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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離京時的諸多事情

  熱鬧了一天,掌燈後依然沒停,不過趙樞不太喜歡湊熱鬧,吃過酒席後就回屋算賬了。


  他像個守財奴一樣算了一遍又一遍,這次己方貿易本金十萬貫,總共賺了十五萬貫多,除去一路上的損耗和給船員的分紅還剩十三萬出頭,趙樞在賬麵上動了點手腳把賬本上的盈利修改成十萬,他做賬的水平還是不夠,隻能摳出來兩萬,這些錢當然是準備偷偷摸摸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用的。


  剩下的再加上幫官家倒賣官窯瓷器的分成能湊到十二萬。而他的本金有一部分是從酒樓挪用的,所以還要去掉給嘉德帝姬和太子妃的分成,最後能剩下八萬貫。


  “怎麽才八萬?”


  趙樞靠在長桌一端,學著竹櫻的語氣發問,然後又挪到另一端回答,

  “八萬不少了,畢竟咱們的本金也才八萬,百分之百的利潤已經達到預期了。”


  又靠到想象中的竹櫻那頭,

  “我以為你最少能賺十萬,沒想到比我的最低預期還要差勁。”


  “對不起,又讓你失望了,哎……我終究並不是做生意的這塊料……”


  “算了竹櫻姐,郡王畢竟是新手,來打麻將吧,郡王,你不在這兩個月我們都沒零花錢了。”


  “哈哈哈哈哈……額……咳咳……”


  趙樞左右看了一圈,確定沒人看到他發神經,又恢複了嚴肅。


  八萬貫說少不少,但說多也真不多,現在隻有兩個酒樓在賺錢,作坊的生意和學校剛剛能做到收支平衡,學校的花費倒是不多,一年剛剛一萬貫,但趙樞給工匠開的薪水太高,工匠人數又多,這一項一個月就要花出幾千貫,再加上各種機械的磨損,以及幾個試驗性作坊的消耗,一個月就要花費上萬貫。所以雖然趙樞一直認為作坊產能不夠,卻苦於沒錢擴大生產,現在有這八萬貫就可以把作坊的規模擴大一下了,尤其是那十幾萬斤銅,在日本比國內便宜不少。


  總之除了梁山那點小插曲,這趟行程是圓滿成功的,除了賺錢之外另一大收獲當然是租借到了五島列島作為基地,以後無論是練兵自保還是最壞情況下逃命總算是有個去處。


  在梅家住了兩天,一行人乘船西進回東京。


  離開小兩個月,家裏沒什麽變化,但事情著實不少。


  到家後先不顧反對跟自己的大管家來了個熊抱,

  “竹櫻你瘦了。”


  “還好意思說,你一走兩個月把家裏的一攤子事都甩給我和白露,這一天天的忙得要死。”


  “白露人呢?”


  “在學校教課,我讓老馮去接了,第一批孩子還有幾個月完成課程了,你是不是要受累安排一下下一階段?”


  “不用了,先從中挑選一些放出去。”


  “挑什麽樣的?”


  “最笨的、懶的、成績差的、不聽話的,總之就是把最差勁的送出去,給城中的各大酒樓作坊免費當三個月夥計,就叫做實習好了,三個月後這些店想留下他們就來跟咱們簽契約花錢雇人,以後的學生都這麽處理。”


  “如果不想留的呢?”


  “那就讓他們自謀生路,在這裏上了兩年的學還當不了個小夥計,活該餓死。”


  “有道理。”


  “我到時給他們找了個好去處,去民間裝大師騙錢如何?”


  “好主意,這麽賤的法子就叫全賤吧。”


  “好名字,最近發生什麽大事沒?”


  “有,第一件是咱們的大事,你的商隊回來了。”


  “西域的商隊?我還以為死光了。”


  “沒死光也差不多了,回來的時候都如乞丐一般,見到家人都像再世為人一樣,哭得我都心酸了。”


  “理解,畢竟一走就是三年,換我可能直接就崩潰了,也是辛苦他們,安排個時間見個麵,我要當麵感謝才是。”


  “你這人真有意思,以為他們死了的時候那麽平靜,現在又謝起來了?”


  “如果死了咱們無法改變,惋惜也無用,但活著的人要好好珍惜。”


  “真冷血,你怎麽不問他們把東西帶回來沒有?”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他們肯定是滿載而歸,不是嗎?”


