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戰神落幕（上）
章楶並不以死守帥府為第一目標，而是學習西夏的戰術，堅壁清野，敵進我退，繞後襲擊對方補給線。
十月十二日西夏軍抵達後發動攻勢，直到十四日，西夏完全握有主動權，前鋒深入環慶二州之間的重要路口木波鎮，由於堅壁清野的策略，西夏並無多少收獲，並且無法攻破木波城，隻得退兵。
折可適集結幾位將領共八千人輕裝前進，繞到西夏軍北翼，抵達達安塞堡，繞過圍困環州城的敵軍主力，到達洪德城埋伏。
他自己帶大半兵力進入洪德城，分兵二千給蕃官慕化和摩勒博，進入烏蘭、肅遠二寨。
這次的西夏遠征軍體會到了當年五路伐夏時高遵裕的感受，圍城無果，狼狽退軍。
不同的是這次宋軍有能力出擊。
西夏軍隊抵達洪德城的前一晚，應該是睡在野外的。
因為當時的人普遍營養不良，夜盲症很多，不能夜間行軍，而他們抵達洪德城的時間，是淩晨。
在理想的時間、理想的地點遇見對的人——折可適。
十八日淩晨，肅遠寨燃起烽火，西夏軍隊果然取道洪德城，折可適放過前鋒等到中軍到達，看準西夏梁太後旗號，出城襲擊。
打不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說對方連續作戰六天人困馬乏，但好歹也有幾萬甲具皆備的戰兵，如果幾萬人加上十幾萬民夫被折可適八千兵擊潰，除非他是爽文男主角。
可惜他不是。
他率兵突襲西夏中軍，打了幾個小時，到了午後，發現自己打不過，果斷退入城中打防守。
還好守城很輕鬆，洪德城是個小城，八千人縮進去足夠守得密不透風，而在沒有攻城器械的情況下，西夏軍想攻破有大量神臂弓和蹶張弩的洪德城也是不可能的。
此時如果從環州方向派大軍銜尾追擊，應該可以給西夏軍隊造成不小的傷亡。
這點也在章楶算計之內，他提前喊李浩前來幫場子，李浩到環州時西夏軍剛走，他望著西夏人的背影，有點頭疼。
西夏以精銳重騎兵鐵鷂子殿後，事後章楶稱——賊軍鐵鷂子數萬迫近洪德寨。
這就是前麵說過的在描述兵力時采取“吹牛×”的修辭手法。
無三不成幾，“數萬”至少也得三萬吧？西夏戰兵一共就不到五萬，其中超過八成是重騎兵，怎麽可能？
後世很多人認為兩宋少馬，所以進攻西夏時多步兵而少騎兵……
這是因為缺馬嗎？後勤壓力懂不懂？一匹馬吃的糧食相當於五個人懂不懂？加上騎手，一人一馬就要吃六個步兵的口糧懂不懂？遠征西夏是去攻城略地的，帶那麽多騎兵幹什麽，騎兵攻城嗎，你以為你是李仁港？
這次西夏也一樣，來環州是攻城略地搶東西的，不可能帶幾萬騎兵，而且最重要的是……
李元昊創建鐵鷂子總共三千人，選拔方式是父傳子、子傳孫，即便在這幾十年間擴大了規模，也不可能有幾萬人。
原因很簡單——養不起。
養兵不像養豬，除了買飼料之外還要有額外開支的。
這裏就不拿宋朝小兵來說了，宋朝禁軍工資極高，一個月十五貫，比當時歐洲很多小國的君主都有錢。
幾萬騎兵是什麽概念？漢武帝時期三千五百萬人口，傾盡文景積累的家底北擊匈奴，出動了十萬騎兵。
當然，可以認為千年來農業技術進步了，所以能養活的騎兵更多。
那再往後看，後世大明永樂年間六千萬人口，張輔南征安南，滅國之戰也隻出動了八萬騎兵。
小小西夏兩百萬人就能湊出幾萬重騎兵，地裏種出來的嗎？
某某之地“三十萬鐵騎”甚至“百萬鐵騎”這種寫手在爽文中的YY看著爽一下就行了，可千萬別當真，說出來會讓人笑。
