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教學計劃
對袞袞諸公的針對性批判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罵街歸罵街,殘酷的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畢竟文人雖無用,但也並不是導致中國近代落後的罪魁禍首。
確切地說不止文人的節操可有可無,就是文人這個群體本身,就像樹葉上的露珠,雨後的彩虹,鞋底上的logo,板磚上印的supreme,是不錯的點綴,實則沒有半分用處。
而且罵街就像清流們坐而論道,儒家大師們吹牛天下第一,話說的一句比一句好聽就像小嘴抹了蜜,然而再好聽的廢話依然是廢話。
吹牛是不能強國的,就像弄拂塵不能強身一般。
五千年曆史中吹牛最出名的便是張大儒,吹了四句成為文人聖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可惜張大儒一生一事無成,不僅這四樣沒能做到一處,甚至連自己的本職教書都教不好。
而後世的文人們一生的目標也不是做到這四句話,而是成為說出這四句話的吹牛者,雖然一生一事無成,但卻能靠說些假大空的漂亮話名垂青史。
不信?就像二十世紀前半段的民國大師,後半段的的河殤派,二十一世紀的文青們一樣,天天把酸話掛在嘴邊,口水比陳年老醋還下餃子,然而連《中小學日常行為規範》第一條“熱愛祖國,熱愛人民”都做不到。
噗嗤……滑天下之大稽。
問題不大,文人最牛的就是給自己編故事,再提一嘴明末的文人們,一個女人帶著一個瘋子拿著棍子要造反,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給皇帝獻毒藥造反,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女孩兒要造反……
東林黨們編故事的水平是真不行,這些段子怕是三歲小孩兒聽了也隻是噗嗤一笑。
最神奇的是這些三歲小孩兒聽了都噗嗤一笑的段子竟然還真被記載了史書裏,成為了東林黨了不起的功績,吹噓的資本,上位的墊腳石。
而這些嘴上整日掛著為生民立命的士大夫們剃頭速度比百姓快千百倍。
習慣就好。
雖說大多數文人靠吹牛編故事過日子,但還是有少數實幹家推動曆史的發展,比如千古一相諸葛村夫,當然,諸葛丞相不是純粹的文人,甚至早期職位是武官,這不重要。
再比如和張大儒同時期的王安石。
如果一定要從曆史上找一句文人聖經的話,那橫渠四句確實當仁不讓。
但前邊說了,這純粹是廢話,如果要從曆史中找出一句經世致用之言,那一定是——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被扣上奸臣的帽子長達九百年,還成為靖康之變的間接責任人。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不存在的,自古以來變法主導者大都生前罵名不斷,身後被刨墳掘墓挫骨揚灰者也不在少數。
從這個角度來,王安石又是極其幸運的,在世時雖說變法受舊黨打擊不斷,但與神宗二人君臣一心,可以說是低配版的先主與臥龍。死後哲宗徽宗二人也是新政的超級迷弟,終北宋一朝,直到趙桓那個二杆子上台才剝奪了追封的爵位。
曆代改革家如此胸懷和奉獻精神特別像建立新中國的革命者們,但趙樞這個兩輩子都沒吃過苦的假無產階級自然是不願意幹這種舍己為人吃力不討好的事,摘桃子可以,卻絕沒有做種樹人的覺悟。
當然,這並不是說趙樞是一個民國大師般口若懸河談天論地指點江山卻毫不為人的精致利己主義者,畢竟是生長在紅旗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個人品德自然不能以對齊毫無下限的民國大師為下限,在保全自身之餘,趙樞是希望能為國家和人民做些貢獻的。
畢竟他兩輩子都不是小布爾喬亞般無病呻吟的文青,骨子裏刻著《中小學日常行為規範》第一條——熱愛祖國,熱愛人民。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保存自身為前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若非如此,趙樞有更簡單的方法製止靖康之變,前麵說過不止一次,靖康之變不是因為北宋國力弱於金國,更不是因為軍隊戰力太差。其根本原因是因為北宋內部以徽欽父子二人帶頭全體互相拖後腿,以至於做錯了那期間所有重大決定,才被女真鑽了空子,在沒有武力攻破一座有成建製守軍城池的情況下對北宋的行政中樞完成了斬首。
所以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直接肉體毀滅自己在這個時空的老爹和大哥二人,從源頭上杜絕靖康之變發生的可能性。
這個方法不僅直接,而且可行性極高,以趙樞前世的生化知識來說當個合格的醫生差了十萬八千裏,但製作點慢性毒藥,讓一個人不明不白地死去還是不難的。