  “是,胡蘿卜現在不到種植時間,我找了片地已經把西瓜和棉花都種上了,不過種子太少,要大規模推廣開來恐怕至少也要五年八年的。”


  “那就等五年八年唄,反正幾千年沒西瓜吃也就這麽過來了,還少這五年八年的不成。”


  “對了,他們說還有一件事要向你稟報。”


  “什麽事?”


  “說是和歸義軍有關。”


  “歸義軍?可歸義軍覆滅已有八十年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是死光了嗎?”


  “我對這段曆史倒不是很清楚,唐宣宗時期張議潮在沙洲起義趕走吐蕃人,向朝廷獻上河西十一州,朝廷設置歸義軍,張議潮為節度使,不久後他入長安為質,其侄管理歸義軍,後來就是不停內亂,以至於認甘州回鶻為主。再後來遼國和甘州回鶻開戰,沙洲另一個大家族曹家趁機自立,最後一任歸義軍節度使曹賢順還給咱們大宋進貢過兩次,景祐年間李元昊滅歸義軍,曹賢順投降。”


  “投降,那就是沒死光,商隊說是遇上了,他們說詳情要見到你才能說,可能是他們心向咱們大宋想要歸附?”


  “沒死光也差不多了,歸義軍最後一代人就算還活著也近百歲,大部分也就隻能記得個名字,怎麽可能想歸附咱們?”


  “話不能這麽說,當初張議潮不就是心向大唐才率兵起義嗎?焉知現在不會出現第二個張議潮呢?”


  “哈!哈!哈!”


  “郡王竹櫻姐我回來啦,什麽事這麽高興?”


  “哎呀呀白露回來了啊,來來來讓我抱抱。”


  趙樞又上去熊抱白露,

  “瘦了,抱起來硌得慌。”


  ……


  “郡王才瘦了,好像還黑了。”


  “有嗎?”


  “有一點,你剛才在笑什麽?”


  “哦,竹櫻竟然拿咱們大宋比大唐,你說可不可笑?”


  “可笑在哪裏?”


  “大唐幅員遼闊武力強盛威震四海萬邦來朝,我朝啊……嘿嘿,連個區區燕雲都收不回來,哪敢自比大唐?自取其辱而……”


  “可燕雲就是大唐丟的。”


  燕雲是石敬瑭賣的,但實際上安史之亂後就失去了實際統治。


  “竹櫻啊……”


  “怎麽?”


  “你這樣的美人為什麽就不能是個啞巴呢?”


  “如果郡王和竹櫻姐之間有一個啞巴,咱們家裏一定會很和睦。”


  “也不好,那就成一潭死水了。”


  “郡王很喜歡跟竹櫻姐鬥嘴啊。”


  “還有一件大事。”


  “遼金休戰的事吧,我聽說了,這可是這一路上茶樓酒肆間的熱門話題。”


  “現在京中說什麽的都有,有人說這是金國麻痹遼國,有人說這是遼國的緩兵之計,還有人說兩國已達成秘密協議共同南下攻宋,你覺得會休戰多久?”


  “沒那麽複雜,都打不動了而已。兩國聯手是不可能的,有一句諺語,你不能指望兩條相互猜忌的獵狗共同抓熊。就算金遼暫時和議,也隻能是相互對峙。而且以他們現在的國力而言,即便雙方聯手,紙麵力量也不可能是咱們的對手。至於休戰時間,我想會在三到四年吧,要考慮咱們的情況,爹爹不是一直做夢聯金滅遼嗎。”


  “郡王所說‘紙麵力量’是什麽意思?”


  話很多的美人竹櫻開口替趙樞回答,

  “就好比你們兩個下棋,從棋盤上的落子來看趙樞占絕對優勢,這就叫紙麵力量占優,但紙麵占優並不代表一定能贏,因為棋手的實力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即便讓趙樞拿到天胡開局,也不一定能贏你。”


  白露點頭,


  “竹櫻姐這麽說我就懂了。”


  趙樞已經受了內傷,


  “例子很貼切,如果不順便損我的棋藝就更完美了,作為一個主角,我不應該有短板的。”


  “坦白來說這很難。”


  “那當我沒說。”


  “說道聯金,還有一件事,你應該很感興趣。”


  “什麽事?”


  “你還記得高藥師嗎?”


  “怎麽不記得,年初爹爹派這家夥帶人去聯絡金國,結果他連岸都不敢上,氣得爹爹把我送他的琉璃硯台都摔了,怎麽,他又要去了?”


