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登陸
無論兩軍交戰是否有將領單挑，民間聚眾鬥毆卻的確保留了這一經典曲目。
當然，他們單挑可不是像春秋時期的君子們一樣守禮，隻是為了給己方壯聲勢，如趙樞所說，民間群毆講的就是一個氣勢，哪邊氣勢高漲，未戰便先勝了一大半。
而所謂叫陣便是跟單挑離不開的步驟，確切地說是單挑前的步驟，而罵街型單挑就是叫陣本身。
這也是個技術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叫陣方法，文化人叫陣旁征博引如作文章，好似諸葛亮罵死王朗。粗人叫陣就是直接罵娘，朝下三路和對方十八輩祖宗招呼。仇人叫陣要突出自己複仇的正義性，未戰便先讓對方理虧三分。邪教叫陣要把自家活佛真主掛在嘴邊，看似說給對麵聽，實際上是給自家愚昧信徒洗腦……
山賊截道叫陣嘛，自然就是說對麵為富不仁，自己要劫富濟貧，不管對麵是幹啥的，一定要一口咬定人家是無良大戶，以此來維護自己搶劫的正義性。
比如孔方綁架李鹿上山時就是這麽說的，後來混熟了，知道李鹿家是正經商人，也不再提劫富濟貧這檔子事，他雖然為人老實，但畢竟不是傻子。
至於山賊跟山賊之間如何叫陣，李鹿還真不知道，他還沒看過有類似情節的話本小說，至於宋江吳用之流就更不知道了，他們慫在山上還沒打過別人。
不過京城中黑社會鬥毆他是看過不少的，基本可以參考粗人和仇人叫陣這兩樣。
想到此處，李鹿心裏有了底，
“兄弟們，你們誰跟鳳凰山柴進有仇？”
無人回話，不奇怪，在前麵的對話中李鹿也清楚了，這兩船人根本沒跟鳳凰山打過交道。
自己是個書生，那用文人型叫陣？
不妥不妥，文人型叫陣隻能說給文人聽，倘若麵對諸葛亮叫陣的不是王朗而是許褚，恐怕武侯空有滿腹文章卻無處施展。
粗人型叫陣太跌份，李鹿想都沒想。
最終李鹿定下了方案，還是采取直白型叫陣。
胡思亂想之際，兩隻小漁船已經圍著鳳凰山打轉。
沒辦法，沒人認路，在這個年代對大部分百姓來說離家十幾裏就是另一個世界了，梁山上的山賊團夥成員大都是梁山或是梁山泊東北岸的窮苦漁民，頭領倒是五湖四海都有，不過也隻有本地頭領有直係手下，外地頭領比如魯智深，就是獨身一人。
還好他們遇見了一船打魚歸來的漁民，跟在他們屁股後邊。
那船漁民看到他們的船上不是漁網而是長木杆，由於短兵器都被船幫遮擋，而他們的長槍一時間還沒有都裝上槍頭，除了頭是尖的之外絲毫不象是武器。
沒辦法，鐵本身不算貴，但加工是個技術活，用炒勺可不能加工鐵。
何況這個年代還沒有成熟的炒勺。
山上有一個簡陋的碼頭，鳳凰山雖然在水麵上看起來不高，但周邊的小山都被梁山泊淹沒，現在還能在湖中露頭的都是這方圓幾十裏內曾經的高峰。
所以這就意味著湖中島的岸邊不像梁山泊的岸邊一樣地勢平緩，像梁山那種稍大的山可以找到地形平緩的登陸點，但對於鳳凰山這種小島來說，絕大多數島岸都是相對陡峭的山坡，如果漁船直接衝灘登陸，很容易順著地勢滑進水中，所以碼頭是必要的。
但碼頭沒人看守，這也太沒有憂患意識了吧？
簡陋的碼頭旁釘著一些木樁，拴著十幾條大小不一的破舊漁船，看來就是山上漁民的生活來源。
漁船靠岸，李鹿一把當先跨上碼頭，茫然四顧不知下一步該幹什麽。
怎麽跟想象的不一樣啊？
他預想中應該是對方重兵……好吧三十幾個人對他們十一個的確算得上“重兵”，把守碼頭不讓他們靠近，抑或是埋伏在碼頭附近等著擊其半渡，畢竟這是連吳用都懂的兵法。
所以他提議去碼頭以外的地方，比如找個地勢平緩之處登陸，然後再去找柴進。
並沒有人讚同，大家都覺得李鹿想得太多，沒有人認為柴進會在碼頭堵人，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鳳凰山除了碼頭之外什麽地方可以登陸。
李鹿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同意去碼頭上岸。
事實證明李鹿的確想多了，岸上空無一人，他想了那麽多種可能性，然而荒誕的事實是——他們來打人家，可人家根本不知道他們要來。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很不爽，讓人沒有成就感。
無奈，山不過來，隻能他們過去了。
李鹿對梁山這個草台班子的忍耐已經近乎到極致了。
宋吳二人把鳳凰山這個梁山泊中第三大山頭交給了他，這是對他的信任，同時也是對他能力的肯定。
但是，李鹿卻盲目地信任了宋吳二人。
他認為既然他們讓他來打鳳凰山，那麽至少也要派個了解路況的擔任向導，然而上路後才發現這兩船算上自己十一個人都沒來過。
這就很令人費解了，雖然梁山沒打過仗，但綁票勒索可沒少幹過，踩點這麽重要的步驟竟然也能省？
這其實是雙方互相誤會了，李鹿本以為宋江至少會派個認路的，然而他堅持隻帶一堆人來打柴進，宋江認為他如此自信定然是知己知彼，兩邊都下意識認為對方了解鳳凰山情況，所以都沒提起這事。
來的路上李鹿還以為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對方隻有三十幾個人，就算有些計劃不周的，也權當練兵了。
上岸後才領教到難處，鳳凰山跟他們梁山之前一樣，都不是全職山賊，而是平時打魚種地兼職偷搶拐騙。
當然，“騙”這一項技術含量太高，還是以偷搶拐為主。
這就意味著他們不能扛著兵器直接到人家門前——“朋友，我們來了，幹一架吧？”
因為柴進手下三十多個人都是分散居住，平時跟普通百姓並無差別，臉上不會寫著“我是山賊”，所以他們根本無法分辨誰是自己的同行。如果想把這三十號人拿下，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把島上幾十戶人殺光。
這當然是不可行的，畢竟大家無冤無仇，而且島上大部分的確是普通漁民。
李鹿本來醞釀了一番“先禮後兵直接叫陣”法，然而現在卻無處施展。
所以還是用正常人的方法吧，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