當然，也有可能是章楶的描述太模糊，比如是幾百鐵鷂子帶著幾千步兵，裹挾三萬民夫殿後，這就很可信了。
總之西夏不是沒有秩序的潰退，而是分工明確的撤兵，李浩遠道而來需要休整，一時間無法進攻。
總之章楶在戰前計劃的會戰變成了襲擾戰，折可適在城中李浩帶兵追擊時，西夏大軍已經跑了。
事後可以確定的戰績有二十四枚銅印以及梁太後的衣服、龍牌，還有六百多匹馬、九百餘匹駱駝，說明折可適確實衝擊到了敵軍指揮中樞和後勤部隊。
不過章楶並沒有誇大這次的戰果，除了這些繳獲之外，隻斬首千餘，而己方也陣亡幾百人。
這次隻是小勝，甚至動用人數也比不上不如五路伐夏中任何一路，但卻是兩國戰爭中的重大轉折，自此以後，我們借用漢武大帝的台詞——攻守易形啦！
小梁太後發動此次遠征的目標本來是希望傾國之力用一次碾壓式的勝利鞏固統治，但這次不僅沒能攻下環州城，還因為章楶的堅壁清野政策啥都沒搶到，可謂是既配了麵子又丟了裏子。
回國之後，繼續使出傳統絕活——喊爹。
喊爹分為直接喊爹和間接喊爹，這次剛從宋人手裏吃了虧，也不好意思直接舔著個臉去再求講和，而是選擇了在第二年，也就是元祐八年，找和平主義者耶律洪基當中間人。
耶律洪基：大侄砸……
哲宗：你叫我啥？
耶律洪基：雖然我比你爹還大十六歲，但是，老弟啊，你們這次有沒吃虧，給我個麵……
哲宗：滾。
很明顯耶律洪基麵子不夠大，哲宗比神宗更火爆，不想理他。
可惜現在管事的是高太後，同意與西夏和談。
這年秋天，高太後病危。
她很有數，也很了解自己的孫子，這是個比自己兒子更有野心的皇帝，而且手段更狠，所以遲遲不願放權。
但現在不放不行了，她在病危之時給範純仁呂大防等舊黨大佬送禮物，一雙筷子，一個桃。
自覺點滾吧，皇帝不喜歡你們，別討不自在，給自己留點麵子。
哲宗也支持新法，而且比神宗更極端，高太後去世後哲宗親政，以章惇為相，打擊元祐大臣，追貶司馬光，大力提拔新黨，至於範純仁呂大防蘇軾蘇轍等等舊黨死硬派分子，統統給老子滾。
這些人民公敵就不提了，這裏說一下一位新黨成員，呂惠卿。
哲宗即位初期，舊黨把持朝政，呂惠卿自知不會被容忍於朝堂，懇求任官於外郡，但還是被蘇轍帶頭誣告一貶再貶。
風水輪流轉，在章惇的支持下，呂惠卿官複原職，而後任大名知府。
一年後的紹聖三年，呂惠卿就任鄜延路經略使。
哲宗親政後停止與西夏和談，停止邊界劃分，命令軍隊征討，同時重啟河湟之役。
而哲宗對呂惠卿的評價，三個字——極凶橫。
呂惠卿上任後不到兩個月，便組織了十四次小規模軍事行動，西夏忍不住了，發動自稱五十萬大軍進攻鄜延路。
毫無疑問這是吹牛×式誇大，這次戰役以西夏攻破金明寨殺死兩千餘宋軍後退兵結束。
從這個戰果來看，頂多是一兩萬戰兵帶著幾萬民夫來搶劫，跟五十萬差太多了。
西夏退兵後，老熟人章楶兵臨天都山，到達黃河支流葫蘆河河穀，絲綢之路其中一段。
涇原路經略使章楶、鄜延路經略使呂惠卿、熙河路經略使鍾傅以及環慶、秦鳳五路相互配合，上演了一出敵前築城的大戲。
具體就是，包工頭章楶準備好建築材料，其他幾路出兵佯攻，掩護他在二十二天的時間內抵擋西夏進攻的同時，建了一城一寨。
城為平夏城，寨名靈平寨。
平夏，其目的昭然若揭。
P.S.這算半章，下半章把西夏的水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