  “不是他,幾天前跟嘉德帝姬和太子妃聊天的時候太子妃隨口說的,王師中又推薦了個人當使臣出使金國,太子殿下在家中罵王師中誤國,太子妃對我們抱怨太子殿下脾氣太差。”


  “自打大哥當上太子,脾氣是大了些,也不怪他,畢竟是儲君,總要有些威信的。”


  “你搞錯了重點。”


  “嗯,王師中推薦誰了?”


  “登州平海軍指揮使呼延慶,據說他會說女真話。”


  呼延慶,後世《說呼全傳》的主角,北宋名將呼延讚曾孫。


  “已經走了嗎?”


  “沒有,自從王師中上奏疏後朝堂上一直在吵,前幾天樞密院鄧大人上疏反對‘兼弱攻昧’,他說現在正應該扶弱抑強。如今國家兵勢不振,財力匱乏,民力凋敝,這局麵人人皆知,但無人敢言。更是發問:‘與強金為鄰,難道好於與弱遼為鄰?’那個叫秦會之的太學學正也領著人來找過你幾次希望聯名上疏伐遼。”


  “秦檜怎麽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開……鄧大人不愧是國之棟梁,老成持重啊……”


  “這有什麽辦法,宮外就三個皇子,太子和嘉王都有自己的班底他們接觸不了,隻能找你了。”


  “真是人善被人欺……”


  “你覺得這次官家會是什麽態度?”


  “他老人家肯定會同意,爹爹這個人呐,雖然輕佻,但野心還是有的。他可不想隻在史書上留個才子皇帝的名頭,想開疆拓土留名青史呢。”


  “嗯。”


  雖然宋朝輕易不因言獲罪,而且趙樞私下一直沒大沒小,但竹櫻還是不習慣對官家說三道四。


  白露倒是很欣賞,

  “這不是好事嗎,官家雄心壯誌是大宋之福啊。”


  “誌大才……”


  “噓……”


  趙樞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口便被竹櫻捂住了嘴,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竹櫻放開趙樞,


  “你說什麽?”


  “恒言君之惡者謂之忠。”


  “郡王這話沒道理,有雄心怎麽算‘惡’?”


  “有雄心是好事,但實力與野心不匹配,爹爹現在就想靠神宗荊公君臣留下的家底直接實現自己的野心,這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勵精圖治個十年八年的,兵精糧足後一鼓作氣收複燕雲平定西夏,但現在……嗬嗬。”


  “官家在位已經十九個年頭了。”


  “我說的是勵精圖治,爹爹這十八年不隻是算不上‘勵精圖治’,依我看反倒是一直在消耗熙寧變法的成果,現在不僅是不能借神宗君臣的家底,反倒是已經有一個大窟窿了。”


  “既然你覺得不行,為什麽不勸誡官家?”


  “因為我不想討人嫌,我又不需要求名,這種風頭還是不跟文人們搶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你怎麽沒一點忠臣孝子的樣子?”


  “我哪裏不忠了?”


  “恒言君之惡者謂之忠。”


  “我不是在家裏跟你們說了嗎?你讓我直言犯諫是不可能的,犯賤還差不多。”


  這次不隻是竹櫻,連白露都聽不下去了,

  “在家重拳出擊,在外唯唯諾諾。”


  “白露啊,這話竹櫻說就算了,你怎麽好意思說?你忘了我為了為你跟趙有奕動手的事了,我在外麵才是重拳出擊好不好?”


  “那就是私下重拳出擊,朝堂唯唯諾諾。”


  “這話也不對,我根本不上朝堂,上次參加朝會是什麽時候來著,好像是大侄子滿月賜名吧,不過那也不算朝會。”


  “你這樣圓滑難道官家就會喜歡嗎,官家最喜歡的兒子是誰?嘉王,他就是鋒芒畢露極力主戰,你這個樣子說不定才會惹官家反感。”


  “竹櫻你這話又錯了,我又不想爭儲,討爹爹歡心幹什麽,隻要爹爹不討厭我就夠了,重要的反而是要討大哥三哥開心,這樣無論他們以後誰即位都會好好對我,所以絕不能站隊,當牆頭草悶聲發大財才是硬道理。”


  “你這人……平時說起騎牆派都極力鄙視,結果自己也是騎牆的。”


  “所以我也鄙視自己。”


  “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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