畢竟直到二十世紀中葉,感冒都是經常死人的大病。
但這麽做也有幾個難點。
一自然是隱蔽性,這幾乎是同歸於盡的招數,投毒本身不難,但事後查起來更簡單,趙桓那邊還好說,可官家可不是到處吃東西的,盡管可以通過策劃嫁禍他人,但這不是自己一個人能完成的事,這種大事隻要涉及除自己最信任的幾人之外的任何一人,就不能說絕對保險。
第二點,這二位畢竟是他這輩子的父兄,雖說絕對算不上明君,但也算不上什麽主觀上的壞人。
不是壞人,並不代表不是昏君,盡管趙佶自登基以來一直想當個明君,但不得不說當皇帝這種事是需要天賦的,努力並不一定成功。如果他隻是寫字畫畫玩石頭嫖娼隻當個輕佻的官家,興許還能給北宋續上百年壽命,可壞就壞在他的能力遠不足以撐起自己的野心。而且他和蔡京君臣二人與神宗王安石君臣最大的區別在於,蔡京太老了,宣和年間趙佶讓蔡京回家養老,而他的繼任者王黼是個棒槌,撈錢能力比起蔡京可謂是天壤之別,經過北伐失敗後蔡京複相,卻已老眼昏花無法處理事情,趙佶遇上這麽個短命的搭檔也不可謂不倒黴。
隻能說方向錯了,越努力後果越糟糕。
至於趙桓就不必提了,手腕是有的,但沒有時間。
第三點,即便前兩個困難解決了,但趙樞毫無信心殺掉官家和太子後能保證自己上位,最不可能繼位的是趙楷,他最受趙佶喜愛,也有自己的班子,不宜操控,但他的班子實力並不能對其他文臣形成碾壓局麵,正因如此,文官集團不會接受他。而趙楷是王貴妃所出,並已成年,鄭皇後也不會接受他繼位。相比趙楷而言自己確實更幹淨,但畢竟也已成年,對文官來說不易操控。所以最佳選擇是挑一未成年且出身不顯的皇子,比如……九妹趙構?
咦一想到這個念頭,趙樞便像吃了個蒼蠅般惡心。
如果真到那時候,還是麻溜點坐船逃難去日本比較好。
說了這麽多廢話,究其原因還是手裏沒人沒勢力,隻能看別人眼色行事,至於像史書中的縱橫家或是爽文裏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男主一樣憑三言兩語或是下兩盤棋便能網羅天下英傑為己用,趙樞想都沒想過。以他對此時大宋行政中樞的了解,結合對自己政治水平和可用班底的掂量,對上趙桓都要被吊打,更別說蔡京王黼童貫那幾個人精了。
是,前麵剛罵王黼是棒槌,可那是和蔡京比,跟趙樞比起來,就是赤裸裸的降維打擊。
蔡京就更不用說了,即便此時老眼昏花,趙樞每次遇見他都能從那雙渾濁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裸體。
所以核心還是要發展勢力,確切地說是要從無到有發展一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私人武裝,規模不用太大,以能保證在危急關頭護送自己一家逃命為下限。
而發展私軍的難處無非三點,錢,人才,保密。
錢還好說,按趙樞和竹櫻的計劃,隻要自己的生意能不受幹擾地做下去,再四處坑蒙拐騙一番搞些非法收入,養活千八百脫產士兵不成問題。
保密稍有難度,這也是趙樞選擇日本作為基地的原因,天高皇帝遠,任誰也想不出來會有人在那裏搞小動作,甚至於以這個時代人們普遍的地理常識來說,大部分人隻知道日本在東邊,其他一概不知。
最難的還是人才,想要以最少的人數發揮最大的作用,當然不能以此時的軍隊為目標,而是要打造一支超越時代的精兵。
可惜他才是真正的紙上談兵,古往今來輕步兵巔峰自然是那場大戰的誌願軍,然而那是隻可以用來歌頌的存在,自己想複刻,照照鏡子,省省吧。
hoareyou?
不過正如孫子所言——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敗。
雖說趙樞經常自戀,但客觀來說,他自認為天賦僅為中上,遠遠比不過同時代的天才們,比如自己在這個時空把幾何的概念引入繪畫後,京城的畫師們很快就超過了他這個初創者,現在在畫師聚會中他隻能像個學生般聽人侃侃而談。
所以如果學習中古時代的戰爭方式,恐怕很難成功。
他的優勢在於九百年的信息積累,求其上,不奢求得其中,隻要能達到那支軍隊一成水平,便足以橫掃天下了。
令人泄氣的是這也極難做到,首先一點軍隊成分就天差地別,那支最強軍是人民軍隊,出身於人民,有人民的支持,而自己……
學校那群學生確實夠窮的,但是要讓他們理解階級矛盾啥的,按照人民軍隊的路子走,首先要花幾百年引領一次啟蒙運動才行。
再說了,讓他們打到地主階級,圖啥?他們自家就是最大的地主,還想學爽文男主在封建社會搞民主咋的?
內涵是別指望了,能求個神似就行。
神似也很難的,那支軍隊的練兵方法完全沒辦法學,因為時代背景差太多,總而言之隻能作為目標,而不能照抄。
要抄的還是古老爺子和戚少保,各為中西方近代軍隊改革第一人。
古斯塔夫之前說過了,主要是思想體係的進步,提高軍隊待遇以及軍隊各個體間的配合與認同感,俗話說最鐵的關係就是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閉嘴!
