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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梁山 好漢

  “唉……”


  讀到此處,趙樞邊歎氣邊搖頭,邊搖頭邊歎氣,口中還念念有詞,

  “圖樣圖森破,sometimes……”


  李鹿的想法讓他想起了前世自認為文青的小布爾喬亞們解讀水滸,一個個義憤填膺,口中將梁山好漢們批判得好不熱鬧,又是嫌棄宋江假仁假義,又是嫌棄吳用真的無用,又是嫌棄李逵嗜殺,林衝軟弱……仿佛他們做的事情不是揭竿起義,而是種族滅絕發動世界大戰反人類一般。


  說到世界大戰,這些所謂文青們倒是有不少崇拜種族滅絕發動世界大戰反人類的小胡子。


  噗嗤……


  很多人覺得造反應該有規矩,應該彬彬有禮,就像請客吃飯一樣,進城挨家挨戶敲門,


  “老伯您好,我們是梁山起義小分隊,最近手頭有點緊想借點錢花花,不白拿您的,給您現錢……哦不好意思我們沒錢,給您打欠條吧……”


  對於趙樞在前世看到的這種文青思想,他有一個特別形象的形容詞——傻×。


  他們認為作為反抗者反抗殘暴統治,那自然是正義之師,理當紀律嚴明道德高尚,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說白了還是大腦發育不完全,自以為有思想有內涵,實際上還停留在學齡前孩童般的“好人壞人”二元論。


  這些瞧不上升鬥小民的小布爾喬亞之所以有這樣的錯覺,完全是因為那隻紅色人民軍隊無限拔高了造反者的素質,自古以來能做到吃不上飯還對百姓秋毫無犯的也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嶽家軍戚家軍也能做到,但嶽飛的經濟來源是地方的地主鄉紳,從根源上來說還是在吃老百姓,至於戚家軍……眾所周知戚少保不隻會練兵,搞錢也是一把好手。


  而那支偉大的軍隊,紀律並不是同時代的標準,而是遠遠超越時代,甚至不隻可以說前無古人,後來者也隻能無限接近,不可能超越。


  自以為是的文青們認為施耐庵寫《水滸傳》是為了描寫社會的黑暗,人心的不堪,仿佛在水滸中看不出黑暗就是讀不懂,不罵兩句就是沒有思想。


  對於這種想法,趙樞的評價隻有五個字——腦子有毛病。


  這些自認為讀懂了《水滸傳》的文青們,從源頭就錯了。


  他們談水滸,卻繞開了施耐庵,他們天天瞎揣測施耐庵的想法,卻漏掉了關鍵一點——


  施耐庵是幹嘛的?


  寫書的?

  寫書之前呢?

  施耐庵,本名彥瑞,別號耐庵,其人生平記載極少,根據族譜分析為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施常後裔,這也沒什麽奇怪的,畢竟窮不過三代,因為窮了三代通常就絕後了,所以絕大多數人祖上都是有身份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有機會留下後代。


  明末旅行家徐霞客有一位祖先名為徐麒,以白衣應詔出使西蜀招撫羌人,一品朝服榮歸故裏,徐麒衣錦還鄉後請蘇州隱士施耐庵到家中當私塾先生,施耐庵便是在徐家大宅中邊教書邊寫出《水滸傳》,也有了“耐庵先生”這一別號。


  這個時間點還是太晚了,再往前呢?


  那就要捋到朱八八建立大明之前的元末了,元末群雄逐鹿,我們的施耐庵老先生也沒閑著,他在給張士誠當軍師。


  至於這位軍師的作用,並沒有太多記載,結合張士誠失敗的事業,我們可以認為施耐庵是個沒什麽奇謀妙計的湊數型軍師。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施耐庵並不是文弱書生,他是親身經曆過戰爭中的亂世的,他下筆寫梁山也不是要表達什麽,而是標準的寫實主義,縱然少不了藝術加工,但總體來說梁山好漢便是施耐庵眼中真實狀態的造反者。


  而自從水滸傳寫成後的六百多年中,民間一直認同施耐庵所賦予梁山眾人“好漢”的稱號,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為什麽那隻偉大的紅色軍隊在自己祖國的正規軍還停留在“搶錢、搶糧、搶女人”的時候能做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無他,自古以來反抗本身容易,但站在事後諸葛亮的角度來說,或是結合新中國的建立過程來說——反抗是需要指導思想的。


