對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女子另眼相看：“你也隨我前去給太後祝壽吧，太後見到這樣難得的繡品，定是要問我出自何人之手。”
說此話時，王爺並沒有將目光從屏風移到李嬌嬌身上。
“是，王爺。”李嬌嬌欣喜若狂，簡直恨不能立即飛去向母親表達自己的激動，向姐姐炫耀。
李嬌嬌隨王爺進入宮中，剛進入宮門，便見到趙翰玉一行人正向宮門駛來。
是了，趙家也算城中的名門望族，自然是要派人來給太後祝壽的，趙翰玉下車，抬眼便看到站在王爺身邊的李嬌嬌。頓時愣了一下，隨後大失所望。為何，不是於沁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