總之趙樞一直在給學校的學生灌輸同窗死黨的感情理念,再加上一年多的共同勞動,對提高他們的集體意識初有成效。
但這遠遠不夠,對於一支軍隊來說,戰鬥力才是第一位的。而協作和集體意識隻是影響戰鬥力的一方麵,更直觀的是戰鬥技巧,他給李鹿一些東西,讓他去做些實驗。
還好現在暫時沒有戰爭威脅,有幾年時間做準備,不至於手忙腳亂。
不手忙腳亂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手忙腳亂的。
趙樞不知道當初漢武帝是如何調教霍去病的,但顯然自己不是個好老師,
將一個具有半個初中數學水平的小屁孩培養成基層軍官需要幾步?
趙樞認為,隻要知道各種單兵武器的使用、維護方法,以及弓弩的簡單製作。野戰武器如小型投石機及火炮的製作與維護,雖然現在還沒有火炮,但早晚會有的。攻城武器如行天橋、砲車(人力投石機)、頭車等的使用及製作方法。糧草收集、消耗、補充及運輸。其中又包括各種運輸方式,人背牲畜馱以及水運的速度及效率。還有如何做群眾工作拉攏人心,爭取當地地主的幫助,以便於最低價格購買物資,拉攏土著從軍。如何與當地武裝勢力相處……
“這些很簡單吧,應該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掌握?”
趙樞列好大綱後,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負責學校的白露。
白露拿過列表匆匆掃了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
“一夜就夠,郡王隻需要做個夢,事情就辦到了。”
……
“很難嗎?”
“郡王當初學砍樹用了多久?”
“嗯……如果說是像熟練的農民一樣把樹砍到後修去樹枝,應該用了六七天吧。”
“砍樹就要六七天,郡王有沒有想過之後的加工?你準備在沙州也建一堆作坊嗎?”
“當然不是,咱們沒錢,而且那裏也沒有市場。”
“所以還要讓他們學木工,這點郡王漏了。”
“嗯……那我加上……所以還要學打鐵嗎……不對啊,沙州肯定有木匠,到了再招攬就是了。”
“那裏的木匠打桌椅還可以,怎麽可能會打你要的攻城器械?”
“嗯……為什麽跟小說裏不一樣……”
“郡王又看什麽男主角三言兩語便造就一支強軍的畫本小說了?”
“是啊,為什麽想起來那麽簡單的東西,做起來這麽難……你幫我想想還有什麽細節,咱們補充一下。”
三個小時後……
“哈!哈!哈!”
趙樞突然的大笑嚇到了正在喝水的白露,
“怎麽了?”
“如果按照這套大綱來教他們,怕是日夜不停兩年也教不完,何況其中很多我自己都不懂。”
“郡王倒也不必發愁,隻需先教些最緊要的,比如……”
白露上次拿起一張紙,這次變成了一摞,她從中翻出自己要找的條目,
“比如熟悉當地風土人情,拉攏沙州土著,就地找尋補給,挑選可用之人便是最緊要之事,這些交由讓第一批學生去完成,對他們的針對課程也隻教這些。剩下的關於如何製作武器,如何打仗的就留在京城慢慢培養,然後分批送過去,反正你不是說幾年內都不會用上嗎。”
“言之有理,白露你可真是吾之子房啊……”
趙樞又飽蘸墨水開始加內容,白露卻覺得他的誇獎過於詭異,
“哪有這麽誇女孩子的……”
“你雖是女子,卻比尋常男子聰慧百倍,哈哈,以後就做我的軍師了。嗯……不過還是很難啊……”
“當然很難,因為郡王並不懂如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拉攏當地人,對嗎?”
“是,也不是,我理論知識還是比較豐富的。”
趙樞認為沙州的無產階級跟後世應該差不了多少,理論可以套用。
“就是郡王紙上談兵嘍?”
“完全正確,你懂嗎?”
“我當然不懂,而且連紙上談兵都不會,但有人會啊。”
“這種事跑生意的最在行,竹櫻嗎?我看懸,她自幼就住在宮中,打理生意確實有一手,卻沒去過外地,她的兄弟們倒是可以,要不我寫信把梅竹楓找來?”
白露白了趙樞一眼,
“郡王啊……全天下又不是隻有竹櫻姐一家做生意的。”
“嗯,咱們派去西域的商隊倒是相對熟悉沙州,他們都是吃苦耐勞的漢子,可屬實不夠機靈,在沙州逛了一圈連當地勢力都沒打探明白,到時候當個向導可以,可要讓他們去教學生,根本說不清楚。”
“你不是有朋友嗎?”
“朋友,我的朋友多了,大都是些紈絝,京城中有些本事的不過寥寥幾人,比如朱……”
白露點頭,
“嗯!郡王方才說了,這些都是生意人的本領,就讓朱大人傳授一些又有何妨?”
“白露啊……”
“怎麽,不行嗎?”
“別人都是被賣了還幫忙數錢,你這是讓他教咱們怎麽賣他啊……夠陰險,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