  之所以那支偉大的軍隊能超越五千年來所有造反軍隊,就是因為他們有先進的指導思想,如果沒有,反抗就隻能停留在反抗本身,隻是簡單的以暴製暴,而即便反抗者成功推翻上位者,也隻是成為新的統治者,鹹魚翻身變成菜刀砍向其他鹹魚,屠龍者終將變成惡龍,陷入輪回循環往複。


  包括二十世紀之前所有的反抗者,自然也包括施耐庵筆下的梁山起義。


  所以幾千年來的戰爭向來不乏屠城劫掠,所以盡管公知文青們一遍遍詆毀劉備偽君子,但趙樞堅信攜民渡江的先主是三國時期唯二的君子,甚至在曆史的長河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仁主。


  在這種情況下,殃及無辜自然無法避免,關於這點偉人早有真知灼見——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革命就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


  在《水滸傳》中,江州劫法場殺了許多百姓,但他一個人再嗜殺又能殺多少,幾十?上百?


  官家一綱花石、梁中書一份生辰綱背後,家破人亡者又豈止成千上萬?


  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形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丘墟,生靈塗炭。


  ——羅貫中《三國演義》


  百姓活不下去,造反有什麽錯?


  不做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這句詩是在罵“反賊”,還是在罵朝堂上屍位素餐的衣冠禽獸呢?

  梁山?當然是好漢,麵對壓迫奮起反抗,不是好漢又是什麽?

  當然,說到底這些還是施耐庵筆下的北宋和梁山,現實中北宋朝堂上下沒有書中那麽爛,梁山也沒有那麽強。


  但弱小的好漢依然是好漢。


  趙樞很佩服李鹿的理想主義,佩服那群麵對壓迫敢於反抗的好漢,但他也認為李鹿強行定規矩將會使梁山走向覆滅。


  然而十幾天前的李鹿並沒有想到這麽多。


  何況他也沒想對所有人秋毫無犯

  “吳學究說的對,自古以來起義之人無論軍紀如何敗壞,至少嘴上都是要講規矩的,咱們要吸取前輩們的優良經驗。”


  “前輩?”


  宋江不解。


  “是啊,造反的前輩。”


  ……


  “那競水兄弟和學究覺得該定什麽規矩?”


  “無非是不擾民,不擄人女眷,不隨意殺人……”


  吳用囉囉嗦嗦列舉了幾條。


  “學究所說未免略顯冗長了,而且有些地方前後重複,比如不擾民自然不能搶人家的女人和財物,而且咱們幹的是造反的生意,怎麽可能不擾民呢?再說這些未免有些太嚴格,兄弟們肯定是無法遵守的。”


  “競水兄弟可有定策?”


  “約法三章。”


  李鹿說完四個字便停了下來,二人還以為他有後話,半天都不見他繼續說,最後由吳用開口,


  “然後呢?”


  “沒了啊,簡單明了不好嗎?”


  “三章是哪三章?”


  宋江還沒反應過來,不過吳用已經懂了,

  “競水兄弟所說是漢高祖進鹹陽時的約法三章吧,‘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正是,不過也不好直接用,咱們每到一地兄弟們自然不會偷東西,就改成搶劫者抵罪吧,要征用錢糧必須由頭領出麵,私下不得單獨搶。簡單明了容易記,而且也不至於太過繁瑣,誰也不敢說是自己沒聽懂或是忘了必是借口。”


  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三人會議立馬就敲定了,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事情。


  “公明哥哥,吳學究,定規矩簡單,咱們山上的兄弟們也夠聽話,不過兼並其他山寨後終歸不好管,畢竟他們跟咱們不熟,甚至還有些對立。”


  “自當以誠待之。”


  “公明哥哥所說若是在平常年月咱們有一年半載的時間培養感情,當然可以把他們變成自家兄弟,但官軍近在眼前不日便至,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收心了。”


  宋吳二人也覺得李鹿說的不錯,山上的都是相識多年的兄弟,自然對宋江言聽計從,但如果把周邊的山寨恩威並施收編過來,恐怕一時間是難以讓其歸心的。


  “那競水兄弟有何妙計?”


