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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鐵骨錚錚士大夫

  “啪~啪~啪~”


  白露的柔夷間響起清脆的掌聲,

  “這才對嘛,郡王隔三差五罵蘇東坡也太乏味了,現在罵李太白就很新鮮。”


  “我沒有罵,所謂歌以詠誌,但以文字見人心是不可取的。文字是文字,為人是為人,這是完全不相幹的兩回事,單看《資治通鑒》誰能想到司馬光是個小肚雞腸的禍國殃民之徒呢?寫出《鳳求凰》的司馬相如不也是一顆花心大蘿卜嗎?李太白的詩是狂放不羈,但誰規定寫出‘誰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人就真的不肯摧眉折腰事權貴呢?一個燒包到讓力士脫靴貴妃磨墨的人,難道真的有半點所謂清高嗎?真的是他不肯事權貴嗎,我怎麽記得是他四處求官而權貴不肯用他呢?就像竹櫻剛才說的,正經人誰整天吹噓自己?你們看我,我什麽時候到處宣揚自己對愛情忠貞,對國家忠誠,對朋友忠義了……”


  “哎呀竹櫻姐你怎麽了?”


  “有點惡心,想吐,白露你怎麽樣。”


  “我還好,聽到郡王回來,提前吐過了。”


  ……


  “我並不說是文人隻會自吹和互相吹噓,往好了說,這也許是一種美好的幻想吧。但總之永遠不要高估文人的節操,指望他們客觀評價一個人,還不如指望狗開口說話。所以我不怕後人會罵我,因為我姓趙,除非官家公開將我定性為叛逆,不然隻要我做出一點點成績,文人們就會吹捧我,說我是一個賢王。不,隻要我不做得太過分,哪怕我欺男霸女,他們都不會貶低我。即便我甚至還某些太學生動過手,你們看看,現在找我攀關係的文人比以前少嗎?”


  竹櫻歪頭疑問,


  “你說的是讀書人還是賤人?”


  “讀書人不都是賤人,但賤人大都是讀書人。”


  “如果我把這些話拿到外麵去說,不用等到以後,你的名聲怕是現在就臭了。”


  “嘿嘿,不可能,如果外人知道了咱們三個今天的談話,隻會指責你們兩個女子紅顏禍水,那些書生說不定還會寫兩首詩詞罵你們。文人最愛幹的不就是出昏君罵女人,亡了國罵太監嗎。”


  “嘭!”


  趙樞身體一哆嗦,竹櫻揉著在桌上拍紅的手掌罵到,

  “合著那些窮酸文人永遠不粘鍋唄?”


  “哈哈,你看看你,咱們在背後說人壞話,你怎麽還把自己說急眼了?”


  竹櫻白了趙樞一眼,

  “都是被你氣的。”


  “好好好怪我怪我,總之不要高估文人的節操,也不要低估他們的臉皮。”


  “郡王所說不無道理,但那隻是某些文人吃飽了撐的,若是國難當頭,大多數人還是會放下成見一致對外,甚至以身殉國的。”


  看著白露天真的小臉蛋,趙樞歎了一口氣,


  “唉……白露啊……”


  “怎麽,不對嗎?”


  盡管後世的儒家大師們拚命自我美化,企圖給自己加上一堆寧死不屈錚錚鐵骨的忠烈光環。但在趙樞眼中,三千年曆史中文人的節操就像娼妓的貞操,是一種無法評價的東西,因為它們根本不存在。


  誠然,曆史上有文天祥陸秀夫,有孫承宗張煌言史可法,不論他們能力如何,但都算得上以死報國。盡管他們都犯過種種錯誤,單從人格上或是說氣節上來說都是無可指摘的。


  問題在於,一個文天祥身後有一百個留夢炎,一個張煌言對麵是無數個袁崇煥洪承疇,儒家所謂節烈,就像邪教一樣,是一種對他人的要求。所謂自省克己慎獨寬人是掛在嘴邊說給別人聽的,而不是要求自己做的。他們可以在穿著上以及舉手投足間表現得像一個正人君子,但一旦遇上變故,一定是最會鑽空子找機會的小人。


  其中代表人物自然是前降金元後降清,供完英皇愛德華供德皇威廉,來者就是爹,識時務者為俊傑,世修降表的衍聖公一家子。


  要說空一格大隊長一輩子做的最正確決定,大概就是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從不含糊的衍聖公,在日本人南下當機立斷準備當漢奸的時候,綁架了末代衍聖公,阻止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投敵。


  噗嗤(捂嘴笑)。


  當然了,儒家文人們也不是一直軟骨頭。


  比如……後世都說朱元璋嗜殺,但元末的士大夫們麵對農民起義軍,可謂是發揮了百分之二百五的戰鬥力,城池失守守街道,街道失守守庭院,庭院失守守臥室,最後在床頭自縊以表全忠節,為大元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麵對這群二百五的士大夫,朱元璋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蒙元的正統地位。


  嗚呼……哀哉!

  孔聖人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聖賢書幫夷狄教出了一群忠臣孝子。


  明末也是同理,麵對滿清入關,袞袞諸公們麻利剃頭,什麽神州陸沉,不存在的,隻恨剃刀不夠快。


  而麵對打著大明旗號反清的農民軍,士大夫們組織百姓節節抵抗,不讓他們染指一寸大清江山。


  噗嗤(再次捂嘴笑)。


  當然,這些都是臉皮比較厚的文人。


  比較要臉的士大夫,會在剃了金錢鼠尾辮後假裝抗清,喊兩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或是嘴上拒不仕清,而寫書罵明朝皇帝是天下大害,吹噓清朝皇帝是千古一帝。


  噗嗤(牙快笑掉了)。


  總之嘴上前朝遺民,身體卻是水太涼。


  當然,這也不是因為文人賤骨頭,而是有深層次的曆史原因的。


  正所謂隻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利益的階級。


  為何異族入侵袞袞諸公們比娶媳婦還高興?


  就拿九年後的靖康之變來說,後世都說這是“靖康之恥”,然而這隻是趙宋皇室一家之恥罷了。金也好元也罷,都是沒有治國經驗的少數民族,所以統治能力低下,真正的統治權在地方鄉紳手中。


  所謂靖康之恥,真乃犧牲皇帝一家而成全千萬家。


  簡單說來,就是女真人的剝削能力太弱,所以百姓的生活反而比在宋治下更輕鬆。


  蒙元同理。


  噗嗤(笑不露齒)。


  總結一句,古代民族矛盾並不尖銳,階級矛盾才是首要矛盾,而士大夫們,無一不是有產者。


  異族入侵又如何?不管皇帝姓完顏、姓孛兒隻斤還是姓愛新覺羅,隻要需要治國,總得要讀書人不是?


  異族的皇帝也還是皇帝,而本族的乞丐終歸還是乞丐。


  所以相比漢族農民來說,漢族士大夫反倒跟異族貴族更親切。


  而蒙元治下也正是幾千年來地主鄉紳們活的最痛快的一朝,你朱元璋一個乞丐不讓我們當土皇帝?

  咳,呸!

  當然,這可不是我國獨有的什麽“民族劣根性”,階級矛盾是貫穿古今中外的,所以二戰時期德三被蘇聯吊打,卻還是上趕著向英美投降。


  扯遠了,總之趙樞向來不相信讀書人的節操,這也是他偶爾結交畫匠卻極少與書生交往的原因,但這些事實對現在的白露還是太殘酷了。


  他再次把折扇豎在頭頂,


  “嗯,沒錯,讀書人很有氣……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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