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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莊主

  “翠娘,是不是平日裏你們得罪了什麽人,這才會被燒了樓呀?”


  “對呀,這芷嫣姑娘才剛出事兒,接著就被人燒了樓,我看啊,一定是翠娘你們得罪了什麽人,我看,不如回頭就讓芷嫣姑娘清身吧,這樣一來,也不會再有人怨恨了……”


  下麵的人在知道沒有危險之後就開始起哄了,翠鳥隻是臉上掛著笑一一應著:“讓我說呀,似乎也是這樣,既然各位大爺不嫌棄,那回頭芷嫣的傷治好了,我便找個好日子,讓她清身。”


  本來隻是想要調笑一番的人,誰知道翠娘竟然這麽痛快的就答應了。以前也不是沒人這麽要求過,隻是都被翠娘堵了回去,誰能想到這次就鬆看口呢。


  “翠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翠娘什麽時候說過假話了?”


  “好好,回頭我一定準備足足的銀子……不,是金子,一定來捧場……”


  眾人紛紛討論著,鍾芷嫣卻在樓上漠然看著,身邊的月兒也是帶了麵紗,這麽站在她身邊,倒是分辨不出誰是誰了。


  鍾芷嫣雖然不知道翠娘這麽安排是為了什麽,不過也已經慢慢接受。豔茹說的沒錯,她既然已經在樓裏,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隻是這麽一來,她和蘇中熙似乎越來越遠了。


  頭有些昏沉,鍾芷嫣輕柔額頭慢慢睜眼,床上的紗幔環繞,緩緩的有日光照射進來,讓人覺得很舒服。嗓子有些幹澀,她起身想要喝水,卻在撩起紗幔之後愣住了。


  這是哪裏?


  這不是她的房間,雖然這裏和胭脂樓裏一樣的奢華,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這裏並不是她的房間,因為她的房間裏絕對不會出現金絲製品,而這裏所擺放的物件兒,沒一樣都金光環繞,讓人睜不開眼。


  門從外麵打開,看到鍾芷嫣坐在床上愣神,眼中劃過嘲諷,卻也開口:“姑娘醒了?”


  鍾芷嫣應聲抬頭,看見一個身穿促紅牡丹羅裙的女子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她梳著雲髻,看上去十七八歲,跟自己差不多大小。


  “這裏是……”


  “這裏是蜜莊。我是這裏的丫鬟,紅蓮。”紅蓮說著,把手裏的飯菜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


  “蜜莊,那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蜜莊她知道,隻因為這莊子裏麵盛產蜂蜜,而當今得寵的陳貴妃很是喜歡,聖上便親筆賜名為蜜莊。可是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她記得昨夜胭脂樓被人放了火,然後……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仿似沒有聽到她的問話,紅蓮隻是擺動這玩快遞說道:“姑娘既然醒了,那就快些用飯吧,之後我還要帶你去見莊主呢。”


  鍾芷嫣心裏疑惑,卻也知道現在也問不出什麽,索性也不再開口,隻是心裏有心事兒,就根本沒有吃下多少。紅蓮看她放了碗筷,也不多說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她咬了咬下唇,起身快步跟上。蜜莊裏麵到處都是植被。各種各樣的花盛開著,有些甚至她都叫不上名字來。


  紅蓮引著她從花叢中穿過,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竟然經過一處練場,裏麵有些男子赤裸著上身正在練習刀劍,鍾芷嫣趕緊用怕著遮了臉,低頭快速往前走。


  “少莊主!”


  紅蓮在前麵停了下來,鍾芷嫣也跟在後麵停了下來,聽到紅蓮這麽喊著,隻以為是這蜜莊裏的主人,也不敢抬頭去看。


  “嗯,起來吧。”


  熟悉的聲音讓鍾芷嫣身子一震,也顧不上其他的事情,抬眼去看,果然看到那張剛毅的麵孔。


  蘇中熙?他怎麽在這裏?剛才紅蓮叫他少莊主,那他是這蜜莊的人嗎?


  “你……”蘇中熙也發現了鍾芷嫣,眼中閃過驚詫,隨後頓了頓,開口問:“你認識我?”


  這句話無疑是讓鍾芷嫣十分受打擊,當下快速低頭,輕聲回答:“不,小女子並不認識少莊主。”


  他果然還是不記得,也罷,不記得也是好的。


  蘇中熙背手朝著練場走去,紅蓮看了一眼低著頭的鍾芷嫣,臉上隻閃著嘲諷,卻也沒對說什麽,照舊往前走。大約走了兩刻鍾,鍾芷嫣才被領進一間屋子,看著裏麵的擺設好像是書房。


  紅蓮早已經退了出去,但她卻依舊沒有看見那個所謂的莊主。主人不在是不能亂動東西的,鍾芷嫣隻好在椅子上靜靜的坐著,眼睛掃向房間裏的四周,除了書本筆墨,還有一些出自名家的畫作。


  “那是……”


  一件白玉瓷盤落進鍾芷嫣的眼中,她心裏震驚。


  怎麽會忘記,這輩子都不能忘記,那件白玉瓷盤,她從小看到大,每次爹爹當做寶貝一樣珍惜的物件兒,如今怎麽會在這裏呢?娘親還說,這白玉瓷盤以後是要給她做嫁妝的,她知道,那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


  爹爹說是無價之寶,多少銀錢都不能換的,為什麽會在這蜜莊裏出現?鍾芷嫣走上前,仔細端詳著,確定是它沒錯。被抄家之後以為這東西也被收緊國庫,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蜜莊裏看到。


  “咳咳!”