  “攻下山寨後殺掉所有頭領,隻留下普通山賊,然後驅趕頭領心腹,隻留下可靠之人打散編進咱們自己的兄弟手下。”


  這話讓宋吳二人愣住了,他們沒想到平日嘻嘻哈哈的李鹿竟然行事竟如此不留後手。


  “競水兄弟,就如你方才所說,自古起義之人無論軍紀如何敗壞,嘴上都是要守規矩的,咱們落草也是一樣,不管如何爾虞我詐,至少嘴上都要講道義。大家都是窮苦人,實在沒活路才落草為寇,咱們勢力稍大就殺別人,恐怕不妥。”


  “公明哥哥,這也是無奈之法,除非咱們有辦法讓他們跟咱們一條心,不然還是不能當自己人看待。”


  “可競水兄弟方才說不想要這些人,想去村子裏找人,那競水兄弟有什麽辦法讓村子裏的人歸心?”


  李鹿所謂從村子裏找人,也就是趙樞所說的用良民當兵,經過這些天的相處,雖然他依然不認為梁山眾人是無惡不作的賊人,但正如趙樞所說,他們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部分不良習慣,很難被歸為“良民”。


  “學究,無非花錢招募罷了,山外的百姓即便不是走投無路,最多也就是不餓死,咱們一天管三三頓飯一頓肉就不愁能招到人。”


  “咱們沒那麽多糧食。”


  “連搶帶借。”


  “無非就是分贓,既然如此,對周邊山寨也可用此法。”


  “對普通山賊有效,但頭領不行,拉攏頭領小價錢沒用,出價高了,咱們的兄弟怎麽辦?外人都給了,自家兄弟能不給?這裏外裏的可不是小數目。但話又說回來,花錢就能雇到良民,為什麽還要找山寨呢?”


  “競水兄弟把哥哥弄糊塗了,你不是說要出去打周邊的寨子擴充實力嗎,怎麽現在又不要了?”


  “公明哥哥,打他們不一定就是要他們的人啊,一來可以拿了他們的存糧兵器,二來這些終究是匪人,咱們剿了他們能在百姓中留下個好名聲,三來這也是對官府表態,咱們跟打家劫舍的尋常山賊不同,而是除暴安良的義士。這樣以後溝通招安事宜的時候也會有百姓支持,更好跟官府說話。”


  宋吳二人沉默幾秒,對視一眼,宋江搖頭,


  “競水兄弟言之有理,但我宋公明一生仁義……哥哥知道你可能不信,但至少嘴上說仁義便不能幹出不義之事,若是隻因為人家不跟咱們造反就要趕盡殺絕,說出去也不好聽,還是讓他們自己選吧,願意一塊兒幹的就是自家兄弟,不願幹的就給筆盤纏放他們自行離去。”


  “公明哥哥既然這麽說了,那就這麽辦吧,但咱們在民間招募的人不能在他們手下,要花時間等他們真正成為自己人才能放心用。”


  “這是自然,競水兄弟即便不說,公明哥哥也不會真對外人和自家兄弟一視同仁的。那此事便這麽定下,接下來是攻打順序,競水兄弟如何看?”


  “公明哥哥和學究不是定下來遠交近攻之計嗎,我看挺好,就先打青龍山楊氏兄弟、鳳凰山柴進龜山劉唐、小黃山呼延灼和戴宗。”


  “是,我是想問,競水兄弟覺得應該先打誰?”


  “學究啊,小弟說得不夠清楚嗎,當然是一起打。”


  “三路出兵?”


  “當然,官兵不日便至,哪有時間挨個打過去了?咱們今天就點齊兵馬……不對,是隻有兵沒有馬,總之點齊人手整理裝備,不過現在天色不早了,明日雞叫便出發,一日內攻占梁山泊內除咱們外三個最大的山頭,然後整頓一晚分兵去打岸上的秦明索超兩家,三日內便掃平梁山泊。”


  李鹿的胃口又讓二人愣住了,


  “競水兄弟,這幾個寨子加起來一百多號人,分兵未免太過冒險了,依哥哥我看還是猛虎搏兔,全軍壓上一個寨子,打下之後再打下一個,這樣也耽誤不了太多時間,就算官軍來了,一時半會兒摸不清底細,咱們可以跟他們慢慢兜圈子。”


  “學究,鴛鴦陣的厲害你也見識到了,像張橫哥哥所說以一敵十固然做不到,但遇上其他山賊,十個人打二十個,學究覺得如何?”


  “穩贏。”


  “哪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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