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不知何處
丁丁琛反鎖了大門,便鬆開了肖樂凡的手,進入廚房。
不一會兒,他拿了兩個酒杯和一瓶酒出來。
肖樂凡看到那個酒瓶的瓶身,發現是一瓶烈酒,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地坐在沙發看著丁丁琛倒酒。
丁丁琛倒完後,把其中的一杯放到肖樂凡的麵前。
自己則拿著酒杯往後靠在沙發裏,長腿交疊。
既像在嗅酒的味道,又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肖樂凡也拿著酒杯,手指在杯沿輕輕的摩挲著,等丁丁琛開口。
“你應該還記得我們的合同。”
“我沒忘。”肖樂凡淡聲說道。
“今天早上你和華修文在做什麽?”丁丁琛眼睛微眯,目光冰冷地看著肖樂凡,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點輕微的表情。
肖樂凡摩挲杯沿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丁丁琛,“你派人跟蹤我?”
“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既然能知道我跟華修文早上見麵了,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這是遠遠的見了個麵,並沒有任何交流。”肖樂凡如實道。
她不打算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化。
“沒有任何交流?你們那麽深情款款的看著對方,是在做什麽?還是你所謂的交流是更深層次的,尤其是身體方麵的交流?”
“丁丁琛,你能不能別那麽齷齪?”
“我齷齪?那你如何解釋華修文等在法醫樓樓下的事情,如果我沒有及時出現,你們會做什麽?”
“我並不知道他在樓下”。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
肖樂凡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略帶疲倦的笑容。
丁丁琛的目光被肖樂凡的笑容刺到了,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地又握緊了幾分。
肖樂凡的手指再次摩挲著杯沿,說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我還是想說,跟你簽合同的這3年裏,我不會做任何有違合同條款的事情。今天的事,從我的角度看,其實是完全可以不出現的。我當時隻是下班回家,我並不知道你們兩個都在樓下。我也不知道,我剛到樓下就被你扯到一邊。我想華修文是急於想拉我一把,才會出手。”
“你分析的不錯,沒想到你們分開了那麽久,你居然還會這麽了解他,現在還會站在他那邊,為他說話。”
肖樂凡裝作沒聽出他話裏的諷刺,“我們是分開好幾年的人,但是再見麵我們也不希望對方因此而受到什麽傷害?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如果舒柳竹站你旁邊被另一個男人拉扯,你看到了你不會出手相助?我想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丁丁琛仰頭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啪的一聲放在茶幾上,抬頭用有些瘋狂的眼神看著肖樂凡。
肖樂凡的身體不自覺的往後靠了靠,做了個防禦的姿勢。
丁丁琛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裏,以一個極低的音量問道:“你還愛他嗎?”
肖樂凡的目光被丁丁琛如黑曜石的眼睛吸引,過了幾秒鍾後,才反應過來丁丁琛的問題是什麽。
她歎了口氣,“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有沒有意義由我來判定。”
肖樂凡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不知道。”
“不知道?”丁丁琛緩緩咀嚼著這3個字。
“沒錯,是不知道。”肖樂凡不知怎麽的突然很想跟丁丁琛說點什麽。
隻是話到嗓子眼了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後,她隻能說:“我不管你生氣或會因此做什麽過激的事情,我還是簡單的說一下我的想法。”
肖樂凡說完,也將酒杯裏的酒喝了。
火辣辣的酒液順著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裏,燒得空空如也的胃裏一片難受。
丁丁琛沒有阻止她,等著她說下去。
“我曾聽芷蕾說,你當年為了找舒柳竹下了不少功夫,甚至還有將近一年沒回家。我當年,因為華修文的死,得了中度抑鬱症,花了很長時間才把病情穩了下來。現在我看到他好好的活在我麵前,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憤怒還是應該恨他,亦或是慶幸他還活著。我心裏這3種情緒與哪一種更強烈,我也分不清楚。但我想,所有的事也到此為止,不會再有別的什麽了。他占據了我生命那麽長的一段時間,但他卻用死來逃避我。”
肖樂凡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嗓子發緊,哽咽得厲害。
說出來的話,因為顫抖的變了聲調。
丁丁琛沒有說話,平靜的看著肖樂凡。
肖樂凡心裏一揪一揪的疼。
她抓過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又仰頭灌了下去。
“我不知道是什麽事情,會讓他必須用假死來解決,他在決定做那件事之前,竟然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在他心裏居然是這麽不值得信任,是他可以隨時舍棄的人。我在他心裏什麽都不是,他可以想走就走,想再出現在我的生活就出現。那我這些年的痛苦又算什麽?!”