  一聲輕咳,鍾芷嫣回身,看到來人之後臉上震驚不減:“你……怎麽是你?”


  來人正是吳馳彰,他關上房門,把臉上的麵具摘下,看著鍾芷嫣說:“為什麽不能是我?時隔多年,沒想到昔日裏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經出落的這麽標致了。”


  聽了這話,鍾芷嫣仔細回想,這才想起當年那個救了自己的人,可不就是眼前的這位。隻是那時候她隻記得蘇中熙,卻把真正的救命恩人給忘了。現在想了起來,鍾芷嫣便趕緊跪在地上:“原來是恩人,芷嫣竟然不知……”


  “罷了罷了,當時救下你本就是順手的事情,隻是沒想到你竟然進了胭脂樓,不過還好,此後就由月兒替你,你隻管在蜜莊裏好好呆著就行。”吳馳彰也不瞞她,就這麽說著。


  鍾芷嫣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現在再聽吳馳彰說也不覺得有什麽吃驚的地方,她起身又看了一眼那個白玉瓷盤,還是忍不住問道:“恩人,芷嫣冒昧,想問問著白玉瓷盤恩人是怎麽得來的?”


  “怎麽?你見過這白玉瓷盤?”吳馳彰問道。


  見她點頭,吳馳彰伸手拿過瓷盤,似是回想又像是懷念,這才開口:“這白玉瓷盤是我一位好友的東西,聽說是祖上傳下的,後來我那好友遭奸人所害,唯恐這東西也落入了奸人之手,便托由我保管,這些年,我尋訪四周,隻想著看能否找到好友後人,隻是……”


  “恩人好友,可姓鍾?”


  “你怎麽知道?”


  吳馳彰看著她問道,看她眼淚直流,他眼光有些躲閃。這麽欺騙一個小姑娘並不是君子所為,隻是為了大業,他必須這麽做。


  也不能算作欺騙,這東西確實是鍾大夫托人保管的,隻是那人不是他,而是宋成剛,宋成剛又暫放在這裏而已。


  鍾芷嫣卻不知道吳馳彰的想法,隻以為吳馳彰是爹爹生前的至交好友,此時再見到這白玉瓷盤,這些年的委屈竟然全部化作了眼淚流了出來,怎麽也止不住。她上前接過瓷盤,小心撫摸著,似乎還能在那上麵感受到爹爹的體溫。


  “爹爹每次也都是這般撫摸著,爹爹說,這是我以後的嫁妝,要一代一代的傳下去,爹爹說,這是無價之寶,多少銀錢都不能換,可如今,卻隻剩下了我和著物件兒,爹爹和娘親卻已經……”鍾芷嫣邊哭邊說。


  吳馳彰有些尷尬,沒想到那番說法會讓她這樣啼哭,他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以往翠娘在他麵前落淚,也隻是一瞬間就擦拭了,這……女人哭泣,他確實是不曾哄過。


  “那個……你的意思是……你是鍾大夫的女兒?”


  她點頭:“嗯,我爹爹生前確實官為大夫,他作為一代大儒,不能為君生死殺敵,隻能盡力為君培養賢臣,不想卻因著一場文字獄而遭難。”鍾芷嫣悲泣地說著,又想起剛才吳馳彰的話,這才抬頭問:“恩人剛才說你那位好友是遭奸人所害?如果真的是爹爹,那豈不是說……”


  “不錯,那場文字獄涉及廣泛,一時間多少文豪都成為了刀下冤魂,如今奸人當道,聖上就算明眼如輝,卻如同被蒙了一層黑紗,識人不清啊。”


  “奸人,奸人是誰?到底是誰?”


  見鍾芷嫣如此激動,吳馳彰拿過白玉瓷盤又放回到原處,這才語重心長的開口:“芷嫣,既然你是鍾大夫的遺孤,就好好的活下去吧,鍾大夫已經去了,他一定也不想你活在仇恨中。”


  “殺父之仇不報,我活著又有何意義?這般苟延殘喘的活了數年已經夠了,以往是不知,如今知曉了,又怎麽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那又如何,如今那人是皇親國戚,手握重兵,權利滔天,你一介小女子就算心中又抱負,又有什麽用?”


  鍾芷嫣緊皺起眉頭,被吳馳彰當頭一棒的喝叱,她反倒是清醒了一些。胭脂樓雖然是煙花之地,可這些年她也是過的安然,翠娘一直以來都是護著她的,為何現如今又突然這樣?


  青瑛嫁人之前說,不過為一顆棋子,不管是在什麽位置上,也不過是一顆棋子。青瑛,翠娘,豔茹,甚至是月兒……


  好像有什麽東西越來越清晰,鍾芷嫣輕輕擦拭眼淚,看著吳馳彰,而後輕輕一笑:“我這條命既然是你救的,你要讓我做什麽隻管說就是了,其實不需要如此麻煩的。我早已經站在這棋盤上了,接下來該怎麽走,根本不是我能左右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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