肖樂凡說完,手裏的酒杯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
她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臉,低聲地哭了起來。
她哭是沒有聲音的,隻能偶爾有些抽泣的聲音。
丁丁琛沒有看到過任何一個女人,在他麵前流露出這樣的悲傷。
那樣的悲傷還是因為另外一個男人流露的。
肖樂凡其實不想哭的,這些情緒她在這幾年的時間裏掩藏的很好,從來沒流露過。
除了在中度抑鬱的那段時間內,無法自己控製地哭了幾次之外。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的哭。
居然還是在丁丁琛的麵前。
她正難受的想停止這種可笑的行為,下一秒卻被帶進一個溫熱的懷裏。
一隻手用力的緊箍住她的腰,一隻手則按在她的後腦勺上,把她的頭緊緊的按進自己的懷裏。
肖樂凡偎在丁丁琛的懷裏,眼淚洶湧地流著,沾濕了丁丁琛胸前的襯衫。
丁丁琛沒有半分不耐,禁錮在她後腦勺上的大手,不時輕輕摸著她的短發,安撫她崩潰的情緒。
翌日。
肖樂凡從床上驚醒,眼睛腫脹得難受。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用照鏡子,就知道她的眼睛現在一定紅腫不堪。
估計已經腫得跟個核桃一樣了。
她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頭皮就有些發麻。
昨晚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完全不由得她自己控製,完全崩潰了。
她的心裏浮現起一絲危機感。
在不知不覺裏丁丁琛已經變成了她很信任、在他麵前可以很放鬆的人了。
連這種私密的心情,她都可以跟丁丁琛說。
如果沒有昨晚的事,她完全不會意識到這一點。
這樣的情況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肖樂凡正坐在床上胡思亂想,一動也不想動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丁丁琛端著一份早餐上來。
肖樂凡有些尷尬地轉過頭看丁丁琛。
丁丁琛把早餐放在床頭,看著她紅腫的眼睛,眼裏閃過一抹心疼,“我已經跟你單位的人請假了,今天好好休息。”
“謝謝。”
“趕緊起來洗臉,吃點東西,然後去山上走走,山裏的春天還是挺好看的。”
肖樂凡輕輕地嗯了一聲,掀開被子起床。
肖樂凡刷牙的時候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差點把嘴裏的牙膏和泡沫都噴了出來。
她的眼睛何止是腫得像核桃,根本就像被人活活揍了兩拳,快腫成一條縫了。
眼睛裏還全都是血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她今天要是以這種熊樣去上班,鐵定不知道被同事們想成什麽樣了。
不過,就算不去上班她被八卦的命運也是躲不掉的。
橫豎都被八卦,能逃避一天是一天。
肖樂凡洗漱後,把丁丁琛放在床頭的早餐吃了個幹淨。
胃裏有了些東西,身體和精神都不像之前那般虛軟、無力。
她不知道丁丁琛為什麽會送早餐上來,但他這麽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她把床上的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聽到樓下有汽車發動的聲音,就走到窗邊看了看,發現是劉嬸的車駛出了院子。
劉嬸應該是過來打掃的。
丁丁琛是不想讓劉嬸看到她這副慘樣才專程拿早餐進房間的。
想到這裏,肖樂凡心裏又軟了軟。
肖樂凡見劉嬸的車子快遠了,才拿著托盤下樓。
她走進廚房,把碗筷洗幹淨後,找了幾個冰袋,放在眼睛上進行冰敷。
直到眼睛不像剛才那般難受了,她才放下冰袋,拿了手機,出了別墅,往山道上走去。
春天山道兩旁不像她第一次來的那樣蕭瑟,連棵草都沒有。
現在的山道兩旁都開了些不知名的花,鬱鬱蔥蔥的,讓人一看心情就特別好。
肖樂凡拿著手機對著山道兩旁的花,拍了很多張照片,一邊拍一邊慢悠悠地上到山道邊的小亭子裏。
她還記得當時丁丁琛在亭子裏背對著她的樣子。
那個背影清絕、孤傲,雖然時常帶著笑容或是言語溫和,但還是能感覺到他把所有人都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但這樣清冷、淡漠的男人卻從來沒做過傷害她的事。
連她有時的無理取鬧,他也沒放在心上。
如果昨天的事發生在別的男人身上,會發生什麽?
她不敢想像。
肖樂凡茫然地走到小亭子裏,坐在亭子的凳子上,低頭望著對麵的懸崖和懸崖下麵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